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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醫院裏出來,兩人臉都紅的跟熟透的蘋果似的,齊歌還好點,臉皮厚,人也能鎮得住場子,但宋錦,一路上都是垂著頭的。


    想到醫生給齊歌檢查身體後就把宋錦單獨留了下來,說的什麽……宋錦已經沒有腦容量去想了,齊歌手裏提著醫生開的藥,有口服的,有外用的,醫生當時還說的很詳細,還有注意事項……


    宋錦恨不得現在把孟祁揪出來狠狠揍一頓,傷哪兒不好非得傷那麽尷尬一地兒。


    “作為妻子也別有什麽害羞的,你想啊,是臉麵重要,還是終身的幸福重要?幸虧隻是外傷,但不排除神經受到損傷,所以迴去之後一定要經常活動活動,就跟那車軲轆似的,要經常擦,否則生鏽了怎麽跑的快……。”醫生的比喻真恰當。


    齊歌攬著宋錦腰身的那隻手移到她的頭頂,親昵的摸了摸她的頭發,含笑道:“不開心嗎?”


    “沒有……,”宋錦咕噥了句,目光落在齊歌提著的藥上,目光深沉。


    “我給你抹藥的時候你別害羞就成了。”宋錦語氣調侃,下一瞬該害羞的就成了齊歌。


    齊歌愣了愣,下一瞬就開心的笑了起來,沒有宋錦想象中的害羞扭捏,男人的笑聲爽朗開懷,驟然附至宋錦耳邊,低沉優雅的嗓音撩撥著宋錦的耳廓,麻癢直入心底,“你放心,我一定會乖乖配合的。”


    昨夜的一切曆曆在目,齊歌眸光愈加閃亮逼人。


    宋錦小手柔弱無力的錘了下他的胸口,從他懷中退出,嬌嗔道:“你煩人。”


    美人字字如珠玉落盤,清脆伶仃似廊下風鈴輕響,又似牡丹輕吟嬌豔嫵媚,把齊歌的心都化成了一江綿軟春水。


    兩人笑鬧了一陣坐迴車裏的時候剛好快中午了,溫衍本來要請兩人吃飯,被齊歌拒絕了,好不容易有時間,他想單獨陪陪宋錦,不想讓溫衍那二流子當電燈泡。


    兩人開車在這附近尋著飯店,最後宋錦看到一家裝修古色古香,上豎巨匾“南國食府”的飯店,勾起了她的思古情緒,便央求齊歌來這家。


    齊歌總依著她,便將車子停在飯店前的停車位上,下來拉著宋錦的手朝飯店走來,遠觀足有三尺高兩尺寬的朱紅漆門格外恢宏氣派,明黃色的飛簷與背後的藍天相映成輝,佇立兩邊足有兩人合抱的柱子上用金筆龍飛鳳舞的刻著一副對聯。


    說地談天,且以烹茶尋雅趣。


    怡情悅性,還從賞月借春風。


    橫批:南國食府。


    紅豆生南國,訴盡了相思情意,而這個南國,又訴的什麽呢?


    宋錦輕輕念著這副對聯,心道在現代大都市也有這種雅致古風的地方,光看門麵,就令人心之向往。


    踏上紅毯,拾步階梯,有身著大紅紋繡旗袍的曼妙女子魚貫而出,長發綰在耳側,斜插一枚垂珠發簪,搖搖晃晃裏映出白皙脖頸間的溫婉秀美,如一杯醇香的茶,香濃而淺淡,朦朧中似誰的低吟淺唱,曼徹心扉。


    “歡迎光臨。”低眉順眼的足夠謙卑真誠,聲音如黃鶯出穀,可真伶俐動聽。


    宋錦看了眼齊歌,齊歌目不斜視,仿似對身側的佳人毫不在意,牽著宋錦的手跨入門檻。


    一腳下去,便是另一個世界。


    若不是手心傳來的溫熱證明她踏著另一個時空的土地,她真的懷疑她還在那個封建閉塞的古代,雕梁繡戶,畫棟朱簾,丹楹刻桷,飛閣流丹,紗簾隔開的空間裏是用名貴的紫檀木做的餐桌椅子,朱角掛著燈籠,垂掛的楠木牌子上用紅筆描著獨屬於自己的名字。


    蒹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遙不可及的愛情它在水一方,角落裏,蘆花飄搖,若流風之迴雪,更似那無處言說的脈脈心事。


    再走,是菡萏。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思念一個人是什麽滋味?是否穿蕩綠草蔥蔭他會出現在此夜的夢中?水色清清,它在枝頭開的幽香冰潔,如潑墨朦朧的嬌俏少女。


    下一個,是蒼耳。


    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寘彼周行。愛情如流沙,揚風即走,又如蒼耳,纏身卻能伴隨天涯,不論山長水遠,還是遙路顛簸,都要緊緊抓住那一丁點的可能,即使是苦澀,即使是刺痛。它不華美,不盛放,在角落靜靜守候,是宿命,更是深入骨血的執念。


    芄蘭、芣苡、蒲草、靡蕪……一路走來,宋錦依舊緊緊抓著齊歌的手,直到盡頭。


    靜靜跟隨而至的女服務員悠悠道:“兩位選擇哪個包間?”、


    宋錦看向齊歌,齊歌對她笑了笑,牽起她的手走進旁邊的包廂。


    “走到哪裏就是哪裏,隻要不忘初心。”


    宋錦笑著道:“這話挺有道理。”


    美麗的服務生遞上菜單,翻開一看,連菜名都那麽雅致動聽,宋錦點了幾道名字動聽的菜,笑著道“倒要見見是什麽?”


    “你呢?”宋錦抬眸看向齊歌。


    齊歌微笑道:“隨你。”隨後看向服務員,問道:“你們這家店是最近新開的嗎?以前從未見過?”


    服務生微彎腰,不疾不徐,語若驚雲:“迴客人的話,本店兩個月前建成,一星期前開業,本店開業活動,情侶可享八折優惠,感情五年以上可享五折,十年以上可得贈品一份,夫妻可得許願樹保佑,經大師開光,很靈的。”


    宋錦亮了眸子,第一次見這樣有趣的飯店,連忙問道:“許願樹嗎?長什麽樣?我可以去看看嗎?”


    齊歌看宋錦高興的樣子也牽唇微笑。


    服務生看著麵前一對璧人,恭敬道:“先生雙眼澄澈深邃,鼻高隆唇飽滿,女士眼神清澈,鼻高挺秀氣,朱唇皓齒,從麵相上來看便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兩人俱麵頰紅潤,氣色高照,說明近期喜事臨門,在此先道一聲恭喜,即是天生一對還需要什麽憑證?女士要看許願樹,請這邊來。”


    服務生帶著兩人穿過長廊,廊下溪流潺潺,山石佇立,風景這邊獨好,宋錦無心欣賞風景,暗道這店美則美矣,卻處處透著詭異,尤其這服務生,竟然連麵相都懂?


    正是因為宋錦略懂一二才知這人說的分毫不差,她和齊歌僅從麵相上來說就是絕配,但這種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


    穿過長廊走到簷下,被長廊合圍起來的空地上生長著一顆參天古樹,綠葉蔥鬱,高大挺拔,遮天蔽日,繁茂不息。


    日光遙遠的跋涉而來,透過搖晃的枝影篩落成細碎的影格切落滿身,仰頭望去,那繁密的枝葉間掛著零零散散的紅帶子,風裏搖擺不定,似誰的心事難訴,橫掛枝頭。


    這是一顆紅豆杉,看年輪足有百年曆史,宋錦仰起頭定定望著,身側站著齊歌,他隻看了一眼便垂下目光,隻看著身邊的少女。


    服務生遞過來紅帶子,宋錦接過,纏繞指尖,紅白相映,極致的豔麗勾勒。


    她模樣虔誠,似佛前訴願。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曾經顛沛流離,食不果腹,也曾浪裏流沙,奪命天涯,後來偏安一隅,允命相交,終逃不過死亡下場。


    她敗給一個情字,死無葬身之地。


    而如今,身側陪伴的男人許她一個光明溫暖的未來,她何苦執著於前塵往事,許是前世,許是一場黃粱夢,現在的她,是宋錦,如花般嬌嫩的十六歲,未來如何未可知,但她願意和他一起攜手走下去。


    無論荊棘叢生亦或日暮窮途,她都會抓緊他的手,相濡以沫、不離不棄。


    上天啊,你聽到我的許願了嗎?


    宋錦微微一笑,再睜開眼,把手中的紅帶拋向天空,悠悠轉轉,風裏飄搖,卻終究借風而上,飛上枝頭。


    經受風吹雨淋,日曬月沐,固守著誓言在此地守候,一個十年,下一個十年,沒有盡頭的等待,直到風幹散落天涯。


    那時再深的愛也已化為一柸黃土了吧。


    即使在此刻,劃過心頭的是另一張陌生又熟悉的麵孔,她隻是淺淺微笑著,不動聲色的壓抑,然後握住身邊男人的手,任由他手心傳遞而來的溫暖驅散滿身的寒涼。


    她永遠都是這樣理智,近乎冷血的可怕,斬斷心底最後一絲情動,即使心口汩汩往外流血,撐開一個大大的傷口,雖痛卻也忍耐的住。


    愛情是惡魔的因子,潛藏於血脈深處,當惡魔逐漸掌控你的身體,你的理智,你的思想,那將離覆滅不遠。


    她不要這種無法掌控的人生!


    “你許的什麽願?”耳邊是齊歌的輕柔耳語,帶著纏綿的味道絲線般纏繞心扉。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紅豆是相思,那麽這顆紅豆杉則種滿了相思,花開是情竇,相思熬成湯,喝下去,饒骨纏綿,相思入骨。”


    她迴頭,清澈明亮的眼睛定定望著他。


    “保佑你我長長久久,永不分離。”


    他忽然笑了,英俊逼人,將她抱進懷中,動作輕柔的仿似她是易碎品。


    “定不負卿。”


    閉上眼,她的一聲歎息也許隻有自己聽得見。


    有腳步聲向著這邊走來,踩在木質地板上格外清晰。


    “洛總您看這筆款項是否……。”矮胖男人氣喘籲籲的跟上,怨念隻敢往肚裏吞。


    那道修長如玉的身影忽然停下,後邊人來不及刹車又不敢撞上去生生歪倒在一側。


    俊美邪氣的男子停下腳步,一雙冰眸醞釀著深海般的波瀾,卻又刹那間消散無形,譏諷的笑意躍於眉眼,添於唇角,邪魅風流的姿態足以令人瘋狂。


    “定不負卿嗎?嗬……恐怕是個笑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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