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汀道:“這遺跡中有人指使怨靈與尖牙鬼?”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點頭道:“這事再清楚不過了。”


    澎魚龍道:“我上次來時,隻遇上了怨靈而已。”


    利汀道:“廢話!時過境遷,這地方已然劇變了。”


    利歌走上前道:“石牧兄,你似對這古墓熟悉得很。”


    石牧微笑迴答:“禾兄弟何出此言?”


    利歌說道:“咱們的路是你指的,這尖牙鬼的數目你也大致清楚,我看你定然來過。”


    石牧歎道:“非也,我替主公司職機密事務,總能聽到些風聲。”


    利汀問:“那你為何不對我說明白了?”


    石牧道:“主公,那些捕風捉影的消息,委實不太可靠,我若無真憑實據,如何敢對大人稟報?”


    利汀沉默片刻,又道:“你都說出來!”


    石牧道:“我聽人說,這遺跡被一棘手的道術士占據,這些尖牙鬼統統聽命於他。咱們遇上的這些尖牙鬼,絕非他統領的全部之數。”


    形骸問道:“道術士?可知那人姓名?”


    石牧道:“我所知並不詳盡,隻知道此人法力極強,手段殘忍。”


    利汀道:“你聽誰說的?”


    利歌見石牧眼中似有狡猾的光芒一閃而過,此人道:“我曾捉到過一個從這遺跡中逃迴的盜墓賊,此人身負重傷,少時就已咽氣,但他臨死之前,我好歹問出些話來。”


    利歌說道:“既然是臨終之言,多半可靠,為何不早些告知?”


    石牧搖了搖頭,道:“我見那盜墓賊瘋瘋癲癲,神智錯亂,所言未必準確,不料到此一瞧,多半是真的了。”


    他轉過身,朝利汀一跪,說道:“主公,是屬下粗心大意,一時疏忽,好在此刻傷亡不重。”


    利歌說道:“大人,我總覺得石牧兄甚是可疑,或有操縱此行之嫌,或許該問個明白,再行定奪。”


    石牧臉上變色,道:“主公!此人是誰,你比我更清楚!他出言離間你我,想必另有居心!”


    利汀輕輕咬著嘴唇,道:“石牧隨我出生入死,多次救我性命!你不過是一外來的生人,休得對我頤指氣使!”


    形骸忽而一揚手,泥土中長出樹枝,將石牧纏住,樹枝刺入石牧體內。石牧痛唿起來,身上鮮血淋漓。


    利汀喝道:“住手!否則對你不客氣了!”她令出如山,眾人立即挺起兵刃,對準形骸。澎魚龍、辛瑞也各自持劍,與眾人對峙,神色頗為緊張。他們二人皆是尖牙鬼,旁人倒也罷了,但護龍衛卻令兩人心生懼意。


    形骸借木行神龍的功夫,查探石牧修為,隻覺此人功力遠比想象中低微,一時找不到妖火痕跡,他放下手臂,道:“你若圖謀不軌,我第一個殺了你。”遂鬆開了束縛。石牧受了皮外傷,並無大礙,但朝形骸怒目而視。


    利汀斜睨利歌,說道:“禾兄,原來你與這些朋友是搗亂來的。”


    利歌雖覺得石牧可疑,但並無真憑實據,隻得作揖說道:“是在下多心,誤會了石牧兄,還請兩位寬宏大量,莫要計較。”


    利汀命眾人收手,雙方不再敵對。石牧勉力說道:“一定要在天黑之前...進入遺跡,一到晚上,此地....怨靈數目倍增,且狂性大發,連‘處子祝福’也大打折扣。”


    利汀於是下令立刻啟程,攀上山坡。半鬼馬在陰間縱躍如飛,即使在這坎坷不平的山路上也是如履平地,而此山也不高,少時已然翻過。


    不多時已連過三座小山,眾人終於見到了那微雨遺跡。這遺跡似是靈陽仙時的一座小鎮,鎮上房屋居然大半完好,隻是受歲月侵蝕,表麵斑駁,布滿浮灰,上上下下的每個角落都罩著一層紫黑色的暗影。


    澎魚龍指著鎮中一座最大的宮殿說道:“就是那兒了!當年我與義弟就是在那兒...不對,我與...我與我的一群兄弟....”他怕說漏了嘴,反而愈發慌亂,越說越錯,好在眾人知道他是個酒鬼,並不細想。


    利汀又派探子前去偵查,這一迴探子平安返迴,詳述了鎮上地形。利汀深諳兵法,將眾人分為兩組,一組進入遺跡,一組駐紮在易守難攻之處,雙方約定暗號,若探路那一組遇險被困,另一組可以相救。


    她見眾人躍躍欲試,士氣高漲,不由得心想:“不知唐玄他們真的在這兒麽?”忽然間,她心底冒出深刻的無力感,想道:“他多半已經死了,而且...而且葬身於尖牙鬼腹中,死無全屍,他是為我死的!是因為我傻乎乎的愛著那畫中人,卻不珍惜身邊的情郎。”


    她收攝心神,振作意誌,說道:“進去吧!”


    那宮殿遠比骨地長城的侯爵宮小得多,造型古老,庭院中樹木盡皆枯死,但卻仍孤苦、歪斜地豎著,令人感到它們非生非死,苟延殘喘。以外觀而言,這宮殿尚保存完好,可謂雕梁畫棟、精美雅致,卻又處處透著死亡的氣息。眾人離它越近,越感到自己已不在人間,而是闖入了死人居住的宅子裏。


    宮殿門前出現了一團霧,那霧繚繞糾結,凝聚成人形,此人身軀極瘦,穿著寬大的紫袍,抬頭看眾人時,眾人注意到他的臉是一具骷髏。


    利汀質問道:“你是誰?”


    骷髏腦袋稍稍躬身,口發冰冷之音,答道:“在下冥漠,乃是此間住民,得知諸位前來,特於此相迎。”


    利汀心想:“此人先禮後兵,縱有古怪,但我也不忙與他為敵。”說道:“閣下究竟是人是鬼?”


    冥漠答道:“我本是活人,為追求長生不老之道,故而步入陰影,進一步墮入陰間。如今鑽研有成,魂不在體內,身軀仍不朽,故而不死不活,介於生死之間,可以永世長存,就如世間的仙神一般。”


    形骸曾讀過極高深的妖法記載,聽他一說,立即想起,說道:“你這是煙魂大法。”


    冥漠望向形骸,眼睛處兩個黑洞中亮起紫光,他道:“知道這名目的,一看便知是同道中人。”


    形骸道:“煙魂大法需將自身的魂魄寄放在歸墟妖的軀殼內,封存在靈氣充沛之地。這宮殿是鴻鈞逝水,你那魂魄就在這宮殿內?”


    冥漠眼中紫光又亮了幾分,他道:“此節不足以向外人道。”又指了指自己,道:“此身亦非在下本尊,我提醒諸位,若愛惜性命,還請返迴,莫要打擾在下。”


    形骸心想:“古老文獻中說:似這等拋棄靈魂,升華體魄的道術士皆瘋狂殘忍。”於是又問道:“先前的尖牙鬼皆聽你指使?”


    冥漠道:“我來此四百餘年,每一年中,骨地長城皆將囚犯放逐到骨地,其中大半死了,剩餘小半成了尖牙鬼。我見尖牙鬼不懼陰影腐蝕,甚是奇特,便設法馴服它們,以為手下。”


    利汀心中一凜:“想不到是我們自己養虎為患。”問道:“尖牙鬼胃口可大得很,你拿什麽喂它們?”


    冥漠道:“何必喂食?尖牙鬼餓死之後,同伴食其殘骸,自然源源不絕,周而複始。它們神智全失,不過是行屍走肉而已,我又何必憐憫?”


    利汀提氣說道:“你可曾見過一群探墓之人?他們是三、四個月前來的。”她說出此言,渾身緊繃,心提到了嗓子眼。


    冥漠道:“我見過。”


    利汀顫聲道:“他們現在何處?”


    冥漠道:“那是一群神龍騎,對我用處極大,我將他們收留在遺跡之內。”


    利汀心生莫大希望,喊道:“他們還....還活著麽?”


    冥漠道:“活著,但與死無異。我將他們變作了尖牙鬼。”


    刹那間,利汀勃然大怒,一聲清響,長劍出鞘,她厲聲道:“你說謊!龍火貴族豈能變作尖牙鬼?此事自古未有!”


    利歌、辛瑞、澎魚龍、形骸皆心下歎息,利歌心想:“若真是如此,他們未必無救,或許我能令他們恢複清醒,哪怕隻是暫時如常。”


    冥漠並不反駁,點了點頭,道:“大人是為他們而來?”


    利汀不再隱瞞,答道:“不錯!你若識趣,便將他們放出來,不然我掃平了你這墳頭!”群雄聞言皆吃了一驚,有人暗生不滿,但更多人心想:“反正已到此處,是尋寶還是救人都不耽誤。”


    冥漠道:“大人是為其中一人麽?若真是如此,你我雙方不妨做個買賣。”


    利汀道:“什麽買賣?”


    冥漠道:“你說那人樣貌,我將那人還給你,大人就此打道迴府,莫要擾我清修如何?”


    利汀毫不猶豫地答道:“好,就是如此!”對她而言,若能將唐玄活著帶迴去,哪怕受千夫所指,她也心甘情願。


    冥漠又道:“大人當是守諾之人,歸去之後,再不得複返。言語有靈,在骨地猶重,大人若違背誓言,必遭天譴,還請大人發誓。”


    利汀點了點頭,正要開口,石牧說道:“大人,這怪物是怕了咱們!咱們兵強馬壯,高手無數,他自知抵擋不住,這才服軟。如今大夥兒在此,正是鏟除這妖孽的良機!若你為了一己私欲而放過此妖,大夥兒如何能夠心服?又如何能夠甘心?”


    利汀喝道:“石牧,休得胡言!”


    石牧拔劍在手,高聲道:“斬妖除魔,乃是我輩習武之人的天職!護龍衛諸位大師在此坐鎮,又何懼之有?這宮殿中的金銀財寶不計其數,大夥兒拿到手便是血賺!這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全在今日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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