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王府裏顯得格外清淨,一如往日。梧桐隨著風揮舞著枝條,大葉子相互摩擦著,沙沙作響。

    繁忙的歌伎選舉終於塵埃落定,滇王困倦得不停打哈欠。

    “王爺,洗澡水備好了,請王爺到浴室沐浴。”小侍從進來說。

    “嗯,對了,你把清凝叫過來,我要她服侍。”滇王說著往浴室走去。

    “啊?王爺,你不是從不讓女人伺候洗澡嘛!”小侍從詫異地問。

    “你哪裏那麽多廢話!快去!”滇王故作眼神冰冷,嚇得小侍從慌慌張張地跑掉了。

    王妃閣裏,清凝趴在床上,環視著屋裏的每個角落。

    “終於進王府了,可是下一步該怎麽找呢?”清凝起身坐在鏡前,摸了摸自己的黑痣,自言自語,“怎麽迴事,怎麽弄不下來了?一定是膠水用的太多了!真倒黴。還有那個王爺,竟然要我做他的小妾!要是他晚上天天找我來,我該怎麽找那寶貝呢?姥爺呀,給我指條明路吧!”

    “清凝!王爺要你為他沐浴!快去浴室伺候!”門外小侍從一喊,聲音洪亮傳千裏,就差整個府上全知道這消息了!

    “遭了……”清凝趕緊撫平黑痣,笑道,“來了來了!”

    啊!要我給他沐浴!怎麽這樣!清凝生著悶氣,跟在侍從後麵。

    “王妃,您應該在小奴前邊走。”侍從說。

    “啊!是嘛是嘛。”清凝頓覺尷尬,趕緊跑到前麵去,王府的規矩,她怎麽知道嘛。

    浴室裏蒸騰著滾滾熱氣,分不清人與物。清凝走進浴室,身後的門“咣當”一聲關了。她一驚,害怕地敲著門:“喂!關門幹什麽!開門!開門!”

    “喂,本王在洗澡誒,開門,你想凍死我呀?”滇王輕柔地說。

    “啊!”清凝趕忙捂住嘴,水汽漫漫,她分辨不出任何東西,隻是憑著感覺往裏走去。

    “你在哪兒?”清凝伸開手,四處亂摸,除了冰冷的牆壁就是冰冷的牆壁。

    “我在這兒。”他拉過她的手,那手心暖暖的,好似春日正午明媚的陽光。

    她順著他的牽引,走到浴池旁邊。浴池附近,沒有蒸騰的水汽,一切事物都看得清清楚楚。

    清凝尖叫一聲,趕忙捂住眼。滇王正光溜溜地坐在浴池裏!

    “喂!你不是答應當我的侍妾嗎?連幫我洗澡都做不到呀?那我可把你趕出王府,重新挑歌伎嘍!”

    “不要!”清凝喊了出來,她悄悄把五指分開,眼睛卡在指縫裏。她隻能看見王爺的胸膛,其餘都藏在水下。清凝呆住了,她的手指滑下麵龐。那是斜斜的一道刀疤,那刀疤,貫穿他整個胸膛。

    “你在看什麽?”滇王笑道,“難不成被我的肌肉迷暈了?”

    清凝麵色緋紅,慌張地把眼神飄向牆壁。

    “你怎麽會有那麽深的刀疤?”清凝問。

    “哈?”滇王無所謂地笑道,“沒有哪個男人身上是沒有刀疤的,尤其是身在皇室的男人。”

    “你……”清凝靜靜地凝視著他,忘記了羞澀,她就這麽直直地瞅著他。沒有哪個男人身上是沒有刀疤的,尤其是身在皇室的男人。這話,曾在十年前,那被姥爺救下的男孩說過。

    朦朧中,兩人就這樣對視著。靜的,就連一滴水落下的聲音都可以聽見。

    久久,滇王抬起手,輕輕托住她的臉蛋。他把臉慢慢靠近她的麵龐,就這樣,越來越近……

    “別……”她閉上眼,無力地囁嚅著。天呀!難道他想吻她嗎?她感覺到他的嘴唇貼上了她的黑痣,他露出白牙,輕輕地咬住那顆痣。

    “啊!”她尖叫了一聲,仿佛受了驚嚇,忙把身體彈開。

    他的嘴裏叼著那顆黑痣,一口吐進水裏,那黑痣宛如幽靈般消逝在水麵了。

    “或許,你應該再粘牢些,這樣才不容易被發現,不是嗎?”滇王頑皮地笑著。

    “你!”清凝摸了摸臉,尷尬地不知所措。

    “你是到我府裏到底是幹嘛來的?說!”滇王喊。

    “因為想當歌伎。”

    “當歌伎?那你為什麽要易容?你是不是需要我給你洗個澡,把你身上的黑色染料洗幹淨?嗯?”

    “不……不用……我是易容了,我是想進王府,但我不是你想的那樣邪惡!其實我來是想……”清凝轉了轉眼珠,笑道,“我是想做你的老婆,因為我真的好喜歡王爺你呦!”

    “啊?!”滇王麵色漲紅,他沒聽錯吧!

    “人家那樣純屬是想吸引您的注意嘛!淩淵,人家已經傾心你很久了!我這就伺候您沐浴!”說著,清凝一把抱住滇王,使勁親他的臉。

    “啊……不要……”滇王低吟道,他的心差點跳了出來。

    “王爺,你不是很需要人家服侍嘛!今天人家就把你舒服夠!好不好呀?”清凝笑道。

    “不……不用了!別……”滇王被清凝的胳膊緊緊地環著,臉紅的樣子是被憋得喘不上氣還是另有其他理由呢?

    “哦,您真的要趕我走嗎?我是那麽地愛您。哦,那妾身就走了,王爺您慢洗。”清凝故作哭泣狀,飛速地跑了出去。

    “喂!”滇王想喊住她,可她宛若兔兒般遠去了。浴室裏,滇王笑了:“我剛才怎麽了?怎麽會那麽緊張,我分明聽到了她狂熱的心跳,分明知道她是故意惹他心亂的。她的確是個不凡的人物!她到底是誰?清凝,早晚有一天,我要闖入你的世界。”

    迴屋路上,清凝驕傲地微笑著:“司馬淩源你這個混蛋,想揭穿我,沒那麽容易!今天讓你嚐嚐我的亂心術,再敢對我輕薄無禮,小心我……哼!”

    轉眼,天下英雄豪傑群聚滇王府的日子已至。各路豪俠為了親眼目睹暗夜幽冥的風采,不惜千裏迢迢趕來。

    在江湖俠客眼中,滇王府果真是豪奢的大宅。大理石的清幽下,埋藏著世上最唯美的夜明珠。

    當然,來者中絕對少不了江洋珠寶大盜葉一錦。葉一錦,二十出頭,就已經名震五湖四海。葉一錦是個玄妙之人,他可輕易地消失,又可輕易地閃現,來無影去無蹤,所到之處,珠寶盡失。因此,他也成了達官貴人仇恨的對象。

    夜深沉,暗夜幽冥散發出明亮清澈的白光,整個集會場無需火把,夜明珠的光芒穿射人眼。

    葉一錦仰望著夜明珠,還有佩戴著暗夜幽冥的旋舞的女子,那種神情,似乎要將他們一起吞噬。

    那女子,眼睛明亮而大,鼻子隆起,白皙的麵孔上沒有任何汙點與瑕疵。她的歌喉宛如天籟。她輕靈的步調,宛如在琴鍵跳躍。夜明珠在她的胸前散發著迷離的光芒。

    “如是我聞,青天白鷺,如仙之夢,璀璨夜,與君同在……”她清唱著,她跳躍著,汗水從臉頰悄悄滑落。

    滇王在幕後凝望著她,各路英雄癡癡地望著她,所有人都在一個角落,默默注視。

    “如是我聞,青天白鷺,如仙之夢,璀璨夜,與君同在。悵寥廓,醉翁意,景中人。願與兔兒共此時,永恆一世。”滇王默念著。

    他就那樣深情地瞧著她,冥冥中,仿佛記憶迴到了十年前,那滄桑的老樹,那紅衣的小姑娘……而她飛舞著,不理會任何人飄來的垂青的神色,即使,是滇王爺的目光。

    台下:

    “絕世美人,絕世明珠,真是一對完美的組合,若是兩者兼得,我這一生就別無他求了。”葉一錦輕輕笑道。

    “聽說,那女子是滇王爺的侍妾,名叫清凝。你難不成想和滇王爭?”身後,是男人妖嬈的聲音。

    “清凝?”葉一錦的心驀地一跳,似乎一千三百年前的一幕急速地飄過他的腦海。他深吸一口氣,迴首相望來者。來者風騷嫵媚、麵色白皙、膚質如玉、步伐窈窕,如果此人不著男裝,你一定會認為他是哪家青樓的媚娘。“你是?”葉一錦上下打量他一番。

    “哎呦,葉一錦果真是名不虛傳的正直呀,竟然連我這全國妓館的總管都不曉得?”嫵媚男子撫了撫頭發。

    “黃迢?”葉一錦笑道,“久仰大名,您做生意的本事令小生甚是欽佩呀!”

    “您的偷盜本領也是令在下敬畏三分。”黃迢柔聲道。

    “今日的我,怎麽會做如此蠢事?就算是盜取這夜明珠,也是要看場合的。不是嗎?”葉一錦拍拍黃迢的肩。

    “還算你聰明,人精。”黃迢輕戳下葉一錦的腦門,扭著屁股往前走去。

    夜,憔悴。眾人皆醉,昏昏如夢。

    “王爺醉啦!快把王爺抬迴寢室!”侍從們嚷著。

    “我沒醉!誰說我醉了!我還要喝!還要!”滇王晃晃悠悠站起來,衝到台上,靠在清凝的肩上。

    清凝停下舞步,扶住了他。

    “淩淵……”她輕輕喚著他的名字。

    “兔兒……兔兒……”他喊著,淚水如雨般傾瀉。

    “世上沒有兔兒了,兔兒已經死了。”清凝木木地說。

    “不。”滇王搖搖頭,“她不會死的……她答應我,等她長大了就嫁給我,我不娶妻就是為了等她……兔兒……”

    清凝的身體微微顫抖了。她把醉了淩淵扶進房間,替他蓋好被子。

    夜,迷蒙。紅瓦閣樓,有一道飛影飄過。飛簷走壁術,輕靈的魅步。

    飛影沒想到的是,她的身後,藏著暗影。

    月缺,無聲。

    滇王怎麽可能讓清凝佩戴真正的暗夜幽冥旋舞呢?其實,暗夜幽冥並沒有露麵,真正的夜明珠,又在哪裏呢?

    飛影悄然移開隱秘的密道之門,暗影尾隨其後。

    蜻蜓點水般飄逸的步子,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絕世明珠,沉默地隱匿在紅褐色土壤裏。她挖開土壤,那是一個寶盒。寶盒根本掩蓋不住暗夜幽冥的光芒!

    輕輕地,她撬開寶盒,暗夜幽冥,果真於此。

    隻是包裹著夜明珠的,是一封絲綢血書。

    為何,會有血書?她管不了這些了。

    她取出暗夜幽冥,正欲轉身離去,突然感覺背部一陣劇痛,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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