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之山,冰雪將融,寒風簌簌。風雪覆蓋了山洞,與世間隔閡成一道屏蔽。

    飛毯疾速降落在山洞旁,也許是嗅到姥爺熟悉的氣息,兔兒微微睜開眼,抬起手,指了指被積雪掩埋的洞口,然後臂彎緩緩墜落下去。她的神色變得充滿希望,她努力地支撐著自己,她似乎在等,似乎一定要看到姥爺活下去……

    淩淵放下兔兒,她無力地依偎在他懷裏。他拚命地撥開厚厚的積雪,洞口一點點增大,老者期許的滄桑眸子正直直地瞅著兔兒他們,老人也在堅持著最後一口氣,似乎在等,等他的小女孩迴來……

    終於,姥爺的身影完全呈現在兔兒眼前,此刻的兔兒,仿佛是迴光返照,她如同風兒一般撲倒在姥爺跟前。淚水從她清澈而悲涼的眸子裏汩汩流下。她雙手托著暗夜幽冥,放到姥爺的蒼眸前。

    姥爺含淚的拍了拍兔兒的頭,祖孫倆相看淚眼,此刻的情感無以言表……

    “兔兒,你吃苦了……”姥爺嘴角的氣息虛無縹緲。

    “姥爺!隻要你吃下這暗夜幽冥,就能好了!我要看著你好起來,我一定要看到你好起來……”兔兒那失去了血色的、蒼白的嘴唇抖動著。

    “好。姥爺這就吃。啊。”姥爺接過夜明珠,毫不猶豫地一口吞進嘴裏。珠子的確有超乎異常的神秘力量,方才還奄奄一息的姥爺頓時精神矍鑠!

    望著姥爺,淩淵笑了,然而一股劇烈的痛楚隨後穿射了他的心髒。那麽,他的兔兒呢……?

    兔兒笑了,她這一生,似乎再沒有比此刻笑得更惹人心碎了。她笑著,宛如一個純真的孩子吃到了人間最甜蜜的糖果……她眼睛彎彎如月,輕輕地,她閉上了眼睛,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兔兒!……”淩淵渾身顫抖起來,他瘋了一樣跑向兔兒。

    “淩淵!不要過來!”隻見姥爺一聲吼,繼而他一把扶起兔兒,讓她背衝他坐著。姥爺張開雙臂,驀地,熒光力量化作五彩光壞繚繞在姥爺的雙臂間!

    “姥爺,這 ……這是熒光力量嗎?能為人續命的靈丹妙藥?”淩淵欣喜雀躍地望著姥爺。

    “是。”姥爺說著,一把將五彩光壞從兔兒的背部打進去!兔兒驀地吐出一口血,仿佛受到了擾亂,兔兒微微睜開眼,然而,依舊虛弱無比。

    一頭虛汗布滿姥爺的全身,姥爺的聲音煞那間弱下去了:“以我現在之力,隻能多為她續命三天。這三天,她會一直處於昏迷等不清醒狀態。你立刻帶她下山,去尋找名醫為她醫治。”

    “好!”淩淵問,“可是姥爺您?……”

    此刻的淩淵宛如釘子一樣被定住了!隻見姥爺竭盡全身之內力,緩緩地把剛吞進去的暗夜幽冥逼出了體外!

    “姥爺!你在做什麽!”淩淵的臉上頓時淚痕斑斑。

    “暗夜幽冥可為將死之人提供無窮能量,我不能讓兔兒死,她還年輕。這暗夜幽冥,就留給她吧……”姥爺語調深沉。

    “姥爺……”淩淵默默地念著,他的心在矛盾。一個是姥爺,一個是兔兒。到底,誰的生命更重要。他陷入迷茫與痛苦。

    “淩淵,你無須煩惱。我的女兒早逝,就為我留下了這麽一個外孫女。我愛她勝於一切。往後,我就不能陪伴在她身邊了。我一直害怕她找不到真心待她的人,讓她吃苦……淩淵,我要你給兔兒幸福,好好照顧她,無論發生什麽,都不離不棄,你做得到嗎?”姥爺含淚問道。

    “我做得到!”淩淵眼睛紅紅地,使勁點點頭,“兔兒就是我的一切。”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姥爺老淚縱橫,隻是,他漸漸失去光明的眸子裏填滿了笑意。他沉沉地倒在地上,靜靜地閉上眼……

    身旁的兔兒,似乎冥冥中的感知,一顆淚從緊閉的雙眼裏流出……她的手顫微微抖了一下……

    淩淵用終年積雪埋葬了姥爺,在他的墓前,他磕了三個響頭。

    淩淵抱起昏迷的兔兒,帶上暗夜幽冥,坐上飛毯,前往京城,那名醫遍天下的地方。

    飛毯繞過囷山,接上黃迢和葉一錦。

    “王爺!窈兒她……她變成了一座巨石!”黃迢上來就哭道,“都是托羅搗的鬼!我們該怎們呀!”

    淩淵不語,隻是盡量操縱飛毯,讓它提速。

    “兔兒!”沉痛重的葉一錦第一眼發現了兔兒的不妙,他跪在她身前,抱起她。隻見她閉著眼,她的唿吸在微顫。

    “司馬淩源!你是怎麽保護她的!她現在怎麽了?啊!”葉一錦紅了眼,大聲吼道。

    “她快不行了。姥爺……已經過逝了……”淩淵痛苦地閉上眼。

    “什麽!你說師父他……”葉一錦身子猛地一顫,“他死了?”

    “原來你是姥爺的徒弟。”淩淵含淚道。

    葉一錦癱在飛毯上,仿佛受了莫大的刺激,一動不動了。

    黃迢呆呆地望著他倆,還有沉夢中的兔兒,獨自地驚歎道:“老天啊!你真的要滅了我們不成?”

    飛毯穿越了群山萬壑,跨越了海洋,終於,抵達了滇王府。

    話說,江湖上有人稱“華佗二世”的神醫盧瑟。淩淵與他有過一麵之緣,那還是在兒時。出人意料的是,盧瑟未經召喚就站在了王府門口。

    “滇王爺,小生已在貴府等候您多時了。”盧瑟微笑地行禮。

    淩淵感激地笑了:“謝謝你。”

    盧瑟瞧了瞧被淩淵抱在懷裏的兔兒,神色頓時焦慮了。

    淩淵把兔兒抱進房間,關緊房門。屋裏除了他倆,隻剩葉一錦、盧瑟、黃迢。

    “盧瑟,有個東西我要給你看。”淩淵從衣袋中取出暗夜幽冥。

    那白皙的光芒似乎蘊藏著無窮的能量。盧瑟原本焦慮的神色豁然開朗,隨即又黯淡下去了。

    盧瑟輕輕笑了:“這姑娘的病已有解決之道了。隻是,需要一顆心髒。”

    “心髒?”淩淵、葉一錦和黃迢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

    “對,她的心髒已經完全壞死。單憑暗夜幽冥的力量,而沒有心髒,這姑娘依舊死路一條。所以,需要一顆完美而適合她的心髒。”

    “怎麽講?”葉一錦問。

    “每個人的心都是分成兩半的,左右心靠瓣膜連接。然而,瓣膜斷者,成活者幾乎為零。所以,這樣的心髒真的難尋呀!”盧瑟歎息地搖搖頭。

    “盧瑟。”淩淵的眸子閃閃發亮,“用我的心髒。我的瓣膜早在九年前已裂,就用我的吧。”

    “啊!”黃迢尖叫了一聲,葉一錦和盧瑟也震驚地望著他。

    “王……王爺……我沒聽錯吧,真的嗎?”盧瑟張大嘴,“可是,割除一塊心室,對身體有極大的傷害的。而且,你很有可能因此命喪黃泉的。”

    “我不管!”淩淵的眼眶突然盈滿淚水,“隻要能救兔兒!要我怎樣都可以!”

    “王爺……”黃迢抽出手絹,拭淚道,“你怎麽是這般癡情的種子……”

    葉一錦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他默默地離開了房間。他明白,兔兒即便是活了,再也不可能屬於他……

    “那麽,”盧瑟繼續道,“我有個讓成功率最高的假設,我們把暗夜幽冥切割成等大的兩半,把兔兒原本的心髒清除,再把王爺的一顆心置於兔兒心髒的位置。最後將暗夜幽冥的兩半各方在你們的心旁,作為對應心室。這是唯一一種,使得兩人都可能活下來的方法。”

    “天啊!”黃迢實在聽不下去了,用手絹捂著臉跑了出去。

    沉默,孤寂的沉默。好似那無盡黑夜裏一抹渺茫的光斑……要麽,一起活下去,走完漫漫人生路;要麽,一同死去,這樣就沒有了相隔兩世之痛。

    淩淵笑了,點點頭:“很好,盧瑟。就這麽辦。”

    夕陽落幕,伴著明亮的燭光,血漿融化在隱去的簾幕中 。兩張床上,左邊躺著赤著上身淩淵,右邊是昏迷的兔兒。盧瑟站在中間,屏住了唿吸。麻藥包覆蓋在淩淵鼻上,他靜靜地注視著兔兒……

    那時的她,還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後來,在選歌伎的舞台上,她故意裝扮的醜陋之相竟讓他著了迷……再後來……

    尖銳的疼痛劃裂了他的胸口,他默默地閉上眼,隻覺一陣天旋地轉……

    夢啊,載著他飛旋……流觴的歲月,那噩夢般的情景重現眼前——

    圓桌上,溫婉尊貴的女人揮寫著秀美的毛筆字,她身旁坐著的,是這天下的國君。

    “皇上!您瞧。”女人微微笑著。

    “嗯!珍妃真是才華橫溢啊!恐怕全後宮都沒有一人能與愛妃的才藝媲美了。”

    “承蒙皇上抬愛。臣妾感激不盡。”珍妃和藹地笑了。

    這時,遠遠的,隻聞一個孩子氣的聲音:“母親!父皇!”,那稚嫩的氣息裏,填滿了快樂與無憂無慮。

    珍妃燦爛地笑了,她伸開雙臂,抱住了撲過來的男孩子——她唯一的孩子。

    “淵兒,你又跑哪裏去了?快去給父皇請安。”珍妃的言語裏浸透了母愛的光環。

    “是!嘿嘿!兒臣給父皇請安!”小淩淵跪拜道。

    皇帝笑著望著小淩淵,說:“淵兒,今天都學什麽了?跟父王講講。”

    “狩獵。”小淩淵笑道,“父王,今日兒臣射死了一隻猛虎。”

    “哦!淵兒剛剛十一歲就能射殺猛虎,真是厲害呀!”皇帝說,“朕如今尚未封太子。就怕我走後,朝中大亂。”

    “皇上,切莫說喪氣的話,您一定會壽比南山的。”珍妃說。

    皇上搖搖手,歎道:“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儲君之位就由淵兒勝任吧。朕把將來的天下交給淵兒,朕放心。而且,淵兒有你這樣賢良的母親,即使有迷茫的時候,也會聽你指點,按正確的方式統治天下的。”

    “皇上!”珍妃跪了下來,“承蒙皇上恩典,隻是淵兒年紀尚小,被封為太子,隻怕朝中大臣不服。為何不從淵兒的皇兄中挑選呢?大皇子是皇後的兒子,而且是嫡長子。他才符合繼承皇位的候選人資格呀。”

    “不,淩風雖為皇後之子,但整日不務正業,根本不能承擔朝中之事。我的五個兒子裏,隻有淩淵有股豪邁之氣,敢作敢為。統治天下者,必須要有這樣的氣魄!”皇上鄭重地說。

    歲月無痕,一年後,皇上駕崩。朝中大亂。以皇後為中心的朝權統治時期開始了。

    侍衛一腳踢開了珍妃的宮門!“把珍妃拖走!”侍衛陰笑道。

    “放開我母親!放開我母親!”小淩淵使勁咬著侍衛的胳膊不放!那侍衛怒了,一腳踢開了淩淵!

    小淩淵狠狠地摔在地上。珍妃瘋了一樣撲道兒子麵前,含淚問道:“淵兒,你還好嗎?”

    “母親!他們要把你帶哪去?我不要你走……”小淩淵哭了。

    珍妃把淩淵抱在懷裏,溫和地笑道:“淵兒乖,母親一會兒就迴來。在這裏等母親,啊。”

    “母親!”小淩淵拉住母親的手。

    “淵兒,別害怕。啊。”珍妃閉上眼,掰開了緊緊握著她不放的小淩淵。

    然而,她卻不知,在她被帶走之後,軍隊就用囚車囚禁了淩淵!

    在皇帝下葬的地點,珍妃被推進墳裏!一鏟鏟的黃土撲打到珍妃平靜而蒼白的麵孔上……

    “殉葬!殉葬!珍妃殉葬!”所有士兵舉起武器,高唿著,聲音之大,如雷貫耳!

    “母親!不要殺我母親!母親!……”遠遠地,囚車裏,是衣衫襤褸的小淩淵。他哭得淚眼模糊,他拚命地喊著,他晃著囚車,稚氣的眼睛初次看見了沒有父皇的庇護,這個世界是多麽地殘酷!

    也許是聽見了兒子的聲音,珍妃立馬慌了神!不!她不能讓兒子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活埋!

    她開始拚命地往墳上爬坡!士兵們猙獰著,她一爬上來,他們就把她推下去!反而增多黃土量,使勁地往她臉上撲打!

    “求求你們!啊!”珍妃哭著,她的臉上滿是黃土,“讓我最後見一眼我兒子!求求你們!啊……”

    “見你的小畜生?做夢吧!加大土量!這女人怎麽還不死!往她鼻子上倒土!憋死她!省的在這裏瞎嚷嚷!”士兵們猙獰地大笑著。

    “淵兒!淵兒!淵兒……”珍妃的慘叫聲漸漸地黯淡了下去,最終,銷聲匿跡了。

    小淩淵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被他們一點點折磨致死。黃土下,是母親僵硬的軀體。

    那一刻,世界灰暗了。小淩淵沒有再哭,他的眼睛通紅……

    “啊!……”驟然,他一聲高吼!似乎釋放了積壓在心口的無窮力量!頓時!囚車粉碎!所有的士兵都嚇壞了!

    小淩淵衝下車,搶過一個士兵手中的尖刀,衝著活埋母親的兵卒狠狠刺去!當場,被殺士兵無數!小淩淵殺紅了眼!

    他渾身是鮮血,那鮮血一半是他自己的,另一半是想通過殺他而立功的士卒的!

    他持刀衝進皇後的宮殿,他知道,要母親殉葬,是皇後的主意。他一刀把皇後刺死!然後逃離了皇宮!從此,整個皇家軍隊開始全國通緝司馬淩源……

    這樣悲痛的過去,在司馬淩源心裏,是道永遠不可磨滅的深邃刻骨的傷痕。

    如今,再沒有人敢對這當年弱小的孩子不敬了。他憑著暗夜幽冥以及盛大的江湖力量,在朝中占有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不知過了多少個日夜,她微微地睜開眼,這似曾相識的房間,她漸漸憶起,這是,滇王府。

    很久了,她的唿吸沒有如此順暢過。她感到胸口一陣火辣辣的熾熱,她輕輕嗔了一聲,隻覺一股猛烈地氣流通暢了她的心扉!

    她睜大了眼睛,心口的疼痛滾滾襲來。她忍住傷痛,好奇地環顧四周。

    眼前,是一位與她年紀相仿的英俊小生,他擦了一把汗,會心地笑了:“姑娘,你終於醒了!我的辛苦沒有白費呀!”

    兔兒抬起手,想摸摸心口。

    “別動!那裏剛剛縫上。你還需要修養,不要亂動。”盧瑟認真地說。

    她的眼神如流動的水,似乎在尋找著什麽,她扭過頭,望見了淩淵,還有纏繞在他胸口的被鮮血染紅的布條。

    “淩淵……”她忽然害怕地坐起來,慌張地問,“淩淵怎麽了?”

    “你不要激動。躺下。”盧瑟輕輕說,“姑娘,雖然我不知道你和王爺到底是什麽關係,但是,我能看出,王爺對你用情至深。我還從未見過他那麽為一個女人付出過。”

    “淩淵他……怎麽了?……”兔兒躺了下來,緊緊地盯著盧瑟。

    “他把自己的心髒切下來了一半,給了你。再以暗夜幽冥為填充,你才活了下來。如今,王爺還未醒。生死未卜啊。”盧瑟歎道。

    “什麽……”兔兒的心猛地一跳,她緩緩地望向淩淵,他依舊陷入他的陳夢中,似乎在承受著什麽痛苦……

    兔兒輕輕地伸手,緊緊地握住了淩淵冰涼的手。她能感受到,他的手心是如此冰冷,而她的手心,卻溫暖如三月春陽……

    乍然,淩淵忽然冒出冷汗,他緊閉著雙眼,眉頭緊皺。

    “母親!放開我母親!不要殺她!母親!母親!……”他的淚水順著眼角嘩啦啦地掉了下來,他掙脫了兔兒的手,手舞足蹈,似乎在打架,似乎在掙紮……

    “淩淵!”兔兒驚訝地凝望著淩淵,以往,他都是那麽堅強,從不掉眼淚。總是用機敏的睿智和結實的臂膀保護著自己。而今,她才知道,其實,他的內心是那麽的脆弱……

    她跌跌撞撞地爬下床,不顧盧瑟的勸說,她伏在他的床前,她攬住他揮動的雙臂,無意中,她的視線掃過了他的心口。她頓時呆住了——

    那是一刀多麽深的口子啊!仍然有血滋滋地外滲……眼淚就這麽不爭氣地掉了下來,兔兒抹著淚兒,她喊著淩淵的名字,把他的雙手放在懷裏。

    “淩淵,不要怕,兔兒在你身邊,兔兒會永永遠遠地守在你身邊……”她念叨著,輕柔而深情地地吻著他的大手。

    也許是因為兔兒吧,淩淵不再慌張,他的心漸漸變得平靜了。沉沉地,他抬起眼皮,這眼皮仿佛千斤重擔般,沉重……

    “淩淵……”兔兒撫著他哭過的臉龐,無比溫柔地望著他。

    淩淵有些驚異地望了兔兒一眼,方才意識到,原來剛才的情景,隻是過往的一場噩夢罷了。眼前的人,是守護在自己身邊的兔兒……兔兒……兔兒!

    他驀地睜大眼睛,眼前,那熟悉的麵孔,那彎彎如月的眸子,是的,是他的兔兒!

    “你……”淩淵破涕為笑,他牢牢地盯著兔兒,顫抖地說,“你活下來了?對吧,兔兒……告訴我,這不是在做夢,你活下來了!兔兒……你千萬不要騙我,不然我會傷心死的……”

    “我為什麽要騙你呢?”兔兒淚眼中含著微笑,“淩淵,我活下來了。我要永遠地陪伴著你,再也不要你傷心……”

    “兔兒……”淩淵一把把她攬進懷裏。

    “喂,這樣你傷口不疼嗎?”兔兒心疼道。

    “就算疼死了,我也要抱著你。”淩淵笑了,“我害怕,我不這樣緊緊抓住你,你就消失了。”

    “傻瓜……”兔兒笑了,乖乖地依偎在他的胸膛上。

    一個月後,先帝墓前:

    淩淵久久佇立。兔兒走到他跟前,問道:“淩淵,怎麽了?”

    “這墓地,算是全國最豪奢的了吧。”淩淵悲涼地笑道,“知道嗎?兔兒,裏麵,躺著我的母妃。”

    兔兒凝視著墓地,在墓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母親,父皇,兒臣來看你們了。明天,就是兒臣的婚禮了。你們瞧,”淩淵拉過兔兒,對著墓地笑道,“這就是我的新娘。我的王妃。”

    兔兒望著淩淵笑了,她拍拍胸脯對著墓碑說:“父皇母親,我會好好照顧淩淵,做他的好妻子。再也不讓他受傷害,我會盡我所能疼他、愛他。”

    “還要為他生一大堆小娃娃!”淩淵笑嘻嘻地插嘴道。

    “討厭啦!”兔兒紅了臉,偏過頭撅嘴道,“誰要為你生小娃娃。”

    “嘿嘿!”淩淵從背後抱住她,笑道,“小丫頭,你逃不掉了!”

    兔兒笑了,輕輕地靠在他的懷裏。

    滇王大婚,王府格外熱鬧。婚典的布局不算奢華,卻很大氣。江湖各界朋友均來慶賀。當然,他的皇兄,也就是當今的聖上也來了。

    當今的聖上早有迷戀美色之名,後宮佳麗三千,卻依舊尋花問柳。他早就聽聞南宮兔兒美貌,然而未能抱得美人歸,全因為他這弟弟——司馬淩淵。他也沒有膽量,對司馬淩淵動手。

    葉一錦坐在酒樓裏,遙遙地注視著大喜的滇王府。一壇壇酒下肚,卻依舊醉不了他傷痛的心。他真的渴望永遠醉下去,再也不要知道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事了。他握緊拳,大聲吼道:“小二!再來一壇!”……

    婚宴上,淩淵酒量驚人。大家都趴在酒桌上昏昏欲睡了。他笑了,輕輕走進了他的洞房花燭。

    推開房門,隻見兔兒站在窗前,默默地佇立著。

    月,如鉤。

    “樓上看山,城頭看雪,燈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悄悄地,淩淵環住了他的新娘。

    兔兒笑了笑,對道:“鬆下聽簫,月下聽琴,澗邊聽瀑布,山中聽梵唄。”

    “聰明!”淩淵開心地親了親她的臉蛋。

    “兔兒……”淩淵壞壞地笑了,“我想要個小娃娃,可不可以給我呢?”

    “啊……”兔兒臉蛋紅撲撲地,嗔道,“你要是想要,就來吧……”

    淩淵笑了,一把抱起兔兒……

    月兒羞答答地隱去,雲霧籠罩了世界。似乎一切都是祥和的了。

    微風輕輕地浮動,星宇明亮而閃爍。遙遙地,葉一錦寂寥的簫聲沿著屋脊遠遠地傳開了。然而,兔兒沉浸在淩淵給予的幸福中,那簫聲,淡淡地逝去了……

    洞房裏,兔兒沉入夢境,她甜甜地睡著,臉蛋紅紅地紮在淩淵的胸口,仿佛是一隻受了驚嚇卻快樂無比的小羊。

    淩淵支著腦袋柔情地望著躺在他臂彎裏的嬌羞小羊,幸福的暖意盈滿心底。多少年了,他都沒如此地快樂過。這是上天的福祉嗎?遭受了災難後,賜予他一個美好的精靈,給了他平靜生活下去的希望。

    他輕輕地吻著她滑溜的肩,她的眼睛微微一顫,繼而又甜甜地沉睡入夢了。

    他撫了撫她胸前的刀疤,那裏,有他的心髒。他把他的心給了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她……

    悠悠然,窗外飄來斷斷續續的哭聲。淩淵一驚,那音質,隻有淨界中心裏才存在。

    一股詭異的氣流傳遍了淩淵熾熱的身體。他坐起身,想要出去探個究竟。然而,兔兒枕著他的胳膊。他一動,似乎驚擾了她,不過她依舊沉醉於甜夢中,隻是微微地笑了。

    他望著她,垂下頭,輕輕地吻了吻她的唇。

    “兔兒,你乖乖地睡,我馬上迴來 。”他低喃著。

    他躡手躡腳地下了床,生怕打擾了她的幽夢。他穿好衣裳 ,拿起劍,輕輕地合上門。

    王府小花園內,寂靜幽深,肅殺之氣隨著寒風若隱若現。

    沿著曲徑往花園深處移動,樹葉隨風沙沙作響。

    一道黑影悄然降臨,他飄然地浮在淩淵的身前,陰險地笑了:

    “司馬淩源,恭喜你新婚呀。”

    淩淵震驚地瞪大眼睛:“托羅!”

    “承蒙滇王爺厚愛,您竟然認得我,真令我感激不盡啊!”鬼魅暗影微笑著。

    “你來幹什麽!”淩淵舉起劍。

    鬼魅見狀,笑道:“自然,是來取暗夜幽冥的。聽說,它就在你和你夫人的身體裏,是嗎?”

    “你到底要幹什麽!你要是敢傷兔兒,我就殺了你!”淩淵警惕而慌張地用劍指向托羅。

    “要是我不傷害她,而是為她的美貌所吸引,現在就要占有她,怎麽樣?”托羅大笑。

    “混蛋!你敢!”淩淵怒了,舉起劍一劍刺向托羅!

    托羅靈巧地閃開了,淩淵失去重心,狠狠地摔倒在地……一口鮮血從他口中猛地吐出……

    “哼哼,”托羅暗笑,“你是很偉大,你用你的心髒換來了她幾十載的生命。可是,你要知道心髒對於一個人來說有多麽重要。你內力高深莫測,然而因為缺失了半顆心髒,身體根本無法承受你現在的內力!你隻要運氣用武,定會傷及自己。保護你的兔兒吧,到時候,就讓你用自己的武功慢慢地把自己殺死。就算那樣,最後她還是會被我俘虜。哈哈哈哈哈哈哈!不過,我可以給你一條出路,你願意聽嗎?”

    淩淵握緊拳,低聲問:“你到底想怎樣?”

    “你那麽聰明,難道還需要問我嗎?隻要你歸順我,我就不會讓人傷害你的兔兒,以及……她腹中裏的你們的孩子。”托羅陰笑道。

    “孩子!” 淩淵又驚又喜,然而,無盡的憂愁再次席卷了他。良久,他默默地沉思,他握緊拳……

    “好……我答應……”一顆淚從淩淵的眼角滑下。

    黑暗中,驀地閃現出一道銳利的刀光!刀光穿透了淩淵的腦部!他昏倒在地……

    記憶的幽魂遠遠飛逝,歲月如歌。如是我聞,青天白鷺,如仙之夢,璀璨夜,與君同在。悵寥廓,醉翁意,景中人。願與兔兒共此時,永恆一世……那詩,那歌,那人,搖搖擺擺在那隔世的弦音中,落下……

    (上卷終   請繼續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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