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暗忖:“潛地婆婆說當年神龍騎與靈陽仙一戰,靈陽仙被屠戮殆盡,無一幸免,安佳與師兄是機緣巧合之下才收獲那位飛靈真人所留饋贈。這位裴先生的陽火功又是從哪兒來的?難道他是靈陽仙的遺孤麽?可....那是一千年前的事了。”


    裴先生問道:“這位小姐,你這陽火功是從何處學得?”


    安佳說了三人誤入地下神廟,遇上千年前的土地爺,得贈奇功之事,眾人聽了皆嘖嘖稱奇。紅爪對安佳期望頗高,見她得此神通,自也轉憂為喜,捋須而笑。


    裴先生喜道:“這位行海兄弟與沉折兄弟也會陽火功麽?”


    安佳道:“行海哥哥不會,但沉折師兄是會的。”形骸聞言頗為惋惜,而沉折隻點了點頭。


    裴先生甚是興奮,道:“這陽火功並非人人能練,比龍國龍火功更為稀少,隻怕百萬人中才有一人覺醒。照此看來,咱們當真有緣。”但旋即又大惑不解:“我倒不知有人能同時身懷龍火陽火。”


    形骸問道:“裴先生,您又是怎麽學會的?”


    裴先生微微一笑,道:“這說來話長了,我本是龍國故章裴家的人士.....”


    形骸奇道:“裴家?先生是裴家的?”龍國朝政由數大宗族共同把持,這裴家司職海事,論其勢力,僅稍遜於孟家、藏家一籌,原來這裴柏頸竟是龍國大宗族的人?


    裴先生道:“是啊,孟家、藏家兩位小兄弟,咱們本是一國同胞。”


    形骸又問道:“本是?那當下不是了麽?”


    裴先生道:“二十年前,我與兩位差不多年紀時,在學堂苦練龍火功,龍火未能練成,這身陽火功突然莫名其妙的覺醒。”


    形骸心道:“原來他今年三十四歲,可看似才二十歲模樣。嗯,聽說但凡覺醒之人,中途殞命不算,壽命少說可達兩百年,原來這話不假。”


    裴先生繼續道:“此事被我周圍同門察覺,他們以為也是龍火功,便告訴了我那老道師父。當夜就有純火寺之人前來捉我,我識破他們詭計,硬是逃脫他們掌心,否則早死在他們刀下了。”


    安佳憤憤道:“不錯,我當年也是差不多!幸虧紅爪師父相救。”


    紅爪歎道:“龍國一貫如此,好在隻要逃出龍國地界,他們手伸不過來,隻能作罷。除了安佳之外,更不知有多少月舞者慘遭殺害了。”


    形骸心下駭然:“當年神龍騎殺盡靈陽仙,驅逐月舞者,奪了天下,但仍將此二者視作洪水猛獸一般,難道非要趕盡殺絕麽?”他不免有愧,幹笑道:“裴先生竟能獨自逃過,真是了不起。”


    裴先生道:“你不必良心不安,這與你們兩個少年有何關係?是純火寺不講道理,濫殺無辜。我那時逃出重圍,但純火寺派出許多高手來追,我仍是必死無疑。可就在緊要關頭,我遇上了一位恩人,他是藏東山藏老恩公。”


    沉折道:“爺爺?”


    裴先生眼睛一亮,道:“東山將軍是你爺爺?”


    沉折點頭稱是,裴先生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感激,又道:“恩公不知我是何人,卻收留了我,我藏在恩公的軍艦上,純火寺的人跳上船,不敢得罪東山將軍,被他嚇走。我感念他恩情,向他吐露一切,東山老將軍道:‘此事怪不得你,老夫也一直瞧寺廟的人不順眼。隻是我無法收留你。你還需另謀出路。’”


    形骸黯然想道:“連東山將軍這等英雄,也不敢公然與寺廟作對。”


    沉折道:“爺爺就這麽送走了先生?”


    裴先生搖頭道:“東山先生傳了我一套拳法,一套劍法,拳法叫鐵蓮式,劍法叫旋風劍。我苦練十天十夜,終於練成,他又送我百兩黃金,在建勇城將我放下。東山將軍對我實有再造之恩,我至今仍想再見見他老人家。”


    沉折雖一貫冷淡,可想起藏東山,目光也甚是敬佩,他稍一遲疑,道:“先生自是一片好意,爺爺說:如今純火寺對藏家盯得甚緊。先生還是莫要與爺爺再見為妙。”


    裴先生歎了口氣,向眾人抱拳作揖。銀二爺頗想結交此人,急道:“先生,明晚鄙人在葡萄莊設宴,先生既是紅爪大師兄弟,豈能不光臨寒舍?”


    紅爪也笑道:“是啊,老弟,咱們再好好喝上一宿!”


    裴先生答道:“在下要在這蘇母山等人,既然義兄與銀二爺如此盛情相邀,在下豈能拒絕?”說罷再一鞠躬,揚長而去。


    待眾人走光,安佳、沉折、形骸三人商議返迴龍國之事,形骸道:“我看越早走越好。那亡人蒙正在找沉折師兄,此人不知武功如何,但終究不易對付。而且這西海的日子遠不及龍國太平,為緣會考慮,也需盡早返鄉為妙。”


    安佳笑道:“對,明晚這頓飯總要吃的,吃完之後,我說要送你倆離開,這麽一走,從此海闊天空,哈哈,誰也管不著我。相公,你高不高興,歡不歡喜?”


    形骸臉色為難,道:“我看紅爪大師對你寄予厚望,把你當做他的傳人,你這麽一走,他豈不傷心?他又對你有救命之恩,你舍得拋下他不管麽?”


    安佳惱道:“你這麽一說,又把我腦子攪亂啦!咱們本都說好了,你是不是想不要我?再說了,那位東山老將軍救了裴柏頸,也不求他迴報自己。我這位紅爪師父是個大英雄,拿得起,放得下,未必比東山老將軍差了。”


    形骸望向沉折,沉折道:“既然已說定,不可輕易違諾。”


    形骸點頭道:“那也唯有如此了。”安佳大喜過望,心情變好,抱著緣會一通親吻,緣會瞪大眼睛,似不明白為何如此。


    次日一早,安佳領形骸、沉折在蘇母山城寨中遊逛,此城位於麒麟海銀海島上,雖是西海蠻族聚集之地,但離龍國墨從也不過二十天航程。城中用龍國翡翠、黃金為幣,采購龍國貨物,崇尚龍國風情,經過數十年通商,城內也有不少龍國匠人所造的亭台樓閣。眾高樓與海島的雨棚、船塢、房屋、港口間雜交錯,雖有些不倫不類,卻也頗有異域風貌。


    麒麟海又被龍國叫做內圈海的‘近海’,尚有大陸群島,有近千萬人居住,再往西去九百裏,蘇母山海民稱其為鯨魚海,也是龍國所謂“中海”,海上島嶼稀少,往往航行十日不見陸地,聽說其中海怪出沒,漁產豐盛,暗藏珠寶,沉船無數,更有古時湮沒的帝國王朝。鯨魚海的海盜甚是出名,其船艦之兇悍強橫,令人聞風喪膽。


    至於由鯨魚海往西,則是無人海,龍國稱之為“深海”,到了那裏,哪怕飛上高空張望,也絕見不到一片立足之處。除非發瘋之人,或是有心修道的高人,誰也不會前去那邊。


    安佳帶形骸瞧了蘇母山城寨船艦,隻見船如城牆,帆如白雲,列於藍海之上,從頭看不到尾,真是龍舟巨艦,震懾人心。形骸讚歎道:“我看墨從的龍國軍艦也不過如此。”


    安佳傲然道:“是啊,蘇母山是麒麟海第二大城,僅次於荷葉島的金樹荷葉國。”


    形骸問道:“那金樹荷葉國又是怎樣的?”


    安佳道:“我隻知道那國很是漂亮,比蘇母山還要富足,國中有一女王,姓派,叫派若何。紅爪與她是老朋友了。他們兩人常常吵架,也常常碰麵商議麒麟海大事。若是鯨魚海的海盜大舉進攻,隻要蘇母山與金樹荷葉國聯手,那就萬事無憂了。”


    形骸又道:“你不想去金樹荷葉國看看那派若何女王麽?”


    安佳悠然神往,思索再三,道:“算啦,我還是想迴龍國,蠻子的地方再好,也不及咱們龍火天國好。”


    形骸看這城中商賈頻繁,商貿火熱的景象,忍不住想道:“有多少船上是從龍國邊境捉來的奴隸?龍國又有多少人似那藏爭先一般,將奴隸賣往海外?”


    他自覺無力,暗暗心酸:他救不了黑鐵礦山的勞工,救不了後礦山的難民,他能救的僅有緣會一人。


    到了晚間,來到葡萄園,這園林廣大,可比皇宮的後花園。眾人露天而坐,擺開數十桌酒,風俗人情近似龍國,又有西海海民歌舞。桌上海中魚蝦應有盡有,蔬菜瓜果則是從龍國購入。園中掛起一圈大紅燈籠,照得夜間燈火通明,有如白晝。來赴宴者皆是蘇母山中有頭有臉的人物。紅爪乃族中首領,雖不比皇帝至尊,但人人都對他恭敬有加。


    形骸見紅爪穿的甚是樸素,安佳也不怎麽打扮,由此可見紅爪生活清貧,也約束安佳不得奢靡,安佳看眾婦人穿著美麗,爭奇鬥豔,眼中滿是羨慕。形骸暗生敬意,想:“紅爪雖不管那銀長手害人,可自己卻行得正,坐得直。不然這蘇母山怎能如此井井有條,百姓能安居樂業?”


    銀二爺滿麵春風,全無親友喪生之悲,他舉杯道:“銀二劫後餘生,皆拜安佳、孟行海、藏沉折所賜,這一杯美酒,敬三位了不得的小英雄!”


    眾人齊聲喝彩,雙手舉杯共敬,形骸一生規矩,飲酒極少,喝了幾杯,已頗為難受,好在他真氣深厚,又用放浪形骸功化解酒力,這才沒有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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