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道蜿蜒崎嶇的下海之路,海水在這大自然所賜的隧道外久久徘徊著,自從遠古海洋誕生的那一刻,這種循環就起始了。

    隧道的階梯浸透著濕氣,階梯上散落著沒有規則形狀的古老石器,也許,在舊石器時代,人們對暗夜幽冥界的探尋就伊始了。

    這裏燈火通明,仿佛都是有人特意安排的。一排排人骨撲麵而來,有些顱骨的眼角還滲著血絲。

    “啊!”黃迢尖叫起來,帶著哭腔道,“我就說了吧!這裏能嚇死人的!”

    “看來以前來訪這裏的冒險者,大都剛進來時就已命喪黃泉了。”葉一錦蹲在一具人骨前歎道。

    “這就是托羅嗎?隻懂得把人置於死地的托羅嗎?他為什麽要那麽狠毒?他到底貪求什麽?”兔兒不可思議地搖搖頭。

    葉一錦望向兔兒,輕輕一笑:“如果說他隻是為了一個女人,一個他足足等了一千三百年的女人,你信嗎?”

    兔兒一愣,繼而調侃地笑道:“一錦,別開玩笑了,怎麽可能……”

    葉一錦也笑了笑:“是啊,在世人眼裏這都是不切實際的事情罷了。”

    “你們的想象力可真豐富,一千三百年前,都想到西周年代了。”黃迢不屑地撇撇嘴。

    “黃迢在西周,最多也就是個周幽王,為了褒姒一笑,就……”葉一錦一語未落,隻見黃迢氣氣地順手朝他丟了一塊石頭。

    “哈哈哈哈哈!”葉一錦大笑起來,黃迢撅起嘴,瞥了葉一錦一眼,賭氣地不看他。

    兔兒笑著望著鬥嘴的兩人,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仿佛身後有一雙手,順著她的背往上爬……漸漸地她失去了知覺……

    半天不見兔兒出聲,葉一錦和黃迢都看向她——

    隻見一個骷髏猙獰著臉,把雙手搭在兔兒的肩上!它呲著陳舊的牙化石,朝著兔兒的頸部緩緩靠去……

    “啊!”黃迢再次尖叫起來!這下骷髏的注意力全被黃迢吸引來了!

    骷髏的空洞的眼窩裏滲著血,它扔下兔兒,朝黃迢和葉一錦的方向緩緩踱來……兔兒昏倒在地,她顯然是中了這鬼魅的咒語。

    “啊!不要啊!”黃迢嚇得拔腿就跑。葉一錦一個飛身,一腳踢向骷髏的臉!可是這骷髏似乎有無窮的戰鬥力!它被激怒了!它狂撲向葉一錦!葉一錦瞬間被骷髏按倒在地!

    黃迢躲在岩石後,偷偷地觀察著葉一錦和那骷髏,無意中,他看見葉一錦的手指在地麵畫著什麽……一筆一劃甚至手的姿勢都跟往年的一模一樣……那一刻,黃迢呆住了,他半信半疑地搖搖頭,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這時,一個嬌弱的聲音怯怯地從黃迢的背後傳來:“大哥哥,我好餓,給我點吃的吧……求求你了……”

    “拜托,小妹妹你怎麽要飯要到這種地方來啦!”黃迢無奈地半哭半笑道,驀地,他打了個寒戰……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他驚恐地扭過頭,隻見一個滿口鮮血淋漓的血屍貪婪地瞧著他!

    “啊……”黃迢忙嬉皮笑臉道,“這個,我的血不好喝,真的……”話音未落,他拔腿就跑!他發瘋一樣地狂奔著!在他的潛意識裏,他必須跑!他奔跑的速度無人能及!曾在八年前,他也是這樣地奔跑,才最終逃出了暗夜幽冥界……

    葉一錦這邊,他安詳地在地麵畫著圈,頃刻間,骷髏粉身碎骨……

    驀地,葉一錦吐出一口鮮血,他用鬼魅魔咒驅散了骷髏的陰影,然而心力交瘁,沉沉地昏睡而去……

    輕輕地,那熟悉的腳步聲順著階梯緩緩移近。那是一身潔白衣衫的男人,他的心口有一道深深地刀疤…。。他麵無表情地望著被骷髏擊昏的兩人。

    他蹲在兔兒的身旁,他似乎在細細打量她,然而他的目光又飄移在別處。他深邃的目光茫然而慎重地釘在葉一錦的身上。但是,男人沒有顧忌太多,他抱起昏迷的兔兒,朝暗夜幽冥界深處走去……

    雪,悄無聲息地飄零。寂寞的世界,孤獨的小屋,暖暖的火爐……窗欞上結著冰花,這個世界似乎凝固了。

    她再次從沉夢中清醒,她躺在棉被裏,隻覺得渾身無力。那熟悉的白衣背影默默地佇立在窗前,他似乎一直這樣看著外麵的雪。窗外,萬籟俱寂。

    “淩淵……”兔兒呢喃了一聲,她開心地笑了,“我又見到你了,我不是在做夢吧……”

    男人的身子顫抖了,他轉過身,死死地盯著兔兒。她笑起來真美,宛如仙子,隻是那笑容不如以往純真可愛了,而是多了惆悵與蒼涼……

    “告訴我,為什麽我一想到你就會心痛?你到底是誰?”他一個箭步越到她床前,緊緊地逼問道。

    兔兒的眉頭微微皺起,她坐起身,拉住他的手,含淚道:“淩淵,我是你的兔兒啊,你忘了嗎?你怎麽可以忘了?……”

    “兔兒……”他沉默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侵襲了他的大腦,他痛苦地捂住頭,倒在兔兒的懷裏。

    “淩淵!淩淵!你怎麽了?”兔兒憂心忡忡地抱著白衣男人,此刻的他,雙手冰冷如死人,仿佛是這世上最無助的人……

    冥冥中,一股股舊夢的強烈的衝擊波襲擊著他頭部:

    把你的名字告訴我嘛,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淩淵,我活下來了。我要永遠地陪伴著你,再也不要你傷心……

    如是我聞,青天白鷺,如仙之夢,璀璨夜,與君同在。悵寥廓,醉翁意,景中人。願與兔兒共此時,永恆一世……

    就算疼死了,我也要抱著你。我害怕,我不這樣緊緊抓住你,你就消失了……

    黑暗中,驀地閃現出一道銳利的刀光!刀光穿透了他的腦部!他昏倒在地……

    “啊!……”他吼了一聲!他緊緊攥住兔兒的肩膀,急促地喘息著!他惶恐而不安地抓著兔兒,兩行熱淚從他原本冰冷的眼角滾滾流下……

    “兔兒……兔兒……不要傷害我的兔兒……不要……”他哭著喊著,他一把擁住兔兒,死死地擁住兔兒……

    “淩淵……”兔兒溫柔地愛撫著他的背,心疼地哭了,“你都遇到了什麽?發生了什麽事?告訴我淩淵……告訴我……”

    沒有迴答。他就那樣緊緊地擁著她,似乎抓住了生命的唯一一顆稻草。也許是心痛過度,也或許因為其他,他昏昏沉沉地睡在她懷裏,仿佛是嬰兒迴到了母親的懷抱,這也是唯一一次,他能這麽安穩地睡一覺了。

    不知時間之水流淌了多久,他微微睜開眼,身邊躺著兔兒。此刻的她,是那麽地溫柔而嫵媚。他一時看呆了……兔兒沒有睡,她就這麽緊緊地看著他,仿佛生怕他再偷偷溜走。

    “你醒了?”兔兒依偎在他的胸膛輕輕問。

    “嗯……”他點點頭,猛地一翻身,把兔兒壓在身下,笑著問,“你怎麽會睡在我床上?”

    兔兒笑了,捏了捏他的鼻子:“如果不是我睡在你身邊,你還希望是誰呢?”

    他紅了臉,輕咳嗽了一聲。他慌忙起身,卻被兔兒一把拉住:

    “淩淵,你要去哪兒?”

    他沉默了,良久,他的神情再度偽裝上冷漠的麵具。

    “你被骷髏下得魔咒已經被我解了,我也該走了。”他垂下眼,不再看她。

    “為什麽……”兔兒的淚一頃而下,“你總是來無影去無蹤,淩淵,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你給我的隻是偶爾的光芒,然後再次把我打入低穀……”

    “司馬淩源已經死了,也許以後他還會複活,但我是莫林。”他小聲地說。

    “不!我不信!”兔兒哭著喊道。

    “對不起。不過,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他笑了,一轉身,輕輕地消失在了門外。

    驟然,雪飄零的景象,冬日的小屋之景全然逝去!深海隧道的模樣重現眼前。“淩淵!……”兔兒掙紮地喊著,仿佛根本無法動彈。她奮力坐起來,隻覺得一股氣流衝擴了她的胸腔,她叫了一聲,抬起了沉重的眼皮。模糊中,是黃迢和葉一錦擔憂的麵容。

    “怎麽……是你們?……”兔兒無力地喃喃道。

    “兔兒呀,你真是被骷髏蠱惑啦,當然是我們了!你就一直昏迷不醒,我們還以為你被骷髏下咒再也醒不來了,沒想你自己竟然把魔咒破解了!”黃迢抖著手絹歎息道。

    兔兒深深吸了口氣,葉一錦扶起她,說道:“剛才我把骷髏打敗,受傷後就昏了過去。黃迢跑得快,躲過了惡鬼的攻擊。隻有你,一直未醒,真叫人擔心。”

    “我沒事了……看來方才,是個夢吧。”兔兒慘淡一笑,“也許是我太想他了,所以他才會與我夢中相會……”

    “什麽?夢?你夢見王爺了?”黃迢忽閃著眼睛。

    兔兒點點頭,說:“我的魔咒是淩淵解得,是他借夢的力量為我解的……”

    “夢中解咒,還真是靈異。”葉一錦的嘴角勾起彎彎的弧度,默默地,他握住了拳。

    篝火燃燒著,溫暖的火光映照在每個人疲憊的麵孔上。黃迢累的睡著了。

    葉一錦拿把預備好的幹糧放在兔兒手中,柔聲道:“兔兒,吃點東西吧。你現在身體虛弱,每天不吃不喝怎麽撐得下去呢?”

    兔兒望著葉一錦,含淚問:“從小到大我都對你冷冰冰的,你就不恨我嗎? ”

    “恨?”葉一錦笑了,兩個小酒窩傻傻地印在他的臉頰,“怎麽會恨呢。你想多了。”

    她歉意地瞅著他,默默道:“我不值得你對我那麽好……”

    “可是我心甘情願。”葉一錦迴答得幹脆利落。

    她垂下頭,沉默,無盡的沉默,似乎要將他們活活吞噬。

    “你還記得嗎?我們從小到大就這麽打打鬧鬧地過來了,你原本是那麽地排斥我,就連我進門的時候,你都毫不留情地把門扣上……”葉一錦蒼涼一笑。

    兔兒也笑了:“那麽久的事,你還都記得。那時我也隻是意氣用事,並沒有針對你。”

    “真的嗎?”葉一錦灰暗的眸子頓時明亮些許,他笑了,似乎這一生,都沒有這樣開心地笑過了。

    “真的。”兔兒笑著點點頭。

    與其說黃迢睡著了,不如說他在裝睡。他根本睡不著,他偷聽著兔兒與葉一錦的對話,他悄悄伸出手,在地上畫著圈,方才那一幕,葉一錦在地上畫了一個圈,骷髏就粉身碎骨,這的確很蹊蹺。任憑神人也沒有這般力量,除非這骷髏為葉一錦所控。然而,這骷髏怎麽會為葉一錦所控呢?黃迢百思不得其解。提防之心悄然地在他的思維裏滋生蔓延……

    遙遠地,那暗夜幽冥深宮,火焰千百構成懲罰的明燈!

    白衣男人被魔力押解在冰冷的牆麵,他沒有掙紮,隻是木然地望著飄在他身前的鬼魅幽魂。

    “莫林,我真沒想到,你竟敢違戒!”托羅幽幽的聲音血腥般地響起,“為了那個女人,你不惜依托夢境,消耗自己的生命之力來為她驅散魔咒,你該當何罪?而且,我該怎樣對付那個女人,才能把你拉迴來不要做傻事呢?”

    “不!……”白衣男人無比淒慘地嚎叫著,“主公,你要殺要剮,莫林都能承受。隻是,千萬不要對那個女人下手,她是無辜的……”

    “即便是被我抽走記憶與情感,你竟然還是那麽在乎她?真是奇妙啊。”托羅低語道,他忖度思付半晌,微笑道,“那我可要看你的表現了。你得答應我,從此不得與她偷偷幽會,不可以見她。你做得到嗎?還有,你一思念她,你的心就會滴血。你承受得了嗎?”

    白衣男人沉痛地閉上眼,艱難地點點頭。淚,從他的眼角悄然滑落……

    “很好。既然答應了,就要做到。不要讓我覺得,莫林你言而無信。千萬,別讓我失望。你要知道,讓我失望了,後果不堪設想,比如我會把那個女人……”托羅陰笑道。

    “不!”他聲嘶力竭地喊著,“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再也不會去見她……再也不會……”

    “很好。為了懲罰你之前的過錯,從今起,你就被懸吊在這裏。如果你潛逃了,哼,那就別怪我了,莫林。哈哈哈哈哈哈!……”托羅笑著大步離去了。

    一顆血淚從白衣男人的眼角隕落,滴在地表的那一瞬,血淚化作啼血的杜鵑,那鳥兒載著一顆幽幽的靈魂,頭也不迴地飛遠了……它會飛往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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