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道:“那位師叔當真已經....”


    袁蘊道:“多說無益,找去再說。”


    木鐵頂身軀發抖,道:“兩位,可要我找官兵相助麽?”瞧他模樣,自是不想跟來。


    袁蘊冷笑道:“要官兵做什麽?在旁呐喊助威?”說罷欲施法召馬,形骸道:“師父,您省些力氣,由我來使這法術。”於是念咒燒符,往地上一指,變出兩匹馬來。


    袁蘊歎道:“車呢?”


    形骸自覺慚愧,道:“徒兒手法不熟,未能召出車。”其實他以天脈法則施展,而非星知釋者一派,雖比後者方便,卻不及後者精細。


    袁蘊道:“罷了,罷了。”手一揚,召來馬鞍,綁好後與形骸一齊騎出。


    她似與那位師弟有所感應,一路找尋,行向鎮外,騎了一頓飯功夫,見數間林中小屋,屋旁堆放圓木,是一群樵夫伐木之地。此地樵夫已悉數死去,死狀與先前那位木家高手相似,也流了滿地黑血,腦子受損極重。


    袁蘊道:“就是這兒了,我懶得看,你說說情形。”她盲了雙眼,需施法才能看的清楚。


    形骸頭皮發麻,四處查看屍首,見有三人穿四法派袍子,另有一人則穿華服,不似樵夫裝扮。


    袁蘊道:“你瞧出什麽了沒有?”


    形骸道:“師父,確是四法派的,還有一人似非平民,衣著很是貴重。啊!這人....這人是....”他在四法派死者中認出一人,甚是眼熟。


    袁蘊皺眉道:“這人是誰?”


    形骸道:“此人是裴櫓!是...是與我同來的.......他怎會穿四法派的道袍?”


    袁蘊道:“是了,他投入四法派中,趁天結時四處奔走,長長見識,想不到遭此不測。”


    形骸驚懼非常,道:“師父,那妖魔到底是何物?”


    袁蘊道:“你看這四人腦袋傷口有何不同?”


    形骸先看那四法派三人,腦子皆有咬齧痕跡,但那些樵夫的腦子被吃後吐出,灑落殘渣,四法派死者的腦子則並未吐在地上。


    形骸道:“那妖魔隻吃...道術士的腦子?”


    袁蘊笑道:“孺子可教也。你再去看看那衣著不凡之人。”


    形骸一瞧,果然更是奇異,此人腦袋似是炸開了一般,肉末到處都是,卻無腦漿鮮血。他驚恐喊道:“有....有東西在他腦子裏,隨後破殼而出!”


    袁蘊歎道:“是歸墟妖。”


    形骸問道:“歸墟妖?師父,什麽是歸墟妖?”


    袁蘊道:“是陰間的妖魔,平素吃鬼魂為生,自己絕不會來到凡間陽世。但若遇上天地異變,陰間陽間交錯,這歸墟妖會遺失於此間。它無法生存,唯有寄宿在道術士腦中,並繼續捕捉鬼魂,若吃不到鬼魂,則吃其餘道術士腦子為生。”


    形骸怒道:“它為何連平民都殺?”


    袁蘊道:“因為它怕了。”


    形骸道:“怕?”


    袁蘊道:“歸墟妖不願來到陽間,一旦降臨,驚懼之餘,就會不管不顧的胡吃濫殺,它隻吃道術士,若吃了凡人,或是其餘龍火貴族,皆會立即嘔吐,隻是它自己掌控不住,仍會繼續殺戮。”


    形骸急道:“那它如今....如今又在何處?”


    袁蘊神情凝重,道:“它如今在哪兒,我不得而知,但它不久就會肚餓,我二人皆練過道法,它會設法來找我二人。”


    形骸心下一緊,又道:“那咱們需萬分小心,不知這歸墟妖有何本事?”


    袁蘊搖頭道:“歸墟妖極為稀少,我一生從未見過,隻聽旁人說起。它之所以吃道術士腦子,是它極想返迴陰間,隻要集齊足夠‘道法真氣’,它便能夠破開壁障,迴歸家園。”


    她走向屍首,輕輕觸碰,道:“是了,這華服之人腦子先被它寄宿,正是此人殺了那木家高手滿門。我這師弟找到此間,與這歸墟妖交手,將它擊敗,但他們不明這妖魔厲害之處,毫無防備之下,其中一人又被這歸墟妖占了腦子。”


    形骸驚聲問道:“四法派還有另一人?”


    袁蘊點頭道:“這歸墟妖挑這四法派好手中真氣最深的一位,鑽入他腦中,掌控此人。令此人霎時法力倍增,悟得許多陰間妖法。我那師弟被此人偷襲,率先死去,隨後另兩人也被他所殺。”她談及師弟之死,語氣冷冰冰的,但形骸卻隱約察覺到一股恨意。


    他驀然醒悟,喊道:“師父,除了咱們之外,木鐵頂師叔也....也修煉道法。”


    袁蘊道:“木鐵頂遠及不上咱們,那歸墟妖當會先對咱們下手。”她俯下身子,手一挖,將她師弟的眼珠取出。形骸瞧得汗毛直豎,胃裏糾結,問道:“師父,你....這是為何?”


    袁蘊念了咒,燒了符,猛然間,那眼珠粉碎,空中光芒變幻,出現形影,竟是這死者生前所見之事。形骸見這法術好生了得,大感好奇,不禁欽佩。


    這死者果然正與另外三人同行,至這伐木屋間,見那華服之人在地上睡得死氣沉沉。


    四法派中當先有一中年道人,此人極端瘦小,膚色黝黑,可雙目靈光明亮。他一馬當先,指揮四人。


    袁蘊歎道:“威巨野,原來竟是此人。他是四法派中首腦之一,道法非同尋常。”


    威巨野變出數道飛劍,刺入那華服人身軀,那華服人慘叫一聲,朝四法派眾人怒目而視,突然砰地一聲,腦袋炸開,血霧彌漫。


    形骸眼尖,見到血霧中似有一條直線,升入空中。


    四法派眾人鬆了口氣,有說有笑,恭維威巨野手段淩厲,行事果決。威巨野神色倨傲,自吹自擂,又隨口教訓了眾人幾句,他說道:“那小子臨陣脫逃,不知去向,當真不堪大用,迴去之後,我當稟告本派掌門人,嚴懲此人。”


    旁人笑道:“師兄何必如此?他喜事將近,便容他開開小差吧。”


    形骸心想:“他們在說誰?何人喜事將近?莫非原本還有第五人麽?”


    突然,那威巨野身子巨震,臉色發白,牙齒格格作響。眾人以為他癲癇發作,忙問道:“大哥,你可是犯病了?”


    威巨野抖了片刻,獰笑道:“不礙事,不礙事!”手一振,數劍刺入這眼球主人身軀,他動作極快,事先全無征兆,眼球主人竟毫無抗拒之能。隨後,他眼中事物幻滅,陷入黑暗。


    形骸大聲道:“師父,咱們定要為他們報仇!”


    袁蘊抬頭望天,冷冷說道:“都出來吧。”


    形骸心中一凜,見有七、八人走出密林,其中有六人身穿紅袍,臉上刺紋,有男有女,臉上笑容奸邪。另兩人中,一人是個黑發金目的青年道人,一人則是個仙風道骨的黑須老道,皆披著小星辰圖披風。


    黑須老道微微一笑,道:“咱們外出辦事,不料竟有此收獲。久聞神道教袁蘊大名,今日有幸得見,實乃生平喜事。”


    形骸往袁蘊身前一站,道:“你們星辰派與青陽教為何來此?你又是什麽人?”


    黑須老道神色不悅,道:“我自與你師父說話,你這無名小卒,何來資格多嘴?”


    袁蘊歎道:“行海,莫失了禮數,就算對閑雜人等、無名之輩,咱們神道教也當以禮相待。”


    黑須老道雙眼眯起,流露痛恨之情,形骸聞言一笑,朝黑須老道拱手道:“這位無名前輩,是晚輩失禮。我是無名小卒,你是無名之輩,你如要與我師父說話,我且做個傳話的中轉。”


    紅袍的眾青陽教徒喊道:“囉嗦什麽?趁他們兩人落單,全都殺了!”


    黑須老道一揚手,阻住眾人喝罵,道:“袁蘊掌門,我乃淮西川橫曲,在江湖上也算略有聲名,不知掌門聽說過我沒有?”


    形骸心道:“此人居然姓川?他是川家的龍火貴族?”


    他從未聽說過此人,正思索該如何開口,袁蘊點頭道:“你雖不算是無名之輩,但也是聲名狼藉的叛逆邪徒,我聽說純火寺將你殺了,你怎地還活在世上?”


    川橫曲又捋須大笑,道:“純火寺一群愚昧眼盲之徒,老夫不願與他們糾纏,故而假死,換得一世逍遙。今日遇上袁蘊掌門,聽說你與純火寺頗有淵源,老夫想問掌門冒昧借用一物,當做還給純火寺的大禮。”


    袁蘊反問道:“你想要我的腦袋?”


    川橫曲笑道:“不錯。”


    形骸聞言大怒,喝道:“邪魔外道,也配與我師父交手麽?”猛然間打出一掌飛火流星,他以天脈法則運用道法,無需燒符念咒,如同拍出掌力一般迅速。


    川橫曲自詡功力超卓,本絲毫未將形骸放在眼裏,豈料他這一掌兇悍異常,淩厲難擋。這老道大驚失色,急運氣舞掌功夫朝後退,同時手指朝前一指,出現一個十尺妖獸,那妖獸尚未站穩,被飛火流星一燒,頓時粉身碎骨。


    形骸一震:“他怎會我神道教的氣舞拳與喚靈術?”


    老道雙臂輪轉,瞬間燒了符,周身出現十來個鐵甲士兵,如銅牆鐵壁般擋在前頭。他怒道:“還愣著做什麽,全數殺了!”


    眾青陽教徒齊聲尖叫道:“早該如此,鬧什麽先禮後兵、玄玄虛虛!”手持兵刃,兵刃閃著綠光,似塗有劇毒,圍了過來。但那黑發金目的道人則袖手旁觀,身份似比旁人更高一層。


    袁蘊道:“徒兒,這川橫曲由我對付,你去打發那些紅袍的。”


    形骸心想:“這老道真氣極強,且來曆難測,師父可別有所閃失。我速速除了這些青陽教徒,隨後再來助她。”


    川橫曲則心道:“當年純火寺害我身受重傷,多年來隱姓埋名,藏蹤匿跡,生不如死,聽說這老瞎子年輕時曾在純火寺待過,我取她的頭顱,送去給那群禿驢,一道羞辱純火寺與神道教,方解我心頭之恨!”想到此處,更是急躁,一揮手,那群鐵甲兵朝袁蘊湧去。


    與此同時,眾青陽教徒也磨刀霍霍,殺向形骸,形骸見眾人身法不弱,於是凝神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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