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林間草地上歇息,上空陽光明媚,甚是炎熱,眾人多穿甲胄,除了幾位功力高深者,其餘人皆汗流不止。


    有一青春貌美的女尼捧著一碗,走過草地,對一極俊美的華服公子說道:“陛下,這是我親手釀的冰鎮蓮子湯,請陛下品嚐。”


    利歌望向隨行眾人,見大夥兒都在大口喝水,搖頭道:“多謝利沁師太,我不渴,你自己喝吧。”


    利沁神色失望,但不敢違逆國主之意,躬身退下。


    寶鹿道:“利哥哥,利沁姐姐她是一片好心,你讓她好難過啊。而且此事本來與她無關,但她特意要跟咱們上路呢。我瞧她是愛上你啦。”


    利歌笑道:“你最後一句話,當真荒謬絕倫,師太是國中聖尼,有她隨行,才顯得格外鄭重。而師父常說,身居高位者,忍常人不能忍,我正在練耐渴的功夫,不可半途而廢。”


    拜桃琴嗔道:“胡說,我才瞧見你喝水呢。”


    利歌道:“喝水並無不可,但要少喝,更不能喝其餘解渴的冰飲,否則會有走火入魔之虞。”


    眾人都笑了起來,見他以國主之尊,尚能忍受艱苦,無不佩服。


    利歌卻想:“到了地仙派後,但願能一切順利。”


    自從龍國兵團加入戰爭後,局麵立時逆轉,猛獁帝國與樹海國屢戰屢敗,所有附庸國全數獲救,國內百姓聽到消息,皆歌頌龍國兵威,盛讚女皇與利歌神勇。


    但利歌根本沒出力氣,哪有什麽功勞?而局麵也遠遠稱不上多好。


    藏家軍團占領附庸國後,問附庸國國主索取高額貢金,征收百姓糧草,比之猛獁國的行徑更像強盜。而對離落國而言,藏家也毫不客氣。他們的兵餉、口糧、兵刃、戰馬、運輸,皆由離落國一力承擔,傷兵的補償也算到離落國頭上。在王都之外,村落城鎮皆受侵擾,財物上繳,糧食貢獻,慘遭洗劫。


    更何況藏家接連獲勝之後,又透露出收取補償金之意,對於離落國而言,更是雪上加霜。利歌身邊大臣都叫苦連天,國庫已捉襟見肘,這補償金未必能付得上了。


    若在以往,利歌可以求形骸師父通融,延期賠付,但現在這位使節也身不由己。藏家的統帥將軍們皆態度堅決,他們看似客客氣氣,擺出拯救之姿,一旦談及軍資,他們半步也不退讓。


    利歌仿佛覺得猛獁國的刀槍縮了迴去,而藏家的繩索卻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還不上錢,利歌必須去借。所有附庸鄰國皆已被洗劫過兩次,境況比離落國還慘,他們是指望不上了。難不成還要問樹海國去要麽?這念頭讓利歌哭笑不得。


    藏家多半會直接攻入樹海國,樹海國人都住在巨樹上,地形有利,可藏家手段狠烈,定會找法子毀去樹海國的樹。樹海國唯有投降。到了那時,也許離落國也能得到補償?


    不,藏家貪得無厭,他們會將樹海國壓榨一空,轉過頭來,再聲稱自己做了虧本買賣,問離落國多要一份賠款。離落國將一無所得。


    他們的軍團太過龐大,兵多將廣,開支數目驚人,他們比世上最昂貴的傭兵團開價更高許多。不過舉世也無一傭兵團能是藏家對手。利歌唯有低頭,不然藏家會變本加厲,公然開搶,雖然他們已然這般做了。


    問誰借錢?唯有周圍富可敵國的江湖門派。地仙派在雪仙山一帶雄踞多年,周邊城鎮與江湖好漢皆托庇於地仙派。而地仙派所造靈丹妙藥更是廣受青睞,財源滾滾。


    地仙派掌門人拜墨向是利歌父親的義弟,也是他妻子拜桃琴的祖父,若拜墨向肯出手相助,當能打發藏家軍團,離落國也能渡過難關。


    就怕藏家這些蝗蟲般的大軍連地仙派都不放過。


    拜桃琴見利歌低頭沉思,柔聲道:“夫君,放心,我知道爺爺肯定有錢,實在不行,咱們慢慢還,總能還得清。”


    利歌黯然道:“我...或許不該向龍國求助。”


    拜桃琴道:“若龍國不來,咱們會被冰蠻樹蠻殺的一個不剩。若能用錢拯救千萬百姓性命,何樂而不為?”


    利歌道:“其實我們在西北方仍有戰團,若那戰團前來參戰,或許能逼得猛獁國講和。”


    拜桃琴歎道:“你說的是駐守邊疆,防備陰影境地的那支兵馬?他們可不聽調遣,也絕不會離開城牆處。”


    利歌又道:“墨向爺爺已幫了我許多,他派來許多龍火貴族相助,但...但已有不少犧牲,他定會怪罪我,我也沒有臉再去見他。”


    拜桃琴嘻嘻一笑,在他臉頰上一吻,道:“你是國君啦,身為國君,皮要最厚最牢,無論多麽理虧,都要巋然不動,抬頭做人。再說了,若爺爺對你板麵孔,我總幫你說話。他最疼我,一見我撒嬌,什麽氣都消了。”


    利歌抱緊拜桃琴,道:“桃琴兒,多謝你,我隻盼這噩夢早些過去.....”


    驀然間,林中嗖嗖聲響,有箭矢朝利歌射來。利歌橫過劍鞘,劍意散發,將箭矢打落在地。與此同時,身邊將士哇哇慘叫,紛紛身亡。


    利歌一躍而起,喊道:“躲到樹後!金槍營隨我衝!”


    眾人領命,金槍營十二人瞬間並肩而立,舉起方盾,快步疾行。利歌、寶鹿衝在最前頭。


    不多時,殺到敵人藏身處,見敵人皆躲在樹上。利歌施展輕功,躍上枝頭,看清敵人正是樹海國人打扮,不禁一驚:“為何樹海國人會到我離落國西南邊境?”


    那人大罵一聲,射出最後一枚箭矢,被利歌劍鞘擊落,隨後,他拔出彎刀,斬向利歌,利歌一劍砍掉他的腦袋。緊接著,利歌雙眼轉動,看清這樹上藏了十人,於是足尖一點,騰空而起。


    敵人向他射擊,利歌在空中借力挪轉,揮劍劈殺,敵人全數掉下樹木,鮮血灑下,宛如陣雨。利歌驚覺自己已習慣了殺戮,動起手來全無半分猶豫,心中也幾乎麻木,毫無波動。


    寶鹿在樹木間一跳一跳,她施展元靈之法,皮膚厚實如鐵,弓箭手傷不了她,反被她連連踢死。地麵的金槍營也揮動火杖,發出燧冰彈,樹上敵人著火,慘叫著摔下樹枝,少時,敵人全滅,一共有三十多人。


    有一敵人尚有一口氣在,利歌指著他道:“說!你們為何來此?”


    那人猙獰一笑,用離落國語罵道:“魚蠻子,雜種!”


    利歌搖頭暗歎,一劍結果了他。他早已不再思索此戰最初誰對誰錯,但每次殺樹海國人,心裏卻愈發沉重。


    他深知樹海國渴望和平,與人為善,他也知道離落國人大多是一群野蠻兇殘的混蛋。


    但利歌偏偏是這群混蛋的國王。


    他想了想,道:“他們是樹海國的先鋒,咱們得趕快去地仙派!”


    拜桃琴驚唿道:“不錯!”


    就在此刻,聖尼利沁指著一處,急道:“那兒還有一人!”


    眾人朝那邊望去,果然見到有一人坐在樹下,此人是個五十歲的老者,頭發胡須灰白,穿一身生鏽的鐵甲,手中拿一瓶酒,仍一口一口喝下肚子。


    這老者個子不高,已然醉得一塌糊塗,他打了個飽嗝,朝利歌等人看來,拍手笑道:“殺得好,殺得好利落幹脆!”


    利歌問道:“閣下是樹海國的人?”


    老者大著舌頭,道:“你管我是哪...哪一國的。”


    利歌聽他說的是龍國語,口音甚是純正,道:“既然並非樹海國人,還請讓路。”


    老者擺了擺手,仰起腦袋,張大嘴,將酒瓶中酒水全倒入腹中,他擦一擦嘴邊,慢吞吞爬了起來,道:“老子.....是傭兵,樹海國請的....傭兵....你們.....來殺老子。”


    眾人心想:“樹海國怎地請這等醉醺醺的傭兵?他們也不是傻子。而這老頭見雇主慘死,卻又不動手,隻顧悶頭喝酒?他這般怎能拿得到傭金?”


    老者驀然怒吼道:“還不動手?”邁開遲鈍腳步,雙目醉酒充血,雙臂笨拙的揮舞,朝利歌等人衝來。


    利歌見這老者裝腔作勢,實則並無殺心,反而眼中有求死之情,道:“我等有要事在身,得罪莫怪!”一邊說話,一邊閃到老者身後,一掌切在老者天靈蓋上。老者哀嚎一聲,匍匐在地,砰地撞碎了一塊石頭。


    利歌本不想殺他,但見他額頭撞中尖銳硬物,多半不活,心頭一震,忙道:“老先生,當真對不住!來人,取傷藥來給他治傷!”


    眾人又皆想:“國主什麽都好,就是這婆婆媽媽未免多餘。這老頭就算再無能,也是咱們的敵人。”


    誰知老者翻過身,一把抓住利歌,將他扔了出去,利歌摔在樹上,哢嚓聲中,那大樹竟被撞斷,利歌“哇”地一聲,口吐鮮血。如此一來,眾人大驚。


    老者看利歌模樣,皺一皺眉,大聲道:“你們不殺老子,老子把你們統統殺光!”


    金槍營一勇士舉起火杖金槍,金光一閃,正中老者胸鎧,那胸鎧脆弱破舊,霎時破開一洞,金槍穿透鎧甲,正中老者胸口。


    利歌心頭一震,知道這老者必死,卻也無法可想。


    豈料那勇士驚唿道:“我....我這金槍....刺不進去!”


    老者挺著圓滾滾的肚子,眾人明明白白瞧見火杖金槍刺在他肌膚上,但那火焰聚成的長槍卻被抵擋在外,難以前進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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