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九丹傳眾人此法,再命雙雙搭檔苦修。


    這道術士所學道法,可召異世之妖,喚自然之靈,引天地之雷,得乾坤之力,然則這諸般能耐皆需借用體內真氣,故而不惜代價,也要令真氣渾厚,哪怕強上一成、兩成,亦有意想不到之妙。但這瘦體無力功卻也不能用的太過,若是損毀髒器,傷了經脈,有害性命,那就得不償失了。


    形骸隻聽一遍口訣,已然記住,稍一領會,前後融會貫通,比之那“融融功”更簡單一些。他體內骨骼可變作冥虎劍,而冥虎劍又可化作真氣,如此相生相化,無休無止。學得這“瘦體無力功”後,已可胖瘦隨心,強弱自在,比之一味消弱體魄更為靈動。


    他心想:“難怪生平所遇道術士,無論體型如何,都有一副文弱衰退之氣。他們將筋肉力氣全轉化為真氣,這才能使出威力驚人的道法來。”


    威九丹早聽孟六爻誇獎形骸之能,見他靜坐獨思,有心試探,道:“行海,瞧你悶聲不響,不練不修,可是畏難不練?”


    形骸道:“師尊,我有一事不明,還望師尊解惑。”


    威九丹道:“速速問來。”


    形骸道:“師尊,都說人體乃命之根本,真氣乃命之精髓,如此舍本而求精,豈不是本末倒置了?若一味弱體而強氣,非但易患疾病,若被敵人所傷,又如何能夠承受?”


    威九丹笑道:“好小子,尚未學會走路,卻已想著飛上天該如何保命了?你瞧費蘭曲師侄,雖不過是一介凡人,卻可駐顏不老,長保青春,這正是我海法神道教玄功之妙。你先將這瘦體無力功練會再說。”


    形骸昂首道:“還請師尊過目。”說話間,身形消瘦,不多時已似瘦了八斤。眾孩童全數轉頭,再度注目於他,見他症狀如此顯著,都大唿小叫起來。


    威九丹身軀一震,忙扯胡子,喊道:“好了!停下,停下!再瘦下去可小命不保。”


    形骸於是收功。


    威九丹這才放心,拍手笑道:“好個小行海,悟性恁地了得,果然名不虛傳,當真罕見。即使前些年的息世鏡也不及你。”


    形骸問道:“師尊,息世鏡又是何人?”


    威九丹道:“近幾年來,我海法神道教出了三位傑出子弟,息世鏡正是其一,他學會融融功、瘦體功、氣舞掌、符華法,隻用了半年時光,進境之快,三百年來絕無僅有。隻是如你這般,一天之內練熟兩大玄功,他可就相形見絀了。”


    裴櫓急道:“師尊,你不覺得此事太過蹊蹺了麽?我神道教功夫如此神奇,就好比作畫書法,棋藝琴藝,哪有人一學就會,一會既精?他準是以往學過了!”


    眾弟子對這兩門功夫之難深有體會,見形骸如此,心裏也早就猜疑,此刻裴櫓出頭,直指形骸偷學神道教秘傳,登時得不少人響應。這倒並非是眾人故意為難形骸,而是此事太過詭異,難以置信。其實這裴櫓倒也並未說錯,形骸確實對此法有所涉獵,不過他所學的是放浪形骸功,而非海法神道教武學。


    形骸心下一沉:“糟了,我隻顧著顯擺本事,反惹他們猜疑。是非隻因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你怎地如此不懂道理?”


    威九丹道:“行海,你覺醒時幾歲幾月?”


    形骸道:“啟稟師尊,我十四歲過十三個月覺醒的,是在九個月前。”


    威九丹笑道:“那已算作很晚了。諸位小徒,你們之間,有何人覺醒時晚過行海麽?”


    眾人大眼瞪小眼,都知道形骸覺醒時遠遲於眾人,一年有十五月,十五歲後則無望覺醒,形骸若再晚一些,便永遠再無機緣。


    威九丹又道:“莫說輕囈公主絕不會外傳本教之秘,就算她有心挑一人才傳道,又豈會未卜先知,選這險些埋沒的孩子?”


    眾弟子一聽孟輕囈之名,再無人膽敢造次,裴櫓臉色難看,心中憤然,他身邊女伴連聲勸他,才令他愁眉稍展。


    威九丹對形骸道:“行海,你悟性之高,確實稀少,然則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起先學得快,可將來未必順利。莫要因一時得意而鬆懈了曆煉。”


    形骸聽他為自己說話,感恩戴德,大聲答道:“是,尊師之言,小徒銘記於心。”


    學完這瘦體功,眾弟子又去技藝塔,得掌門人川武商傳授“氣舞掌”功夫。


    氣舞掌是道術士所練克敵製勝的武藝,並非僅有掌法,其中包含短打擒拿、刀槍劍戟、拳法指法,卻注重掌心運力,氣由穴發,故而統稱為“氣舞掌”。掌法要旨,是將融融功與瘦體功煉得的純粹真氣,用於與敵人近身搏鬥拚殺。


    本來道術士講究道法神出鬼沒,揮灑自如,遙遙出手就可將敵人擊敗。若要短兵相接,則是不得已的下策。可風雲變幻,世事無常,道術士一生中總難免遇上突襲暗殺,到了那時,則使出此法來迎敵。


    使用氣舞掌時,真氣從渾身三十二處要穴流出,纏繞全身,以真氣出掌,以真氣驅體,威力雖比同一層的龍火功稍弱一籌,但道術士真氣渾厚,一旦全力運功,也是非同小可。


    不過川武商又道:“氣舞掌雖也可克敵製勝,然則終究不如真正的道法管用。一旦敵人暫且退避,局麵轉危為安時,需立時遠離敵手,施展道法殺之。因此這氣舞掌乃是防身之術,並非殺敵手段,施展之際,需時時刻刻牢記這‘窮寇莫追、行有餘力’八字要訣。”


    孟蘇瑰道:“師尊,可若我喜歡與敵人打打殺殺呢?”


    川武商哈哈大笑,說道:“好個刁蠻的丫頭。”又搖頭道:“你們練了瘦體功,身子骨著實孱弱,即使一時勇猛,也逞強不了多久。再說了,咱們道術士乃是修仙之人,講究勝得漂亮,勝得瀟灑,你要用這氣舞掌殺的血流成河,有些上不了台麵。”


    孟蘇瑰想了想,道:“師尊,那有沒有與敵人搏殺的道法?”


    川武商笑了笑,忽然攤開手掌,掌中已纏著一條大蟒蛇,他將大蟒蛇一揮,乒乓聲中,眾孩童麵前桌椅盡數粉碎,人卻毫發無損。眾孩童愣了一會兒,大聲喝彩,讚歎這老道手法眼力皆精妙絕倫。


    川武商道:“所謂道法,絕無定數,既可借外物之力,又可增自身能耐。若將道法練到總掌門那般地步,即使藏東山將軍,拜天華大師來襲,總掌門也能叫他二人討不了好。”說罷收了蟒蛇,袖袍一拂,桌椅又如數恢複原樣。眾孩童見狀,再度叫好起來。


    川武商演了功夫,再傳授眾人掌法要訣:如何氣走勞宮穴,如何遍布三十二穴,如何施展輕功,如何攻守一體。氣舞掌招式著實繁複,若要鑽研下去,也算甚是深奧,但既然川武商視其為權宜之計,因而隻要眾孩童學掌法、拳法、輕功與一門兵刃,與同伴一招一式的拆解練熟。


    形骸聽了口訣,也一點就透:他使放浪形骸功時,骨頭從全身刺出,比之掌控真氣更為艱難,至於護體罡氣的手段,也與龍火煉體功大同小異。他兩下一對照,這門功夫也再無難處。不過這一迴他吸取教訓,不再張揚,隻老老實實的學氣舞掌招式。他記起袁蘊說過:不許他再用飛鷹劍法、棕熊拳法等月舞者功夫,於是對氣舞掌學的甚是用心。


    但他先前已太引人注目,其餘同門時不時斜眼看他進展。形骸如臨大敵,不敢怠慢,隻一人單練掌法,每一掌皆全神貫注,不露端倪。川武商武學深湛,又存了先入為主的心思,細看形骸出手,便知其中大有門道,正是身經百戰的行家,心底暗暗讚許,表麵上卻不動聲色。


    練完氣舞掌,眾人去飯堂吃了飯,暫歇少時,被領去法令門,習練神道教四大根基的最後一門“符華法”,傳功者是法令門掌門人裴長生。


    隻見裴長生身前有一大桌,桌上左邊擺放金銀銅鐵之盤,中間放著長劍法刀,右邊放符咒法印,除此之外,他兩旁又有頭冠、吊墜、手鐲、指環、丹藥、寶珠。眾弟子一見他架勢,已是眼花繚亂,嘖嘖稱奇了。


    裴長生道:“這符華法是爾等施展道法的重中之重。若不練融融功,則如無源之水。若不練瘦體功,則如涓涓細流。若不練氣舞掌,則似陷入泥濘。而不練這符華法,則如同深山裏積了數十年的雨,卻從無一人得知,也從未惠及過一物,下遊卻飽受旱災之苦,徒唿老天無眼。若要施展道法,非練我這符華法不可。”


    他取出一片符咒來,道:“世間萬物,皆合乎‘道’,道法自然。然則大道無形,凡夫俗子,又如何能與自然交談?又如何能懂自然之理?道不可知,道卻可用。我等道術士,需學會識這符咒、畫這符咒、用這符咒、乃至刻符咒於刀劍、法盤、珠寶之上。以符問蒼天,以符問大地,以符問自然,從而以符問道。”


    他念了口訣,將一片符燒了,手指一點,飛出一道火焰,從眾弟子頭頂越過,眾弟子大感炎熱,嚇得大叫起來。


    裴長生道:“這符咒字樣古怪,是‘火’之意。我將真氣灌注入這符咒,心中存想,再以言語驅使自然,就能使出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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