奔行許久,形骸忽感腦中麻癢萬分,猶如無數螞蟻亂爬亂動,又見平原上空籠罩著一層薄薄的綠煙。


    獄萬道:“咱們已近瘋魔院。”


    利歌說道:“小心,這綠煙會令亡者發瘋,變作瘋魔,隻怕也能將生者變作嗜殺之徒。”


    形骸不禁一凜,道:“難怪周圍杳無人煙。”


    穢留卻反而氣勢高漲,道:“咱們就此殺進去!”


    利歌道:“你怎地忘了慧彼明所言?咱們唯一的優勢,便在於行動隱秘,敵人未必知道咱們到來。”


    穢留道:“婦人之見,定然高明不到哪兒去,豈能不知變通,照本宣科?”


    形骸滾落馬鞍,道:“休要囉嗦,咱們暗中行事。”


    穢留哼了一聲,滿臉不快,就仿佛心願未得滿足的王孫貴族一般。


    四人輕手輕腳,快步行進,約二十裏地後,憑高眺望,在一盆地中得見那瘋魔院廢墟。


    即使眼前唯有斷壁殘垣、幽石冷木,仍可想象當年此處的宏偉崇高,其斷裂的立柱高約十丈,其上雕刻精美,曆經萬年時光而未毀。牆壁好似黑雲,遮住大片視線,壁畫已經瞧不清了,但古老而奇異的氣息油然而生。此處的殿堂、塔樓,數目規模絕不遜於海法神道教,由於當年拜登與屍首法王的大戰,已被摧毀了七七八八。而地上陳列無數屍骨,另有浩浩蕩蕩的瘋魔靈飄蕩在空中。


    獄萬故伎重演,又喚來瘋魔靈魂魄,遮掩四人行蹤。此地瘋魔靈成千上萬,無處不在,且各個兒形貌奇特,腦袋腐爛得不成樣子,一張嘴,露出殘缺的尖牙,更是令人驚駭。


    穢留左看看,右瞧瞧,心中厭惡,好生惡心,罵罵咧咧道:“本公子真是吃飽了撐的,早知如此,情願在上頭掃蕩街頭,也絕不會來到這鬼地方。”


    說話間,他一扭頭,見一瘋魔靈就在近處。那長滿膿瘡的臉幾乎湊到自己鼻尖,雙方四目相對,那瘋魔靈神色麻木,絲毫不動。穢留死瞪著這瘋魔靈,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形骸、利歌、獄萬立時察覺,獄萬傳聲說道:“切不可理它!”


    那瘋魔靈忽然打了個顫,臉上膿血滴落到穢留鎧甲上。穢留大怒,一劍劈出,將這瘋魔靈斬成肉醬,它臨死前尖叫了一聲。


    形骸怒道:“你為何出手?”


    穢留冷冷道:“我最愛惜這鎧甲,豈容這雜碎弄髒?”


    此地瘋魔靈極為機警,刹那間察覺不對,朝此一窩蜂衝來,獄萬怒喝道:“穢留,迴去再算賬!”霎時散去了魂魄偽裝。


    穢留笑道:“算就算,誰怕誰?”巨劍往地上一插,周身十丈內寒冰凍土,隨後,地底升起眾多僵屍,他高唿道:“孩兒們,替我殺了這群瘋鬼!”眾僵屍一跳一跳,向眾瘋魔靈迎去。


    此地瘋魔靈比上界更悍勇不少,且空氣中充斥著瘋魔毒氣,四人運功甚是不便,但饒是如此,形骸等仍能抵敵得過,並不如何艱難。可落到這般地步,哪怕髓行等人再如何遲鈍,也必然知道形骸他們已然找上了門。


    獄萬高舉鎖鏈,轉了數圈,往前一砸,那鎖鏈大如狂龍巨蛇,勢如翻江倒海,擊毀數十個瘋魔靈,餘勢不息,繼續朝前飛行,隻見一瘋魔靈雙掌一拍,令鎖鏈緩了下來,隨後,另有五、六個瘋魔靈從旁躍出,合力令鎖鏈停下。這些瘋魔靈模樣清醒,似是醒魔靈。眾醒魔靈抓住鎖鏈,一齊運功,與獄萬僵持住了,同時,獄萬背後,大量瘋魔靈發動猛攻,來勢兇惡。


    形骸使出夢魘玄功,一分為六,冥虎劍刺向眾醒魔靈。醒魔靈中劍後連聲慘叫,獄萬暴喝一聲,鎖鏈壓下,將一眾醒魔靈全數壓成肉餅,隨後再轉動鎖鏈,令得四周瘋魔靈一起死絕。


    四人邊戰邊退,聚在一處,穢留罵道:“他媽的,怎地如此之多?這得殺到猴年馬月?”


    形骸憤憤道:“還不是你這混賬壞事?”


    獄萬道:“若青陽教的趕來,坐收漁翁之利,咱們即使殺絕了此地瘋魔,也唯有死路一條。”


    穢留一想,確實如此,道:“唯有分散了,兩人留下,引開瘋魔靈,另兩人去找髓行那婆娘!”


    形骸道:“我與利歌去,你二人留守。”


    穢留道:“放屁,為何不是我與獄萬去,你二人守著?這等大功,為何要讓給你倆?”


    利歌皺眉道:“唯有我知道髓行在瘋魔院何處,可我信不過你,為何要與你同行?”


    穢留劈出數道寒氣,令瘋魔靈攻勢變緩,他忙道:“利歌,咱們同為冥燈護法王,才是同僚,應當齊心協力,同心同德,這孟行海可是外人。”此人倒也識時務,既然有求於利歌,語氣顯得十分友善。


    利歌道:“不行,現在不是討價還價的時候!”


    穢留道:“那就別討價還價,就我和你怎樣?”


    獄萬吼道:“穢留,你這雜碎,怎地這麽多計較?大帝若不在了,功勞又有屁用?”


    穢留恨恨道:“好,好,好,你們三人聯手排擠我、欺負我!罷了,罷了,這場功勞便讓給你倆!”他惱恨之餘,出盡全力,霎時寒氣如浪,僵屍如山,眾瘋魔靈可倒了大黴。形骸見狀大感意外:“此人脾氣雖幼稚,可若無青陽劍,我功力未必強得過他。”


    那邊獄萬也加強攻勢,一人如同山崩地裂,萬夫莫當。形骸、利歌頓時感到輕鬆,壓力銳減。形骸道:“獄萬兄,多謝了,以往多有得罪,莫放在心上。”


    獄萬道:“快滾!”


    形骸討了個沒趣,隻得與利歌閃身而走。其時,獄萬、穢留大聲鼓噪,引得大多瘋魔靈注意,形骸使出夢魘玄功,利歌使出血佛大法,輕易穿過眾瘋魔靈包圍。


    突圍之後,兩人又行了約有二十裏地,隻見一座雕像,那雕像二十丈長,極其壯觀,但此時斜著倒下,頭顱已然不翼而飛,不知原貌是人是獸還是鬼。


    利歌說道:“墨鬼教記載,由這雕像可開啟一扇密門,步入那密門,就到了髓行施法之處。”


    形骸道:“怎地如此麻煩?那密門該如何打開?”


    利歌道:“髓行那劄記中寫了,師父沒看到麽?”


    形骸道:“糟了,我沒留神,當時不是你在念書麽?”


    利歌笑道:“還好我仍記得。”


    形骸這才轉憂為安,道:“賢徒,你早說不就得了?為師這些年吃苦過度,可經不起嚇。”


    利歌凝視那雕像一番,割破手掌,一團血水落在雕像之前,那血水凝成六星之形,利歌口中念念有詞,六星閃著血光,浮上半空,又豎了起來,成了一處可以通過的空洞。


    形骸大感好奇,道:“你這法術從哪兒學的?若是私自拜師,至少得知會我一聲。”


    利歌道:“我也莫名其妙,一看就會了,或許是利魅兒學的,我不過沾了沾光。”


    形骸嚇了一跳,道:“你為何提這名字?”


    利歌哈哈一笑,道:“師父為何如此怕她,莫非心裏有鬼麽?”


    形骸見他笑得歡暢,斥道:“你這逆徒!火燒眉毛的時候,為何還戲弄於我?”


    利歌正色道:“師父教訓的是。”即刻收斂心神,邁向那空洞處。


    倏然間,一團影子從空洞中飄出,形骸、利歌皆是一驚,停步不前。


    那影子向外延伸,露出頭臉四肢,利歌深吸一口氣,問道:“玄秦?”


    形骸道:“你遇上過此人?”


    利歌想起那九死一生之戰,至今恐懼不已,他道:“小心,此人厲害至極,或許就是他殺了拜登。”


    形骸心頭一震,道:“是他?”


    玄秦在那空洞前盤膝而坐,霎時,瘋魔院中變得岑靜冷寂,似與此人同化了一般,他形影再看不清楚,仿佛是一抹太古時便已存世,無法消除的黑暗。


    形骸朝利歌點了點頭,道:“你闖過去,我攔著他。”


    利歌心想:“此人武功隻怕更在師父之上。”道:“他隻怕非一人能敵,你我合力與他周旋。”


    形骸道:“來不及了,你先走。”


    利歌頃刻間有些茫然,但形骸已然出劍,他分為七十二個幻影,各使絕甲平劍訣,於是劍氣紛紜,剛柔交匯,將玄秦封在劍氣之中。利歌心想:“師父他已下定決心,我決不能辜負他一番好意!”想到此處,全速奔向那空洞。


    玄秦身上冒出另一道影子,將形骸劍氣一舉衝破,那影子變作牆壁,擋住利歌去路。形骸掣出青陽劍,劈出綠焰劍芒,牆壁被一擊斬裂。利歌見那影子顫動不休,似將隨時愈合,竭力朝前一撲,整個人猶如血流般掠空而去。


    玄秦朝利歌拍出兩掌,形骸立刻斬出兩劍,兩股真氣對撞,轟然炸裂,朝外急擴,利歌趁形骸阻攔之際,終於躍過了空洞,消失不見。


    玄秦想了想,並不追趕,站起身,朝形骸拱手以待。形骸剛剛數劍已全力以赴,雖然略占上風,可見這玄秦冷靜沉著的模樣,實難測敵人強弱如何。


    他心想:“那墨鬼的法術與這玄秦頗有相似之處,但墨鬼詭異,玄秦迅速,兩者實則截然不同。”


    玄秦用的無疑是龍蜒的妖火功,招式雖不一樣,但其根本同聖蓮女皇如出一轍,此人是龍蜒的爪牙,或許已知道形骸是誰,除了暗殺拜登之外,也正是為追殺形骸而來。


    無論他會不會去追殺利歌,這一戰總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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