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墨向登時失色,道:“山穀守衛呢?”


    那門人道:“全數被她殺了,隻有我一人逃脫,咱們所用獨門暗器也全被她....”說話間,他臉色發青,脖子越來越粗,哇地一口吐出綠幽幽的血,倒地而亡。


    眾人大驚,知道他被恆宇逼得毒素反噬,才有如此下場。


    形骸道:“決不能讓那女人得到墓中事物,你們在此守著,我去阻止她。”


    眾人微覺不妥:既然祖墓不許任何人入內,形骸自也不能例外。但此刻形勢危急,敵人兵分二路,一者圍山欲攻,一者直闖聖地,委實難以兼顧。


    拜墨向曾受形骸恩情,當機立斷,道:“好,多謝爵爺,還請爵爺保重。”


    形骸點頭道:“敵人之中,唯有那楚項難對付,他已被我重傷,當不足為患,諸位還請遵照利歌指揮行事。”


    白雪兒道:“師父,我還要陪著你!”


    形骸道:“不,那恆宇我一人足以對付,她施展的仙法非同小可,你跟著我甚是危險,而這邊也需你相助抵擋。”


    白雪兒頗為不願,目光滿是不舍之情,愣了片刻,歎道:“好吧,誰讓你是我師父呢?”


    形骸心想:“若是那恆宇仍然持有那綠色長劍,或許已另外找了宿主。”念及於此,胸口仍隱隱作痛。


    做活屍也有活屍的好處,痛覺麻痹,不受其擾。活著確實美妙,但活人太過脆弱。那些盜火徒苦苦追尋千百年,隻為了擺脫詛咒,但也擺脫了奇妙的力量與強壯的體魄。


    雖然活人的生活比活屍要強得多,但未必有他們想象的那般好。人心中的渴望一旦實現,未必如想象中那般盡善盡美,正如霧裏觀花,水中望月,誰能說得清楚?


    形骸問明路途,從後殿而出,前方岩石崎嶇,山崖陡峭,天色晦暗壓抑,烏雲盤踞穀口,蒼鬆如衛士般警覺,小道中似藏盡了危險。


    這裏有陰影的氣息,有屍體的寒意,仿佛解元城那時的情形,但又不及當時嚴重。死亡在此投下了影子,屍骨冤魂哀嚎著、詛咒著。


    或許拜無殤並非在守護祖墓中的隱秘,而是不願門人來此喪命。


    他走入一條石路,見左右兩側有矮坡,矮坡中有哨塔,塔中人皆已死去。


    走過哨塔,忽然出現一團黑色霧氣,霧氣仿佛是活的,見到形骸,湧動得愈發迅疾,無疑其中有毒。


    形骸口吐霜寒,寒氣流淌,形成護罩,霧氣無法穿透,但在濃霧中目不見物,不知下一步是否會踩空,一跤摔入深淵。這霧氣並非法術,倒也無法驅散。


    他知道自己受阻,恆宇也好不到哪兒去,想了想,招來一土行矮人,這矮人並非活物,不懼毒素。矮人潛入地下,往前探路,形骸順著矮人探明的方向前行。


    到了這時,海法神道教所學所究便盡顯優勢。道術士鑽研符華法,感應靈氣,尋龍望脈,觀風定水,乃是當世正宗。無論是天脈法則,還是飛靈一派,在勘探風水上皆遠不及海法神道教。


    形骸借著這土行矮人,加上感知脈象所獲,心中有數,又知道恆宇決計走不遠,於是放緩步子,耐心向前。


    走了三裏路,迷霧陡然消散,前頭有涼亭,花草錯落有致,樹木茂盛挺拔,隻是被罩上一層陰影。路徑穿過涼亭,透入樹林中,可見一片灰褐色的石牆。


    牆中是墓地,墓碑層層疊疊,排排列列,偶然間,餘光見到身側有身影一閃而過,望去時卻空無一物。而風中似有哭泣,但仔細聽來又隻是風聲而已。


    有一處陵墓最是顯眼,那陵墓是一方形大殿,用黑大理石建成,甚是莊重,但也陰森的叫人屏息慢步。


    朝那陵墓走去,不多遠,見一白色裘衣的蠻族少女,她黑發碧眼,肌膚霜白無瑕,神色哀傷,眸中似有淚水。


    形骸心下戒備,道:“恆宇姑娘,此乃禁地,還請留步。”


    恆宇側過臉,看著形骸,道:“這墓地曾屬於靈陽仙,對我而言,算不得禁地。”


    形骸道:“然則滄海桑田,千年已過,物是而人非,此地早已為他人所有,姑娘何必強求?”


    恆宇歎道:“龍火貴族,一個個都虛偽的很,但咱們冰行牧者卻不興你們那一套。我實話實說,此處有我要找的事物。”


    形骸斥道:“這事物與你們無關,姑娘休想染指。”


    恆宇道:“無論我拿不拿這事物,你是不是都想殺我?”


    形骸連絲毫猶豫也沒有,答道:“是。”


    恆宇冷笑道:“我當年曾救你一命,你半點也不念恩情?”


    形骸朗聲道:“我也曾是心慈手軟之人,但國事、家事、天道、正道,因果報應,令我已想的明白。姑娘是我家國死敵,我唯有與姑娘性命相搏!”


    恆宇道:“是龍火天國欺壓我靈陽仙,我靈陽仙可沒有挑釁龍火天國。”


    形骸苦笑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況且你我皆身不由己,所為乃是家國利益。不錯,我自知理虧,但也不能留情,若姑娘能殺得了我,我死後再行懺悔不遲。”


    恆宇麵對形骸,抹去臉上淚水。


    她為何哭泣?


    形骸道:“姑娘在此地有故人麽?”


    恆宇笑道:“見到墳頭,觸景生情。”


    形骸問道:“既然有戰爭,生死皆在刹那,又何必為之悲傷?”


    恆宇道:“北牛隻怕已經死了。他是我表哥,你說我該不該哀悼?”


    形骸吃了一驚,道:“北牛已死?那...那你們為何還不投降?”


    恆宇道:“因為他一個人的死,會讓你們數十萬人陪葬!”


    形骸喝道:“荒謬!”


    恆宇答道:“我知道猛獁帝國勝不了你們龍國,你們僅出一成國力,已將咱們逼入絕境,但大夥兒都有覺悟。世上仍有其餘靈陽仙,咱們的死,會讓他們團結起來,不再一味躲藏,畏首畏尾。到了那時,就是你們龍國亡禍之日!”


    形骸搖了搖頭,道:“多說無益,姑娘,出招吧。”


    恆宇陽火灼燒,那是黃昏時日月交替的光輝,額頭現出落日標誌。形骸催動冥火,但用融融功轉化,外表不露征兆,他與恆宇皆學法理,故而形骸決意與她鬥法,而非比武。


    恆宇唿喝一聲,招來一金劍巨人,此人身高三丈,頭戴金盔,身穿軟甲。金劍巨人朝形骸衝來,恆宇雙手比劃手勢,口中念咒吟唱,施展另外仙法。


    形骸則喚出潛林蛟來,巨龍與巨人撲咬在一塊兒,砰砰巨響,震的山塌地裂,巨人揮劍,巨龍吐毒,毒霧金光交織碰撞,一時難分勝負。


    恆宇道:“神龍騎招來的也是些畸形殘缺的魔物!”


    形骸道:“你所召不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而已!”


    恆宇再一揮手,左右出現兩個人影,此二人高約九尺,比常人魁梧,但體型還算正常。這兩人皆是雄壯男子,赤膊上身,腰間圍著護脛甲,手中一人持矛,一人持斧,兩件兵刃皆閃著綠芒。


    那是第二層的妖魔。


    兩妖同時撲向形骸,形骸召喚右手,雙手攤開,一道道雷電纏繞成團,打出兩道雷光,雷光唿嘯,好似飛蛇長龍,兩妖橫兵刃一擋,轟隆一聲,被雷光打得渾身酸麻,難以前行。


    形骸使風行雷動,一道道雷電擊出,兩妖皆極為強悍,中雷電而不死,但卻狼狽不堪,全無抗拒之力。


    恆宇再召魅妖,這一迴是一長著雙翼蠍尾的獅子,另有一蛇頭多臂多足的怪物,皆有丈許之高。那獅子騰空而起,朝形骸飛撲而至。形骸使出北風巨人,一口寒風,將獅子凍得緩慢遲鈍。而蛇頭怪物身形一閃,已離形骸極近,形骸手指一劃,地麵變作流沙,那蛇頭怪物陷入其中,不斷下沉。


    但這四妖靈氣皆強,體格更是健壯得遠超凡俗,形骸困住四妖,不敢怠慢,雙掌全力一拍,一圈閃電擴散向外,將四妖一齊燒毀。


    恆宇俏臉變色,不曾想形骸竟能將四妖同時打發,而且似乎行有餘力。形骸踏上一步,施展風行雷動,數條雷蛇襲向恆宇,恆宇大聲喊叫,變出一塊金盾,將她完全罩住。閃電打在金盾上,爆發火花,刺眼奪目,雷蛇瘋狂撕咬金盾,漸漸出現裂痕,偶然間,雷電被金盾彈開,將周圍大石與墳墓切割成一塊一塊。


    形骸也不料恆宇如此頑強,此時,他心口的劍傷開始發作,渾身冒汗。潛林蛟與那金劍巨人鬥得不相上下,形骸與恆宇之爭也到了緊要關頭。形骸想以雙足之刺擊中恆宇,一舉分出勝負,但恆宇經驗比孟如令老道許多,似乎有所防備,形骸此計多半難成。


    恆宇在那金盾後大聲念咒,這咒語聽來神聖而宏大,聲音傳遍山穀,形骸腳下地麵也隨之顫動。形骸心知仙法之厲害,往往能引發奇跡,出人意料,故而決不能再僵持下去。他再度甩出雷電,這一迴,雷電化作弧光,繞了半圈,躲過了那巨大金盾,從側方襲向恆宇。恆宇尖叫一聲,中招後渾身麻痹,肌膚焦黑,口中鮮血狂噴,但她那仙法也已完成。


    她手指輕觸地麵,使出“地母定罪”的仙法,此法一出,敵人立刻遭受大地母神之怒,再難有立足之地。突然間,形骸感到身不由己,霎時被扔上了百丈高空,就仿佛大地成了巨掌,發動無窮無盡的掌力,將形骸狠狠打上了天。


    形骸大吃一驚,急招風行元靈相助,但他飛的太快,雙手行動起來加倍艱難,就在此刻,他由急升轉為急墜,仿佛地麵有巨力拉扯他一般,轟地一聲巨響,地麵塌陷,塵土升騰,被砸出一個深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放浪形骸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失落之節操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失落之節操君並收藏放浪形骸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