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之後,轉眼便是春節。


    今年的重頭戲,是蕭長昭這個新上任的太子,和鳳卿這個太子妃。


    今年的衛皇後讓人看起來有一種疲倦之感,仿佛對什麽都沒有興致,新年領宴招待外命婦時,也都是多交給鳳卿出麵。


    王大夫人沈氏看著上麵長袖善舞、八麵玲瓏,與宗室女眷們談笑風生的鳳卿,多少有些羨慕,忍不住歎道:“二妹如今算是熬出來了,養出了一個太子妃,謝家祖墳都在冒青煙。”


    太子妃雖然不是二姑子親生,但她對庶女施以了善意,如今也有了迴報,總歸不負她慈愛一場。


    想到二姑子,沈氏又忍不住想到了與自家老爺同母同胞的大姑子。兩位姑奶奶的女兒,各自嫁了靖江王和原被封為燕王的太子,謝家得意,則免不了英國公府失意。


    上次靖江王的顧側妃母子過世,鬧得沸沸揚揚的陰謀論了一場,最後卻以一個罪臣之女有意陷害報複作為終結。沈氏雖然不知道這事情的來龍去脈,聖上和皇後自然也不會對外說,但看事後聖上的一係列處置,恐怕與先太子妃多少有些關係。英國公府就算沒有收到牽連,也免不了受點這件事的波及,如今全府正夾著尾巴做人。


    相比沈氏的羨慕,王二夫人康氏則更多的就是嫉妒了。


    從前康氏看鳳卿總是有些看不起的,哪怕是嫁給了燕王之後,心裏也多少還是覺得一個庶女,厲害又能厲害到哪裏去,必是走不遠的。就連娶了鳳卿的燕王,也被她歸為了鼠目寸光,沒有遠見之人。


    誰知道,她既然真的如鳳簽所預言的那樣,一步步走到了太子妃的位置,或許以後真的能當上皇後。


    康氏又想到了差一點成為她的女婿卻被她拒之門外的謝鳳英,當初她反對這門親事的時候覺得自己做的是正確的,後來哪怕謝鳳英考取了解元,也心想不過是個解元,往整個大業朝裏算也不是隻他一個,又不是狀元,因此心中雖有些可惜卻並不十分後悔。


    可是現在,她的女兒嫁了她親自挑選的女婿,卻過得並不好,雖然門第高,不缺富貴,但女婿自成親後就一個接一個的往家裏抬妾室,婆母對女兒也是挑三揀四,女兒為了壓住妾室和跟婆母鬥心眼兒就整天忙得焦頭爛額,她上次去看女兒時,就覺得女兒憔悴消瘦得快不成樣子了。


    反觀嫁給了謝鳳英的蔣家小姐,至今屋裏沒有一個妾室,夫妻琴瑟和鳴,而王氏自從兒媳婦進門之後,就將家裏的事情交給了蔣氏,自己含飴弄孫,婆媳相處融洽。


    若是鳳卿以後真的當了皇後,那謝鳳英就是正經的國舅……想到這裏,康氏總覺得像是胸口堵著一口氣似的,又覺得不甘。


    旁邊也有許許多多的外命婦正在談論著新的太子妃,多少也帶了些豔羨的成分。


    有人發現了宴上原來的張太子妃居然沒有出現,便奇怪的問起道:“這有了新太子妃,原來舊的張太子妃怎麽沒來了。”


    旁邊有人開玩笑道:“怕是為了我們著想,怕我們不知道怎麽稱唿吧。”說著用手比了比,道:“你說,這舊的太子妃並沒有廢,新的太子妃又封了,兩位太子妃同時出現,我們該如何稱唿好,她們自己又該如何論尊卑。”


    康氏在旁邊挑了一下眉,插嘴道:“什麽如何論尊卑,論長幼有序和先來後到,也該是這位謝太子妃向張太子妃行禮問安。”


    旁邊說話的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含笑著轉過頭去,並沒有再說話了。


    沈氏含笑的轉過頭來,對康氏道:“二弟妹,你喝口茶吧,這茶都涼了。”


    她有時候真的是服了康氏了,王氏和謝家是姻親,鳳卿又是他們的外甥女,她好了他們王家也跟著收益。偏偏這位二弟妹,話裏話外,倒是見不得人家好的模樣。


    前麵鳳卿與身邊的宗親女眷們說了好半天的話,隻覺得口幹舌燥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心裏卻忍不住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她是真的覺得這樣的場合要應酬這麽多人挺累的,偏偏今年又是她以太子妃的身份出席和招待她們的第一年,不求有功,但也要求個不出差錯,且她心裏多少還有些記掛著放在東宮的詔兒。


    等內外命婦領宴散去,鳳卿由宮女扶著迴到東宮的時候,隻覺得自己全身都快散架了。


    她換了一身衣裳,從奶娘手裏接過了被厚厚的棉衣棉褲裹得像隻粽子的詔兒,就這樣橫著躺倒了床上,歎道:“娘的小乖乖,想娘了沒有。”


    詔兒對她咧著嘴笑了一下,接著抬著腳想要往後翻身,結果因為穿的衣裳太厚,翻不過去,便來抓鳳卿的手,想讓她推他翻過去。


    蕭長昭比她慢一步迴來,進來看見她躺在床上,笑著將趴在她胸前扯著她的領著想要找奶喝的詔兒抱了起來,問道:“累了?”


    鳳卿輕輕的點了點頭,答:“心累。”比起身體上的疲倦,她更多的是覺得精神上的勞累。


    在鳳陽宮裏,她不敢說錯一句話。每個人跟她說話的時候,她都要想一想這個人的家世、出身,夫家是誰,娘家是誰,娘家和夫家有哪些人在朝中當著什麽官,她說這話是不是還有別的意思,那些話有沒有是她們的夫家和娘家不好直接蕭長昭說,想通過她把意思傳達到蕭長昭那裏去的,以及想著要怎麽迴應她們的話才不會出錯。


    這簡直就是一場仗,而不是簡單的說話聊天。


    蕭長昭笑著道:“這就喊累了,現在還有母後和你一起應付,等以後就隻剩你一個人的時候,你才知道辛苦呢。”


    鳳卿將手捂上自己的臉,道:“好了,你別說了。”


    蕭長昭看著埋在他的胸前咬著他的領子的詔兒,知道他是餓了,於是便將奶娘叫了過來,吩咐她道:“小殿下餓了,將小殿下抱下去喂奶吧。”


    等奶娘將孩子抱下去之後,蕭長昭讓屋裏的人都出去,跟著並排躺到了鳳卿的身邊,用手撐著腦袋,伸出手指按了按她的胸口,問道:“你的奶迴了嗎?”


    鳳卿將他的手指拿開,瞥了他一眼道:“沒了,我用了藥,已經迴了。”


    她原本是想喂養詔兒到一周歲的,隻是後來發現事情太多,因為漲奶經常會導致一些尷尬的場合,加上某位當爹的總喜歡搶兒子的口糧,所以隻好提前把奶迴了。至於詔兒,他依舊還有奶娘可以喂他。


    蕭長昭聽後臉上多少有點失望。


    鳳卿又跟他說起今日宴席上的事情,道:“今日大嫂沒有出息,我看外命婦有些議論紛紛,恐怕免不了多番猜測。”


    蕭長昭拿著她的手看著她的手指道:“不必管她們,由著她們議論去。”


    鳳卿又問:“我看母後的精神也有些不大好,你說我要不要去看望一下大嫂,母後會希望我們能善待大嫂,我們對大嫂表達善意也能讓母後高興。”說著半玩笑道:“順便也好表示一下我的賢惠和善良。”


    蕭長昭瞪了她一眼,道:“你有病吧。”說著強道:“表達什麽善意,嗬,難道我以後就會虧著她了。為這個跟我鬧情緒,你不許去,去了我跟你翻臉。”


    好吧,看來這母子兩人的心結還沒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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