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大聲驚唿道:“青雲侯?”“是那位群英會武狀元青雲侯麽?”“是啊,我早該猜到此人會來,不料到的這般晚!”“嘿嘿,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位侯爺心機深得很哪。”


    聖蓮女皇見形骸登台,心下竊喜,這倒並非是因她多喜歡形骸,而是形骸一貫不為她美色權勢所動,屢屢迴絕於她,就如同藏沉折一般。這時見他亮相,身上血跡斑斑,情形狼狽,仍不管不顧的為自己與別的男人廝殺,焉能不歡喜異常?


    她點頭笑道:“行海,這可當真巧了,我早盼著你來啦。”語氣欣喜得意,甚是親熱。


    拜風豹霎時如遭當頭一棒,震驚之餘,大怒欲狂,暗想:“此人當時留我在雪中等死,便是為了順利得勝,騙取蓮兒芳心。這等卑鄙小人,我決不能放縱饒恕!今日非殺了他不可!”


    孟輕囈雙目片刻不離形骸,心下又是疼愛,又是不解:“行海他胡鬧什麽?這拜風豹焉是他對手?他若贏了,豈不要當上妃子?那我該怎麽辦?難道眼睜睜看著他與母後....與母後...”


    形骸迴望孟輕囈,兩人目光交織,皆滿是愛慕之意,頃刻間,孟輕囈如吃了定心丸,再無絲毫猜疑,她知道形骸為人,他這麽做必有道理,但他絕不會當這妃子,兩人之間有至死不渝的深情,豈會為其餘人而困擾?


    聖蓮見孟輕囈神色鎮定,笑道:“女兒,你說若孟行海贏了,我該叫你什麽?咱們的輩分是不是顛三倒四啦?”


    孟輕囈歎道:“母後,你又並非在外族篩選,無論誰當這皇妃,輩分焉能不亂?”


    形骸起身後,又抬左臂向拜風豹行禮,拜風豹恨得咬牙切齒,卻也不願失了禮數,向他一拱手,道:“青雲侯,你身有殘缺,你先出招吧。”


    形骸因先前骸骨神化身之故,體內真氣衰弱,精力耗竭,也知道此刻麵臨這拜風豹,委實有些莽撞,但此人若能夠與聖蓮女皇單獨會麵,閻安隱秘必難保全,因此非在此處阻止此人不可。他點頭道:“得罪了!”拔出問道劍,使雷震九原功,劈出一道驚雷。


    拜風豹將骨灰飛刀一劈,將那雷電抵消,隻覺敵人功力不強。他心想:“此人詭計多端,陰險毒辣,故意示弱來著,我決不可有絲毫鬆懈!”他當年敗給藏沉折,正是一生遺恨,而隨後藏沉折又敗給孟行海,若他今天能勝過了這武狀元,迎娶聖蓮女皇,當真是一雪前恥,名利雙收,再圓滿也沒有。


    他哼地一笑,全力以赴,斬出心想事成劍,劍氣從形骸左後方刺向他,去勢銳利至極。形骸知覺,迴身去擋這一劍,但拜風豹稍一動念,那劍氣驀然消失,又到了前頭,直衝形骸胸口。


    形骸急運護體罡氣,但拜風豹一咬牙,全力以赴,劍氣剛猛卓絕,一聲輕響,形骸身子微側,躲閃此招,胸口染血,那劍氣穿了過去,落在擂台上,嘶嘶聲中,擂台上劍痕密布,仿佛被極鋒銳的鐵掃帚掃過似的。


    拜風豹將短劍橫劈,又有劍氣飛出,形骸不敢再擋,施展輕功,急速跑動,快如雷霆,但拜風豹這劍法神出鬼沒,他道:“中!”劍影陡現中途,形骸小腿中招,身子踉蹌,再度受傷。白雪兒在下方花容失色,喊道:“侯爺!小心!”


    拜風豹兩招得手,士氣大振,但又想起那時麵對藏沉折,不也是先贏後輸的麽?越到這等關頭,他越是不敢掉以輕心,於是留四成氣力護體,六成氣力出劍,反正他這骨灰飛刀附有神威,令他真氣源源不絕,全無後顧之憂。


    形骸掌心閃光,扔出雷槍火球,拜風豹將短劍圈轉,心意增強真氣,凝成護罩,將道法一齊彈開。形骸趁拜風豹受阻,攻勢變得急躁猛烈起來,霎時風霜火光一刻不停,拜風豹采取守勢,全數化解,突然長劍一指,數十道劍光從各方直襲形骸,形骸無奈,使出遁夢功夫,形影踏入虛實之間,總算避開,地麵砰砰震響,擂台石板竟被這洶湧密集的劍招鑿穿。群雄見狀,無不嘩然,為這劍招之威震懾。


    但台上由此揚起煙塵石屑,形骸運用行夢,身影隱入霧中,全然消失,拜風豹眉頭一皺,凝神屏息,站立不動。


    驀然間,他嘿地一笑,飛刀出手,銀光閃爍,哢嚓一聲,形骸問道劍被削去一截,他右腹中刀,再度流血,身子在地上翻滾幾圈,方才爬起。拜風豹笑道:“我這飛刀上有仙神祝福,即使你身法詭異,又豈能逃得掉?”


    聖蓮女皇本希望形骸取勝,如此可在孟輕囈前炫耀戲耍此人,但看到此處,對孟輕囈說道:“你家這孩子本身功夫不輸,隻是累得夠嗆,贏不了那拜風豹啦。”


    孟輕囈心情複雜,既不忍心形骸受傷,也不希望形骸獲勝,於是答道:“是啊,他對母後忠心,眼下不過是在逞強罷了。”


    形骸握緊斷劍,緊緊注視拜風豹,拜風豹終於確信這孟行海已不是自己對手,暗中狂喜不已,到這必勝之時,他有心炫耀,豎起短劍,微微拂振,數十道劍氣綻放炫光,環繞周身,他這心想事成劍法可令劍氣形狀變化,劍招由此精彩繁複,氣勢懾人,他道:“孟行海,你功夫確實不錯,但終究及不上我的神劍。當年我一時疏忽,敗在藏沉折手上,此時終於可以為自己正名了!”


    形骸見那光影紛紛、眼花繚亂的劍招,輕輕歎了口氣,他忽然長出右臂,拾起劍鞘,雙手交叉,斷劍在左,劍鞘在右,已是劍法的架勢。群雄心想:“他怎地...怎地忽然多了右手?這是氣舞掌的功夫麽?他們道術士不擅長近身搏殺,而拜風豹劍法絕頂,孟行海用道法尚且難勝,更何況舍長取短?”


    拜風豹皺了皺眉,陡然出劍,百道劍影圈轉不休,化作圓球,朝形骸飛去。形骸深深唿吸,大吼一聲,劍鞘斷劍往外一分,無聲無息間,那劍影全數消了。


    拜風豹大驚失色,但緊接著再度出招,他令劍光隱蔽,從形骸右側後方來襲。形骸將劍鞘與斷劍一合,再將劍鞘一轉,拜風豹的劍光被劍鞘吸入,再從形骸斷劍上劈出,拜風豹橫劍一格,嗡地一聲,手臂酸麻,竟後退半步。


    他大惑不解:“為何我這心想事成劍竟被他擋住?他這劍法平平無奇,全無內勁,又是如何....”


    驟然間,他想起那天晚上,在寺廟之中,絕甲劍神向眾人傳授他的劍道,劍道名曰“平劍”,可謂世間最尋常,最簡易的劍招。拜風豹雖認真聽了,可卻覺得太過粗淺,不及他本身劍法那般精妙絕倫,他以為是那絕甲劍神敷衍自己,故而聽後既忘,不去深究,那時這孟行海也在場。


    此時孟行海所用,確是平劍的招式!


    拜風豹身子發顫,記得絕甲劍神簡單粗淺的一招,刹那間繳械眾妖,一擊斬殺邪道,那一劍不也樸實無華,並不出彩麽?


    但那一招令拜風豹心下顫栗,他知道自己擋不住。


    他額頭冒汗,心情煩躁,絕不信這孟行海劍術天賦更勝自己,自己尚且未能學會平劍,孟行海又如何能夠?他大叫起來,劈出數十劍,籠罩形骸。但形骸劍鞘與斷劍緩緩輪轉,劍光劍影全數消失,形骸斷劍一斬,將拜風豹的招式如數奉還。拜風豹大駭,全力揮舞短劍,鐺鐺作響,但影消聲弭之後,拜風豹虎口迸裂,鮮血點點落地。


    他汗流浹背,身子微微發顫,全不明白這平劍到底是何道理,為何單憑劍鞘斷劍,就能盡破自己神劍?為何能照樣反擊,招式全無二致?


    那一劍,那粗糙笨拙的一劍,那如夢如幻的一劍,那隨處可見的一劍,那超凡絕俗的一劍。


    他腦中混亂,心意起伏,他不理解,他想不通,那絕甲劍神說自己的心想事成劍在他心目中排名不高,那是屁話!是廢話!是自吹自擂,是自高自大,定然有鬼,豈能是真?這狗屁不通,大違常理的平劍又算什麽東西?


    形骸身子搖搖欲墜,但卻走上前來,拜風豹霎時想要逃開,可登時勃然大怒,大喊道:“找死!”衝上幾步,虛晃數招,劍影幻滅,刺向形骸多處要害。


    形骸左手劍鞘舞動,好似蝴蝶,右手斷劍凝固片刻,倏然出招,叮叮當當一通響,拜風豹這精微奧妙的招式再被擋開,拜風豹“啊”地一聲慘叫,想要後退,但形骸右手斷劍複又舞動,劍鞘刺出,此招像是江湖賣藝人華而不實的把戲,但拜風豹卻萬萬躲閃不開,隻能橫劍去斬那劍鞘。


    飛刀與劍鞘黏在一塊兒,悄然無聲,拜風豹隻覺敵人真氣襲來,竟欲與自己比拚內力,他心頭一寬,暗忖:“劍法上我敵不過此人,但憑借這骨灰飛刀,內力上必勝無疑!”於是真氣如潮,向形骸猛攻過去。聖蓮女皇知兩人比武已到緊要關頭,身子微微前傾,眼睛一眨不眨,隻看著擂台場景。群雄也無不屏息觀戰。


    形骸等的就是此刻。


    他運夢魘玄功,看似以真氣較力,實則將拜風豹的夢一點點奪走,夢暗通神識,若夢被消解,拜風豹關於斷翼鶴訣,關於閻安,關於風雪,關於嫦風、白雪兒、燭九惡鬥的記憶也全會消失。他原本使不出這功夫,但經過骸骨神與神荼一戰,他似突然開了竅,想通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法門,也領悟了絕甲劍神的平劍。


    他為的本不是取勝,而是追獵此人的夢境。


    過了許久,形骸“哇”地一聲,口中鮮血狂噴,臉色發青,摔了下去。拜風豹一臉茫然,麵色如土,可他愣了許久,大聲歡唿道:“我....我贏了!我終於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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