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問道:“你見過他們那首領麽?”


    重宮道:“此人露麵時總是以厚布遮麵,自稱‘法祖’,或許唯有最貼近的心腹才知此人樣貌。”


    形骸點頭道:“他這是以‘法祖’之名招募手下,當真用心險惡。”


    聲形島上本四季如春,但到了這山地間卻猶如寒冬,大雪封山,每走一步,腳踝深陷雪地。兩人來到一山坡上,下方是以幹涸的河穀,泥土凍得宛如冰磚。形骸暗叫:“好冷。”


    隻見山穀中有一艘巨艦,有二十丈高,百丈來長,大的將河穀隔絕為二。此船被白雪覆蓋,半白半黑,桅杆船首刺入山壁中,竟然並未折斷,可見何等堅固。船身周圍靈氣蕩漾,擾動整座山穀。


    形骸隻覺眼界大開,極為驚訝。重宮道:“這兒叫墜船穀,所謂墜船,就是此物了。”


    形骸問他這船來曆,但重宮也不知道。


    兩人下了河穀,見船外破開一個小口子,可容人進入。有兩個穿大衣、戴冠帽、披披風的長須道人守在船外,倒也認得重宮。其中一人喝問道:“接頭的,讓你在陸公山待著,你怎地跑到這兒來?此地也是你能來的麽?你身邊這少年是誰?”


    重宮手指一點,兩道雷電閃過,那兩人輕哼一聲,同時栽入雪裏。形骸暗暗讚歎:“他這雷震九原功實比我純熟的多,出手也果斷的多。”


    那兩個守衛已然暈厥,重宮、形骸不理,從那破洞走入船內,見有梯子,沿梯子攀爬上去,至一寬闊走道,頭頂有光照,甚是明亮。到了前方,又有岔路,連重宮也不知該往哪兒走。


    這時,上方有許多人一齊念咒,那聲音低沉而狂熱,又好似吹號一般,動人心魄,驚人神魂,形骸感到靈氣隨著風,往前方走廊流動。


    形骸道:“他們在念什麽咒?”


    重宮道:“我也全無頭緒,他們根本信不過我,從未告訴我此節。”


    形骸笑道:“似你這等高手,他們竟然不用?真是有眼無珠。”


    重宮道:“你變作了人,自然不知我等心酸,也不知世人對我如何敵視。”


    形骸討了個沒趣,悻悻不言。


    當即順著那靈氣方向行進,不久到一陰暗大廳,仿佛皇城中最大的戲園子,周圍迴廊層層環繞向上,卻無燈火照亮,兩側有樓梯展開。


    途中並無守衛,但有陷阱機關,重宮甚是機警,一一識破解除,形骸心下敬佩,自歎不如:“我功夫或許與他差不多,但這等闖蕩江湖的見識可遠不及這位生死大臣。”


    到了頂層,前方見一道猛烈綠光,宛如一根大柱子般立於黑暗中央,四下有二十餘個人影,念咒聲震耳欲聾,仿佛山唿海嘯。


    隻聽一人說道:“去看看是何人闖入!華榮、截源,你二人隨我繼續作法。”


    形骸吃了一驚,不料竟被察覺。那人聲音含混不清,但形骸聽來十分熟悉,這正是盜走星辰日月圖的那位首領,也是與巨龍王猶聯手陷害孟輕囈之人。


    隻聽一蒼老聲音歎道:“理奧施主,老衲並非你星辰派之人,你要我辦事,需得恭敬一些。”


    那首領道:“你我有言在先,大師不曾答應過我麽?”


    那華榮大師道:“施主答應此事一成,便告訴我那’斷翼鶴訣’下落,然則此物消失已久,施主空口無憑,難道要老衲平白無故替施主賣命麽?”


    形骸聽兩人窩裏反,正自慶幸,卻聽腳步聲響,見星辰派眾人正朝此走來。


    重宮道:“不必藏了,這口氣我隱忍已久。”說罷走向那一眾敵人,形骸見敵人眾多,心底發毛,但隻能隨他上前。星辰派眾人看清是重宮,皆臉上變色,有人問道:“重宮,你膽敢謀反?”


    重宮道:“我與這位行海老弟交情不淺,而你們也沒給我多少好處,抱歉抱歉,在下與爾等從此是敵非友。”


    隻聽遠處首領驚聲道:“又是這孟行海?”


    截源哈哈大笑,道:“師尊,我讓你早些殺他,你卻不聽,這下可好,這小子找上門來了!”


    理奧說道:“這兩人厲害無比,諸位切莫輕敵,使絕影陣!華榮,那斷翼鶴訣應當在中荒山的天機洞內,你速速助我完成儀式!”這理奧顯得甚是焦急,形骸聽他語氣竟像是個女子。


    華榮聲音激動異常,道:“真的?你自稱法祖,可不能欺騙老衲。”


    理奧道:“還不快專心運功?”


    華榮長嘯一聲,全力以赴,震得船身搖晃,隨後那綠焰更為醒目,原本徑長三丈,此刻又長了一丈。


    形骸正欲闖過眾人,但眾人一齊念咒燒符,雙掌拍出,隻見冰球火球、狂風飛石,同時打了過來。形骸心下一凜,急使棕熊拳法一招“斷樹”,掌心則運用雷震九原功,霎時雷電百枝,分散開去,轟地一聲,震得濃煙飛舞,牆壁破損倒塌。


    重宮道:“好掌法!”雙掌一合一分,發出兩道雷電,眾敵人中走出十人,招出各式元靈,以身抵擋那雷震九原掌,頃刻被擊殺大半。但重宮掌力也未能傷人。


    形骸大驚失色,不禁問道:“這是我神道教的喚靈術,是五行試煉時所傳,你們如何會用?”


    有人笑道:“這還用說?咱們本就是海法神道教之人!”形骸更是震驚。


    重重元靈紛湧而至,形骸、重宮凝神應付,就這麽阻隔片刻,眾人結為陣型,刹那之間,地麵黑影擴張,好似黑色的水潭。形骸身在這黑水潭中,一時卻也並未察覺異狀。


    此刻,水潭中躍出兩個漆黑影子,一人爪子長如刀劍,一人則手持雙刀,分別攻向形骸、重宮,來勢迅速無比。


    形骸心想:“好快!這就是絕影陣?”絲毫不敢怠慢,掣冥虎劍在手,劍上升起黑色劍芒,運飛鷹劍法迎戰。那邊重宮雙掌連出,與另一黑影廝殺,雷電甚是耀眼。


    這兩個黑影乃是妖界的絕影妖魔,單以廝殺本領而論,更在那歸墟妖之上,故而需得許多人協力召喚掌控。形骸應付這妖魔雙刀,隻覺它招式如行雲流水,又如驚濤駭浪,原本往左,倏然又從上方斬落,看似往後,卻猛地到了後方,真是變化多端,奇妙卓絕,聲勢遠遠勝過孟沮、息世鏡二人聯手。


    形骸不敢分心施法,將冥虎劍竭力揮舞,劍芒層層圈圈,將雙刀格擋開,趁隙反擊,也令得此妖不得不采取守勢。兩人兵刃碰撞時,那黑影雙刀竟未被冥虎劍斬斷,隨後真氣化作波動,一陣陣向外衝去,在牆壁、地麵留下千百道痕跡。


    鬥了百招,形骸使出幻靈塑世功,冥虎劍化作十道、二十道、三十道劍影,劍影中生出火光,火光中鑽出長蛇,長蛇又忽隱忽現,無處不在,張嘴就咬,毒牙卻變迴了劍影,當真耳目難辨,冷熱逼真。那黑影急躁起來,並非是因它以為自己更強一籌,急於求成,而是它知道遇上了難以取勝的強敵,越鬥越難以招架。


    再過片刻,形骸道:“邪魔還不退散?”長劍從下一挑,那黑影往旁一閃,這一劍未能得手。但就在此時,從後又一道火球打來,重重打在這黑影後背。絕影妖大叫一聲,站立不定,形骸再一劍刺穿絕影妖心髒。這妖物霎時消融,變作黑水,流迴法陣,逃迴妖界去了。


    那絕影妖背後出現一人,與形骸一模一樣,這正是袁蘊當初所傳的“耳目一新”,這道法修煉出一個假人來,雖是幻覺,但這假人觸碰時與真人一般無二,還可使一門簡單道法,威力與真人所用相同。此法本來極為難練,但他以放浪形骸功的“夢墨”施展,比之其餘道術士運用更為方便簡單。絕影妖以為形骸的幻靈塑世功全是假象,豈料這幻象也能傷人,一時分神,立刻被形骸所敗。


    他剛一得勝,隻聽重宮一聲高唿,數道雷劍從天而降,擊敗強敵。形骸暗暗欣慰:“看來還是我比重宮老兄勝得快些。”


    兩人聯手破了絕影陣,那些道術士皆臉色慘白,委頓在地,全身真氣消耗無存,再無抗拒之力。


    形骸看見眾人背上的小星辰披風,登時警覺:“他們想要自盡?”急忙撲上,但已有多人身上冒火,眨眼間被燒成了灰。形骸驚怒不已,心想:“說什麽也得救下一人來!”看近處仍有一年輕道術士顫栗發抖,臉色慘白,還未被火燒及,他想也不想,抓住他身上披風,用力拉扯。


    以他體內真氣,這一拉有數千斤之重,便是鐵板也能扯斷,豈料那披風似與少年融為一體,竟未能扯下,反而險些害得這少年斷氣。與此同時,那披風上熱氣滔滔,火焰暴漲,窮兇極惡,向那少年身上竄去。


    形骸想起當年與馥蘭交手之事,顧不得烈焰兇猛,施展放浪形骸功,終止披風真氣流淌,歸於寂滅,那火焰熄下,形骸再一拉,終於解開了那披風,那少年目睹周圍同伴死狀,嚇得哭泣不止。


    形骸往旁一看,見重宮注視自己手掌,那手掌被燒的冒泡,慘不忍睹,重宮則微微點了點頭。形骸歎道:“我這人就這點不好,舍己救人,家常便飯,老兄不必奇怪。”


    重宮道:“既然是家常便飯,為何不管我等盜火徒?”


    形骸無言以對,驀然遠處火光大作,那綠色火柱竟就此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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