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的一塊小石子骨碌碌滾下山崖,經過坑坑窪窪、寸草不生的斜坡,又在貧瘠的沙地上滾了一會兒,停在一個光溜溜的腳邊上。


    那腳的主人本側身躺著,身上未著寸縷,露出嬌小、窈窕、豐滿的體型。她被這小石子一碰,懶洋洋的醒了過來。


    她睜大美目,望著荒山野嶺,黃土沙坡,站起身,朝一處走去。


    那小石子已在她手中,她微微一笑,將那石子捏碎,變出一件麻布衣衫,裹住身軀,抵擋風沙,即使她穿上薄薄的衣物,也隻是令她更為誘人,更令人浮想聯翩。


    突然間,山上一通唿喊,衝下許多彪悍之徒來,一眨眼的功夫,便將她圍在正中。女子轉動腦袋,透過絲滑的長發,眼眸打量來者,帶著一抹嫵媚的微笑。


    一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漢子走上前,笑吟吟說道:“小妹妹,這破爛地方可不太平,你怎地一個人趕路?又穿的.....這般少?”


    他評論這少女穿著,登時引得身後同伴嘿嘿發笑,神態聲音無不奸邪,他們這輩子從未見過這般美女,此時雙目眨也不眨,似乎目光如同狼爪子一般,能夠撕開她這遮體的麻布。本來這布也不甚牢靠,可能風一吹,就會讓這少女完全袒露在眾人眼前。


    少女問道:“這兒是哪兒?”


    那漢子道:“控鶴道的蜈蚣山。”


    少女低聲道:“是在南荒邊境。”


    眾人都道:“你是龍國口音,你是從龍國來的?”


    少女抬起頭,妙目顧盼,就這麽一動,這群匪人不由自主的退縮了半步。他們隱約覺得這少女威嚴莊重,即使是他們這些粗鄙之人,也情不自禁的想要規矩些。


    少女道:“今年是哪一年?”


    眾人愣了半晌,稀稀拉拉的笑了起來,那漢子笑道:“是個傻丫頭!可惜了這般好樣貌。”


    少女又問道:“是哪一年?依照龍國曆法。”


    大漢搔了搔頭,找身邊有學問的匪人一問,才答道:“聖蓮七百六十三年。”


    少女想了想,道:“現在地母島上情形怎樣?他們是不是在爭奪皇位?局麵怎麽樣了?”


    大漢哈哈大笑,說道:“小丫頭,如果我是你,現在該想的是找個歇腳的地兒,找吃的填飽肚子,找幾件漂亮衣衫,再找個威武的男人陪你睡覺。什麽家國天下,關你屁事?”


    有人急不可耐地說道:“小丫頭,你快些將這破衣服脫下來,老子這袍子給你穿,保管你又暖和,又舒服。”


    眾人再度哄笑起來,將先前的敬畏忘得幹幹淨淨。


    少女看了看眾人衣物、兵刃上的徽記,問道:“你們曾是龍國在此的駐軍?是哪一家的?藏南海?裴輕易?”


    大漢一凜,聽這少女談吐,隻覺她似乎對這些大人物頗為熟悉。他道:“龍國?龍國已不管咱們。幾個月軍餉不發,咱們頭頭索性占山為王,向周圍的鎮子村子要供奉,要女人,過的比當兵時候強。”


    少女露出微笑,跳上那大漢的馬背,摟住大漢的腰。大漢一輩子碰過的女人可不少,但被少女來這麽一下,不禁渾身發熱,口幹舌燥,畏畏縮縮,束手束腳。他幹笑道:“小丫頭,真當我不敢碰你麽?”


    少女道:“你不敢,因為我要去見你頭頭,如果你碰了我,他不會饒了你。”


    大漢的首領為人殘忍,癖好可怖,大漢想到這少女若落入首領掌中,下場定極為不堪。他心下憐惜,低聲道:“小丫頭,你從了我,我在周圍城裏替你找間大屋子住著,不必去見我家將軍。”


    少女笑道:“小娃娃,我這人有些挑剔,非要住最好的地方,吃最好的東西,穿最好的衣衫,睡最好的男人。這些東西,隻怕你給不了,你那首領....嗯....也給不了,但找他要,總比找你要強些。”


    大漢哼了一聲,無言以對,他知道身邊手下定有首領的耳目,若自己執意要獨占這少女,隻怕有殺身之禍。他猶豫片刻,冷笑道:“既然你定要去見他,有何下場,皆怨不得我。”


    少女道:“囉嗦什麽?還不快走!”


    大漢罵道:“邪門兒了!”眾匪人吆喝起來,策馬揚鞭,騎上山坡,向山寨疾馳。


    騎了一個時辰,少女見一座黃綠交錯的山上立著一間寨子,寨子周圍削尖了木頭,圍成木牆,顯得張牙舞爪,兇神惡煞。


    他們從門中騎入,寨子裏營地布置甚有講究,確實是龍國治軍之法。少女用一塊布遮住臉,似是要抵禦風沙。


    步入寨子大堂,裏頭坐著個穿皮衣的大漢,應當就是那首領,看似四十歲年紀,身高九尺,一雙綠眼,膚色宛如棗子。那首領左右各抱著一個女子,瞧模樣是南荒的村民,神色淒涼,卻不得不搔首弄姿,向這首領獻媚。


    首領對“劫持”少女的大漢笑道:“殺虎,哪兒找來這麽個好貨色?”


    殺虎跪地喊道:“頭!這女的邪門兒的很,說出來的話很不尋常。”


    少女一雙眼漠然注視著那首領,竟無絲毫懼色。


    首領道:“將她這麵罩揭開,衣衫除去,瞧瞧她底下是怎樣的?”


    大殿兩側走來兩個肥壯的大漢,他們原本也是龍國的重步兵,體格健碩,但幾個月疏於鍛煉,吃喝下來,長出一身肥膘。肥漢笑得放蕩,快步靠近那少女。


    少女拿起一旁的椅子,拆出椅子腿來,往兩旁一揮,隻聽砰砰兩聲,兩個肥漢慘聲大叫,膝蓋碎裂,倒地打滾。殿中的匪人吃了一驚,有人捏緊拳頭,更有人拔出大刀。


    首領卻笑道:“好功夫,快些給這姑娘一張椅子!”


    少女自己走到另一匪人身邊,將他一推,那匪人摔出很遠,撞碎了桌子,酒水淋了他一身,少女在椅子上坐下,又搶了身旁一人的酒,聞了聞,皺眉道:“這酒好爛!”


    首領皺眉道:“去拿窖裏的女兒紅來!”想了想,又道:“去夫人屋裏,找最好的衣裙給這姑娘!”


    不久,衣物先至,首領將那衣物朝少女一扔,輕紗展開,好似蝴蝶般飄向她,但他暗使手段,這衣物上附有雄渾內勁,若這少女貿然去接,必然渾身麻痹,深受內傷。


    少女緩緩脫去麻布,露出婀娜多姿的身體。眾人眼中一亮,皆望眼欲穿。但少女輕輕躍起,倏然間已鑽入那衣裙,穿戴整齊。首領見她渾不懼自己木行龍火,不由得更是驚訝。


    少女走迴原地坐好,拿起酒壇,壇口向下,掀開麵罩,卻見那酒水化作一道小溪,落入她紅唇之中,半滴不曾外流。那首領隻覺似乎在哪兒見過這少女,但他駐紮邊疆已久,一時想不起來。


    她喝了酒,氣定神閑,睥睨群雄,問道:“我先前問這殺虎,他不知道,威大鎧,你見識消息,隻怕比他高明,你來說說,如今地母島上局麵是怎般情形?”


    威大鎧聽她竟知道自己姓名,沉吟片刻,道:“亂成一鍋粥,如今十大家族,分別割據各省,裴家在西,得八省。藏家在東,得十二省。孟家在南,得九省。拜家於北,得十省。其餘六家各自圍繞封地,劃分領土,勢力也都不小。彼此之間,常有衝突。”


    少女眨眼道:“難道沒有大陣仗?”


    威大鎧笑道:“快了,快了,本來孟家與藏家針鋒相對,就快要大打一場,但偏偏這時露夏王朝見有機可趁,攻打過來,藏家於是調轉槍頭,去迎擊這老對手了。”


    少女道:“是誰領軍?藏東山麽?”


    威大鎧滿臉嘲笑之色,笑道:“姑娘,你對天下大事一竅不通,卻非要不懂裝懂,胡亂問話。當真令人笑掉大牙。”


    少女冷冷道:“快迴答我!”


    威大鎧道:“藏東山早死了好幾年了,我聽說是那位藏玫瑰公主,帶領她那支泥漿軍,去對付露夏王朝的鐵甲兵。”


    少女笑道:“好丫頭。”


    威大鎧雙手一分,他身邊兩個女人痛唿起來,跌得頭破血流。他走向少女,道:“小丫頭,我待你實則很好,你知不知道?”


    少女坐著不動,看著他走來,道:“還不夠好。”


    威大鎧醉醺醺地打了個嗝,道:“老子他奶奶的,越看你這囂張浪蕩的勁兒,就越不順眼。老子越看不順眼,便越想幹你這浪蕩蹄子。你越是強,越是兇,老子幹起來便越是有勁頭,有樂子。”


    少女點頭道:“世上想幹我的男人多了去,我想幹的男人也不少。隻是大多數想幹我的男人,都不過是癡心妄想,而我想幹的男人裏頭,你老兄卻萬萬排不上號。”


    威大鎧大怒,伸手抓向少女咽喉,但少女手指輕彈,後發先至,中他手腕、手肘,胸口,又中他胯下,膝蓋,嘩啦地一聲,這龍火功第四層的好手瞬間粉身碎骨,成了一灘血水。


    眾土匪都領教過這位首領剛猛至極、可怖可畏的功夫,不料一眨眼間,他竟如此慘烈的死去。眾人一時魂飛魄散,仿佛成了木頭一般,張口結舌,筋麻骨軟,望著這一幕,望著首領的下場。


    少女身形一晃,到了大堂西南角,捉住一人衣領,將那人提了起來,那人渾身顫抖,無法抑製,他望著少女,眼睛越睜越大。


    少女笑道:“川熱河,你一風聖鳳顏堂的密探,為何會也當上土匪?這威大鎧是你的傀儡,對不對?”


    川熱河驚恐絕倫,顫聲道:“聖...聖上?您....您還活著?為何您...變得如此...如此年輕?”


    刹那間,整個山寨被一團青色的陰影包圍,眾土匪哇哇慘叫,抱頭鼠竄,但那陰影全無縫隙,誰也逃不出去。


    少女道:“我要在這寨子裏住一段時日,長大成人,你們最好乖乖聽話,那我就不忙殺光你們,聽明白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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