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宇降落在地,神情關切,問道:“你為何如此冒險?為何非要捉這女鬼?這女鬼又是何人?”


    形骸握著那木籠,搖頭道:“這女鬼道行深,對我有用。此事涉及我龍國機密,倒也不便相告。”


    恆宇並不在意,隻歎道:“鬼神難測,隻盼你莫要玩火燒身。”


    形骸答道:“玩火燒身?那是小道士、小法師所為,似我這等宗師又豈會如此?”


    恆宇捏捏他臉蛋,笑道:“你毛還沒長齊,還有臉自稱宗師?”


    形骸道:“誰毛沒長齊?本宗師連骨頭皮膚都能隨意操縱,想要皮厚毛密,猶如鐵石,也是一念之間的功夫。”


    恆宇手指在他嘴唇上一抹,道:“連胡子都沒有,偏偏說話和老頭子一樣。”


    形骸笑道:“你頭發也沒白,肌膚光滑,臉長的像少女,不也老氣橫秋的?”


    恆宇哈哈一笑,凝視形骸許久,與他擁抱在一塊兒。她身軀很穩,一絲顫抖也感受不到,就仿佛久而不化的冰山,不受風雨所動。


    形骸柔聲道:“你要走了麽?”


    恆宇道:“多謝你救我性命,也多謝你與我的姻緣。”


    形骸歎道:“我也是如此,但我另有所屬,委實對不起你。”


    恆宇搖頭道:“你何須自責?是我趁你受傷,迫你要我。我本想就此俘獲你的心,讓你幫咱們冰行牧者,背叛龍火貴族,但仔細想想,是我存心不良,幻想虛妄。”


    形骸苦笑道:“路途艱險,分岔往往隻在一念之間。若不是我有心上人,我險些就答應你了。”


    恆宇點點頭,道:“祝你與她心想事成,事事快樂。”


    形骸知道分別在即,心下不舍,但兩人身份仍是敵非友。恆宇堅定執著,形骸也不會動搖。他們不複多言,更再無親密舉動。恆宇渾身光輝四射,命那蜻蜓升空。她道:“此次大戰,我會勸陛下撤走,望你也給咱們一條生路。”


    形骸道:“放心吧,咱們道術士不會追蹤你們,你們通過挪移之法撤退,我等也無法跟從。藏家蠻勇,更無頭緒。”


    恆宇最後向他淡然一笑,驅使那蜻蜓遠去。


    霎時間,形骸茫然失落:除了孟輕囈之外,他此生頭一次與女子這般親密,這似是對孟輕囈的背叛,對龍國也甚是不忠,甚至他還任由恆宇闖入祖墓,學會了那仙法,當真不務正業,玩忽職守。


    既然恆宇要形骸忘了此事,他也不願再為此牽腸掛肚。


    畢竟人在江湖,風雲難測,人生漫長,誰又能保證永不犯錯?若形骸是活屍,萬不會與恆宇相好,但既然天賜他為人,令他重獲七情六欲,總有情緒失控的時候.況且那仙法對龍國並無害處,而是造福凡人之術,恆宇得知也並無不可。


    形骸問天自問,為自己找借口開脫,漸漸心意堅定,不再內疚。隻是在心底發誓以後定要嚴防死守,不重蹈覆轍,更要加倍為夢兒著想,赴湯蹈火,死而後已。


    正激昂間,他突然想起恆宇將他那件長袍也順走了。


    .......


    大殿之外,喊殺聲越來越響。猛獁國軍隊衝上山來,地仙派眾人奮力抵擋。猛獁國有三分之二乃是正規軍隊,軍紀嚴明,裝備精良,勇往直前,毫不退縮。地仙派縱然各個兒武功高強,擅長用毒,卻也節節敗退,退入高處樓台上。


    利歌早命人布下陷阱,隻聽嘭地一聲,樓台大門撞破,那楚項第一個衝了進來。他大笑道:“小崽子們,還不投降?否則老子就是一通好殺!”


    話音未落,機關觸響,嗡嗡聲中,大量箭矢飛向楚項,密如飛蝗。楚項大驚失色,渾身金光激蕩,將箭矢擋在一旁。他原先身上有傷,此刻全力運功,令他胸口一陣劇痛。


    拜墨向喝道:“接招!”服下藥物,潛運靈芝侯月之功,手中長劍如弧,劃過半空。楚項用大劍一格,身子一震,居然退後了一步。


    這楚項武功本遠在拜墨向之上,但此刻他傷勢纏身,真氣並未複原,一路上又身先士卒,衝破重重阻撓,眼下正是虛弱之時,加上拜墨向劍上毒氣強烈,劍招巧妙,使得楚項唯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猛獁國士兵衝入這大殿,張弓齊射。地仙派眾弟子藏入早已架好的家具木牆之後,弓箭一時難以射穿。拜墨向寡不敵眾,朝後飄開,退至掩體處躲藏起來。


    楚項罵道:“無膽懦夫,給我出來!”鼓足力氣,劈出劍風,砰砰巨響,將障礙掩體打塌了數塊。


    利歌見敵人士兵大半已湧入這樓台大殿,喊道:“放煙!”


    倏然間,隻見天上地上打開小孔,孔中噴出白色煙霧。此霧是地仙派所造的神農軟骨粉,凡人一旦吸入,便會渾身酸軟無力,意誌渙散,分不清真假虛實。此乃地仙派用來抵禦外敵的手段,對人體並無大害,隻需睡上一天一夜就能恢複。但危難關頭可以立即令敵人動彈不得,束手待斃。


    地仙派眾人皆已服過解藥,暫且不懼,猛獁國凡人士兵又如何承受得住?不一會兒功夫已倒下大片。


    縱然這軟骨粉效用如神,但敵人數目太多,前頭士兵吸後,後繼士兵則好過許多。不過他們慌亂,一時不敢突進,連軍中樹海國的月舞者與大唐派的龍火貴族也心下惶惶,猶豫不決。


    利歌又喊道:“動手!”


    埋伏在兩側的暗器好手當即跳出,揮動火杖,投擲毒鏢,霎時黑影穿梭,火球轟炸,破空而去。眾敵人大聲痛唿,頃刻間又死傷慘重,抱頭打滾。大唐派眾降者見狀,直是心膽俱裂,一潰千裏,扭頭就往外跑。猛獁國督軍見狀大怒,唿喝蠻族髒話,將逃兵一一斬殺。但大唐派這群烏合之眾反而更亂,哭喊的哭喊,推搡的推搡,求饒的求饒,更有人怒到極處,豁出命來,想要殺出一條逃生血路。


    楚項怒發衝冠,定睛一瞧,認得利歌與拜桃琴,嚷道:“啊,你是那個國王,她是你的老婆!”


    利歌見此刻局麵逆轉,敵人數目與高手反而遠少於地仙派,再無懼意,答道:“楚項,你擾我離落百姓,今日正要拿你!”


    地仙派士氣大振,從掩體後衝殺出去。楚項罵道:“王八犢子,來的正好!給老子下酒!”也如一頭蠻牛般猛撞過來,另有十個月舞者緊跟在後。彈指間,眾人兵刃交鳴,飛光掠影,廝殺兇悍。


    楚項再對上拜墨向與六個金槍勇士,他仗著鎧甲牢固,幾乎隻攻不守,唯獨抵擋刺向頭臉的攻擊。這七人縱然了得,也逐漸呈現敗象。隻是楚項身子不便,想要取勝也大為不易。


    利歌對付兩個月舞者,此二人月火約在第四層,變作烈馬、蜥蜴半人,奔行極快,氣力極大,那蜥蜴尾巴與舌頭更是伶俐巧妙。隻是在利歌的平劍麵前,委實算不得什麽。鬥了二十招,利歌劍鞘與長劍雙影重疊,難分左右,忽然一劍刺中那蜥蜴心口,再一劍鞘把那馬麵人腿骨打斷。這兩人再無法作戰,隻得敗退下去。


    利歌鬆了口氣,想去支援他人,忽見楚項一聲斷吼,金光如炮,打中拜墨向,恰好拜墨向攻得太急,招式使老,被吼聲打個正著。他口噴鮮血,翻身摔落柵欄,朝深淵墜落。


    利歌大驚失色,喊道:“爺爺!”


    好在這高樓下方仍有樓台,拜墨向摔到下方,撞碎了地板,但性命無礙,隻已是閉氣昏迷。


    楚項也甚是吃力,氣喘籲籲,但他鬥誌昂揚,道:“老賊想逃?沒那麽容易!”大劍轉動,金光燦燦,將火杖金槍陣逼退,欲下去結果拜墨向。


    利歌全力魚躍,一劍直襲楚項。楚項喜怒交加,道:“送上門來了!”伸出巨掌,抓向利歌。他知道利歌身份極其重要,若能擒住,至少可令離落國交納贖金。


    但利歌早已算定,這一招使到一半,驀然收招就逃。楚項罵道:“哪裏跑?”撇下敵人,邁開大步,緊追利歌不放。


    楚項體力極強,步伐極大,但利歌對地仙派樓閣地形了如指掌。他繞彎拐角,上躍下伏,帶著楚項在樓閣中兜圈子。楚項每次隻差一點就抓住利歌,卻總是失之毫厘,謬以千裏。他氣急敗壞,哇哇亂叫,但這樓閣臨危瞰穀,又不敢使狠手,生怕將利歌打下山去。利歌聽楚項唿吸聲,對他動向一清二楚,每到緊要關頭,總能逃過一劫。


    跑了一盞茶功夫,來到一處長長的棧橋,下方乃是百丈深淵,利歌從棧橋處衝過。楚項邊罵邊追,快速逼近。棧橋約有三十丈遠,筆直延伸,楚項心下一喜:“到此地步,咱們比直線腳程,我總追上你了!”腳步更是加快。


    隻聽撲地一聲,他一腳踩空,從一破洞中摔向山穀。楚項大駭:“這小子好生狡猾!他在此留有陷阱?”原來利歌本打算若局麵惡劣,繼續撤,可將這棧橋毀掉,令敵人無法追趕,眾人在對岸等候形骸返迴。此刻用來對付楚項倒也正好。


    生死關頭,楚項腦子倒加倍清楚,一招象鼻擒拿手,真氣如繩,掛在了棧橋上。利歌暗忖:“他若早用這招,我已被他捉了。”跑到對麵,一拉預先布置好的繩索,這棧橋哢哢巨響,脫離山體,往下滑落。那楚項往深穀摔去,即使他鎧甲再堅實,這一下也非讓他粉身碎骨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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