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但利汀並不在乎,似是恨透了利百靈,也恨透了她娘,忍不住將兩人醜事告知旁人。


    利汀頓了頓,笑道:“話到你這裏為止,若你到處亂傳,被我得知,我定要你的腦袋。”


    利歌點頭道:“在下領會了。女侯大人打算何時率軍出城?”


    利汀歎道:“此事也不容易,至少需準備三天。”


    利歌思索不語。


    利汀問道:“你在想什麽?”


    利歌說道:“大人,我看你把這骨地長城整治得井井有條,百姓也平安富足,此事來之不易,大人確有治國安邦的大才。”


    利汀生平受人奉承無數,早就習以為常,不當迴事,但這些話從這位禾刀甲嘴裏說出來,卻使她有些飄飄然的,仿佛極罕見、極真誠的褒獎,令人受寵若驚。利汀微微一笑,道:“聽你的語氣,是不是要賞我些什麽?”


    利歌又道:“但開拓疆土之事,非一朝一夕之功,更何況是在陰影境地之內,隻怕更需數年艱苦卓絕的努力。如今城中富甲幫蠢蠢欲動,其餘勢力也各懷鬼胎。俗話說,攘外必先安內,大人這遠征之舉委實不明智,莫要重蹈那利歌的覆轍。”


    利汀哼了一聲,道:“我還當你有什麽真知灼見,這些話我聽身邊那些個老頭子嘮嘮叨叨,重複過不知幾遍了。”


    利歌問道:“大人通過比武,選出多少遠征將領?”


    利汀道:“連同你們這幾人在內,總共一百八十人,各個兒不是龍火功高手,便是鬼裔神裔。”


    利歌又道:“共有多少兵馬出征?”


    利汀皺眉道:“數目不便透露。”


    利歌沉吟片刻,說道:“校場並無厲兵秣馬之勢,這宮殿內也非行軍打仗之態,大人,您這支遠征軍,並無凡人士兵跟隨,隻有這一百八十人,更無其餘。”他這話並非詢問,而是將自己的推斷說出來。


    利汀身子一震,雙眼死盯著利歌,滿是警惕之意。利納問道:“姐姐,真的麽?此行不帶任何凡人?”


    利汀歎道:“是,此事早晚會告訴大夥兒,禾刀甲說的不錯,唯有咱們這些非凡之人。凡人在陰影境地行軍,隻是累贅罷了。”


    利歌道:“隻有這點人手,想要開拓疆土萬萬不夠,遑論修建城牆,驅散二十裏的陰影?而國內隱患眾多,暗流湧動,大人很是精明,不會無端端的耗時太久,此行另有目的,所謂遠征不過是個幌子。”


    利汀愣了半晌,驀然發笑,身子隨之發顫,她笑道:“二妹啊二妹,你從哪兒招來這麽個聰明人?當真討厭至極!”


    利納笑道:“他說對了麽?”


    利汀頗為無奈地點了點頭,道:“算是對了吧。”她轉過身子,麵對利歌,說道:“出了城,往西北走二十裏地,有人在微雨山地之間發現了一座從無記載的遺跡,位於平原之中。它似是從陰間浮現的,一年之前並不在那兒,就像是被陰間的浪潮推上了岸,留在了沙灘上。我們這許多人,正是要前往這微雨遺跡。”


    利納、利來瞪大雙眼,齊聲問道:“姐姐是要...去探墓?”


    利汀道:“不錯,我翻閱書籍,知道這遺跡中有神乎其神的古物,或許是咱們骨地長城戰勝漆黑骨地的關鍵所在。這數月之內,我已關閉北門,不許任何人進入骨地,以防富甲幫搶先下手偷盜。哼哼,即使他們零零碎碎的去了,也不過是送死而已。我是怕他們死後,成了那遺跡中的亡靈,給咱們增添麻煩。”


    利歌說道:“若果真如此,探墓一事說出去確實不雅,而遠征這借口要好得多了。”


    利汀眼神中像燃著火,可見她對此事急不可耐,恨不得立刻出發,但她同時又冷靜而遠慮,知道此行危機重重,這才編造謊言,招兵買馬,將敵人與自己人一同瞞過。


    她又望了望那壁畫,神情複雜,難以形容,說道:“失陪了。”拉著利來、利納,走入賓客之中。


    利歌心想:“她還有事瞞著我,瞞著所有人。她對那微雨遺跡執著的異乎尋常,從她心跳中能聽得出來。”


    他望向利汀,見她正與那石牧站在一起,石牧低聲與她說著些什麽,利汀臉色難看,小聲道:“那老兒真起了疑心?你須得讓他閉嘴才是。”她說話聲音自然極小,利歌運功將聽覺加強到極致,才能勉強聽清。


    石牧答道:“他與護龍衛淵源極深,武功厲害,委實不易對付。須得找個時機.....”


    利汀與石牧走遠,利歌再難聽清兩人說了些什麽。他知道其中涉及朝政之爭的陰謀詭計,懶得多管,想著利汀對自己與利百靈輕蔑鄙夷的言論,再仰望那崇高偉岸的壁畫人物,心情煩悶,但卻想道:“無論此地局勢多麽錯綜複雜,但終究仍是人間,三天之後,我將踏入埋骨之地,與墳墓與亡靈為伍,不知何時歸還。人間再如何醜惡,也比那好得多了。”


    他不再逗留,離開宴席,找辛瑞、形骸去了。


    .....


    子夜時分,忽而有人敲門,聲音急促。利歌開門一瞧,見是石牧在外。石牧說道:“禾兄弟,主公要見你。”


    利歌問道:“大人找我何事?”


    石牧說道:“有事需你相助。”


    利歌換上勁裝,腰懸長劍、火槍,石牧並未阻攔。兩人快步走過長廊,來到一極大的書房內,隻見形骸、辛瑞皆在場,利汀神色惱怒憤恨,她見到利歌,說道:“我要三位替我辦一件事!”


    利歌默然不語,形骸問道:“什麽事?”


    利汀咬牙道:“替我殺一個叛徒,三個對頭!”


    形骸道:“哪個叛徒,哪些對頭?”


    利歌聽利汀心跳,她的怒意似乎貨真價實。利汀抿緊紅唇,道:“叛徒是我身邊總管大臣,名叫勞北望,對頭是富甲幫的三大首領,風秋、成鐵石、郎碩衣,冰皇甲與炎帝劍被那....那老賊盜走了!”


    形骸問道:“女侯大人是說,那勞北望偷了兩件寶物,送往富甲幫?大人是要我三人闖入富甲幫中,將四人一齊殺了?”


    利汀道:“你說對了一半,說錯了一半。富甲幫因為那些女奴之事,對我懷恨在心,竟如此報複!我早就懷疑身邊有叛賊,想不到卻是這老....老家夥!但這四人碰麵之地,卻並非在富甲幫之內,而是另有隱蔽場所。”


    這時,另有一人走到利汀身邊,他身穿夜行衣,利歌看出此人輕功非凡,單以輕身功夫而論,不在自己之下。


    來者對利汀說道:“主公,屬下一路跟蹤,已找到勞北望下落,他們在淚街的一座民宅中碰麵,隨後全速返迴。”


    利汀對形骸說道:“三位,他們行蹤已明,三位若能替我辦成此事,那炎帝劍與冰皇甲,我便還給兩位妹妹,此外更有重謝。”


    形骸搖頭道:“此事與我三人無關,與我家兩位小姐也無關。大人身邊高手如雲,何須我三人獻醜?”


    利汀注視形骸,歎道:“我身邊好手雖多,可想要一舉擊斃富甲幫三首領,卻非你三人莫屬,且又不知我這裏還有誰與富甲幫乃是同黨,你三人初到此處,當可信得過。我與兩位妹妹是一家人,三位替我辦事,就是替她二人辦事。”


    形骸對利歌說道:“刀甲,你怎麽看?”


    利歌說道:“大人隻要咱們替你誅殺叛徒對頭,卻並未讓咱們設法奪迴寶物。冰皇甲與炎帝劍並未遺失,大人想咱們替你殺人,又何必諸多借口?”


    利汀臉上變色,不料利歌竟連這都猜得出,忽然間,她點頭笑道:“好,明人不說暗話,我便是想三位為我鏟除敵手。那叛賊與富甲幫勾結之事不假,而北門上有咒法封印,三位若想要進入北地,也唯有我能讓你們三人通過北門。”


    辛瑞望向利歌,說道:“我聽你的。”


    形骸也道:“為師虛懷若穀,唯徒兒馬首是瞻。”


    利歌笑了笑,向辛瑞、利歌點頭,又對利汀說道:“好,我等謹遵吩咐。”


    利汀大喜,指著先前那輕功高絕之人道:“你們跟著梁兄弟,他領你們去。”


    石牧笑道:“有三位出手,定然馬到成功。”


    那位“梁兄弟”道:“三位,請隨我來。”走到長廊一塊石牆邊上,開啟機關,步入一條密道。形骸、利歌、辛瑞跟隨在後,四人快步前行,密道筆直延伸,一條路走到底,梁兄弟推開一塊石板,他們已遠在城堡之外。


    形骸問道:“梁兄弟,你不怕有人走這密道,行刺女侯麽?”


    梁兄弟沉聲道:“密道中有機關,若是貿然開啟,來者死無葬身之地。”說罷施展身法,足踏屋簷,飛踩高牆,輕靈無比,此人輕功實已臻極高境界。但形骸三人始終緊隨其後,那梁兄弟迴頭看著三人,目光也甚是欽佩。


    利歌問道:“梁大哥,這勞北望在城中地位很高麽?”


    梁兄弟恨恨說道:“勞北望是老城主托孤的重臣,與石牧一文一武,為主公的左膀右臂。但此人膽敢背叛主公,真是罪該萬死!”


    利歌問道:“女侯是如何得知勞北望是叛徒的?”


    梁兄弟答道:“女侯何等精明?她之所以收留那八位樹海國女奴,便是為了激怒富甲幫,催促他們行動,借此找出他們在宮中的內應。果然不出女侯所料,哼哼,就在今夜,勞北望秘密派人送出密信給富甲幫中人,我在旁監視,看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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