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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灘,昏迷,沒有其餘人……各種詞匯組合在一起,明晏總算是明白了他們的意思。:樂:文:小說3w.しwxs


    ——他和江遊失散了!


    明晏的臉登時白了,他望著麵上滿是善意的兩人,近乎祈求地重複了一遍:“……你們真的沒有看到我哥哥嗎?”


    玉晗見他眼中浮了些許水光,仿佛下一瞬便要害怕地哭出來了,心底歎息著搖了搖頭,不忍吐出了令明晏無限恐懼的話語:“抱歉,並沒有。”她頓了頓,將清湯麵朝他推了推,“你還是先吃些東西吧,別的一會再說。”


    明晏卻完全無視了那碗散發著誘人香味的清湯麵,強忍著不安與恐懼:“不,不行……我要去找哥哥……快去找哥哥……”他的長相本就是粉雕玉琢般的靈動可愛,即便用千麵稍稍改變了些微,在修士之中也是上乘。尤其此刻,因為失魂落魄,整張小臉都是慘白慘白的,襯著他那雙杏仁般的烏黑大眼睛,異常楚楚可憐。


    玉晗被他瞧得有些不忍:“你叫什麽名字?你哥哥又叫什麽?”


    “我叫明……”這兩個字急切出口,明晏又頓住了。


    他忽然記起了一些事。


    他們好不容易逃離小元洲,因而在海上時,哥哥還特意同他說了一些著陸後需要注意的事:


    第一,不能輕易被人發現他的妖族特征。妖族血脈,小元洲兩年前聞所未聞,至於別的大陸是否存在,江遊也不肯定。不知血脈會不會引來紛爭前,還是隱瞞為妙。


    是以他需要一直戴著千麵,把耳朵和尾巴隱藏起來。


    第二,不能隨意泄漏他們的信息。明家禍起《太上忘情訣》,倘若那分神期大能當真為此而來,那麽他一定會將他們離開小元洲的消息,告知最壞的那個無心尊者。為了他們以及親友的安全,無論身份、名字、來處等等訊息,都要再三思量才能告知別人。


    明晏知道,眼前這兩人救了他。這個世界上雖然存在著很多邪惡之人,卻也有不少善良的人。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身處何方,也不確定這對夫妻的身份,以及自己會不會連累他們……不可以輕易將他們的信息告訴對方的。


    明晏心下一緊,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還好,巨浪並沒有損壞這件靈器,依然安安穩穩覆在他麵上。


    明晏的唿吸平穩了一點。


    他踟躕了許久,方才猶豫抬首。一邊不安地用手指扣著軟被,一邊緊張地連舌頭都要打結了:“我,我忘記了哥哥叫、叫什麽了……”


    玉晗的視線輕輕掠過明晏手指,而後與身旁一直沉默的道侶相視一眼。


    以他們閱曆,自然可以發現明晏正在試圖隱瞞什麽。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他們不過萍水相縫,沒有必要相互探查底細。縱使他們救了他,也不過是順手為之,不打算挾恩圖報。


    是以玉晗淡淡一笑:“那你先養養身體,等你記起來了再去找你哥哥吧。”他們是在海灘上發現這人的,當時便探查過他的情況,知道他是融合期修士,而體內靈氣則蕩然無存。


    雖然經過七日修養,他體內靈氣已恢複一半,但在這雲嶼洲中,也不過是最低階的修士。


    這本來隻是善心大發罷了。對方不感恩,她再留對方修養完全,也是仁至義盡了。


    但出乎她的意料,眼前之人居然下意識豎起瞳眸,甚至驚叫道:“不可以!我現在就要去找哥哥!”


    玉晗淡淡提醒他:“可是你連你哥哥叫什麽都不知道啊。”


    明晏急的都要哭出來了:“我還有別的辦法可以找到哥哥的!……不行,我要去找我哥哥,我要走了!”


    他心急如焚地爬起身,連鞋子都沒有穿,赤腳快步走到門口。


    而後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折返迴來,不斷從儲物袋中往外掏靈石:“姐姐,謝謝你們救了我!爺爺說過要知恩圖報,可是我要去找我哥哥,不可以留下來給你們報恩的……我身上隻有這個,很值錢的,你們都拿去!……我、我去找我哥哥了!”


    玉晗瞧著堆放了將近半張床的上品靈石,一時都有些發怔。


    他們並非生於富庶人家,因某些緣由,一年到頭都攢不到二十塊上品靈石。現在這人一出手,居然就給了他們將近百塊……看著架勢,似乎還把自己的儲物袋都掏空了。


    ……看來這人並不是沒心沒肺,而是太過單純。


    好在遇上的是他們夫妻,若是遇到市井流氓,但凡對方稍微使點手段,這人會不會被騙得自己被賣了,還給對方數錢?


    玉晗輕輕歎了口氣。


    這人修為低微,心性如此,恐怕年紀不過十餘歲?雖然對外有一定戒心,但這種一下子把身上靈石盡數掏空報恩的行為,實在有些……傻的可愛吧。


    多年夫妻,石璡自然了解她的心思,開口道:“等一下。”


    “你先別急,明……小弟,再留下來歇息幾天。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也許可以幫你找哥哥。”


    十五日後,江遊豁然睜開眼。


    先前擊殺金丹修士起,他體內靈氣便重複耗盡與補充的過程。尤其先前身處傳送陣中,不斷運轉柔水之意,有了新的突破而不自知。如今江遊在這靈氣濃鬱的地方,沉下心來運轉《太上忘情訣》,才有了不小得突破。


    ——他的修為已經突破到了靈寂中期。


    五個月前他堪堪進階靈寂,至今突破中期,在這一階段而言簡直是少有的神速。可以說整個九州大陸,曆代被譽為天才的修士也不過如此。但那些人無一不是安然穩坐釣魚台,消耗著最上等的靈藥,接受著勢力的悉心培養,方才有如此進展。


    可是江遊呢?不過三靈根修士,無數次死裏逃生,才有這般修為。


    江遊深吸一口氣,平複了波動的心境。


    因為在這修煉過程中,他忽然發現,靈根出現了一絲變化。


    靈根乃是修行體質的顯現,靈根斑雜與否,代表著修行體質的優越與否。江遊原本是水、金、土三靈根修士,其中水靈根所占近半,金、土靈根均分其餘一半,是極為斑雜的體質。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體內的水屬性靈氣,居然占了全部的三分之二!


    這說明什麽呢?


    這說明他體內的靈根比重正在發生偏移。原本占了一半的金、土靈根,正在他體內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水靈根!


    倘若繼續下去,這兩種靈根被完全洗滌——他體內便隻剩下水屬性靈氣,他的靈根便隻剩下水靈根。


    這也意味著,屆時的他會是天靈根體質。他的悟性與修煉速度,會提升到難以想象的高度!


    江遊呆了一呆。


    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竟會有這樣的奇遇。


    但究竟是因為在這東海之中修煉,抑或修煉《太上忘情訣》,江遊卻不敢確定。


    江遊尚在怔忡之中,自娛自樂了整整十五日的夜瀾已覺察到他的清醒,啪啪鼓掌:“哇你晉級靈寂中期啦,恭喜恭喜。”


    “晉級之後,你是否覺得體內熱氣噴薄,有使不完的力氣?長夜漫漫,你又是否感覺空虛難耐,想找個人陪伴?”他說著,側躺在地擺著一個自認為嫵媚的姿勢,一手撩起一縷墨發,“此地就你我兩人……要不要和哥哥玩個遊戲呀?”


    這一句話,他用上了古怪的語氣,配著他的墨發血瞳,卻是說不出的惑人心弦。


    他的話語落下,周遭一片死寂。


    夜瀾等了好半晌,終於撐不住麵上表情了:“你理我一下啊你理我一下啊!!!”


    “啊啊啊啊好無聊啊要死啦要死啦……”


    “……”


    “要不我們來聊聊你的小寵物貓吧?我這人很善良噠,以前也最喜歡養些可愛的小妖寵。”就是不知為啥養不了幾天,那些小妖寵莫名其妙就死了。


    “……”


    “或者那個七夕燈會同你搭訕的美人兒?”


    想到明晏,江遊終於有了一點反應。


    他正在黯然思念他家小貓,又聽得等夜瀾說到另一人:“你認得他?”


    “你真的……咦大兄弟你能聽見我講話啦?哇你明明聽得到我講話還不理我,你好壞哦!……唉你說句話別又裝沒聽到啊!”


    江遊又重複了一便:“你認得七夕燈會夜的那個人?”


    “認得啊,他叫……嘿嘿?”夜瀾感覺自己發現了江遊的軟肋,登時一副小人得誌模樣,“想知道他是誰嘛?”


    “一盒桂花糕,隻要一盒桂花糕,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江遊毫不猶豫從納戒中取出一盒丟了過去。


    夜瀾迫不及待打開食盒,抓了一塊就往口中塞去。


    鼻翼盡是濃鬱的桂花香味,隻是輕輕嗅著,夜瀾都感覺自己要醉倒在這芬芳之中了。等將口中糕點細細咀嚼,味蕾感覺到這股軟糯清甜、甜而不膩,不由熱淚盈眶:“這就是甜的滋味嗎好感動嗚嗚嗚……”他一邊嗚咽著,一邊不死心地不斷往口中又塞了三塊!


    江遊:“……”


    這是明晏最喜歡吃的桂花糕。江遊尤記得,彼時他們在伏殊的小屋裏躲了一年多,再次吃上桂花糕的明晏,似乎也是這般一停不停死命往口中塞,大有不撐破嘴巴便不罷休的意思。


    當然,同樣的蠢事由明晏來做是形容不出的天真可愛,但由這人做來……


    大約塞得太多了,且不配茶水,桂花糕有些幹燥,卡在喉嚨處一時難以下咽。夜瀾狠狠翻著白眼,捶胸頓足好一會才吞下去:“嗝——”


    ……委實慘不忍睹。


    江遊差點沒能忍住跟著翻了個白眼,將對明晏的擔憂重新壓入心底:“他是不是叫無心?”


    這兩年來,他無數次迴憶滅門的所有遭遇。包括蹤跡鬼祟的明晉,包括與他通話的無心尊者,包括七夕燈會的這一美人……


    許是想的多了,他總覺得這個人不應該出現在小元洲的。他無數次對比那人與身形模糊的無心尊者,即便根本無法確定,他心底又有種莫名其妙的篤定。


    ——那人就是無心!


    但夜瀾卻否認了他的想法:“不是啊,嗝,他叫無名。”


    “……無名?”


    “雖然你幻境之中那個和我所見的神態不大一樣,不過我見他那會還是四百年前呢,這麽多年過去了,他要是哪天心情好心性大變,也挺正常吧。”就像他,從前才不會淒慘地求一個靈寂修士和他玩呢。


    真是說多了都是淚啊。


    江遊沉吟半晌:“你是說,你覺得他的神態與你記憶中的不同?”


    夜瀾往口中塞了一塊桂花糕:“不錯,在我記憶裏他並不是這樣的。該怎麽形容這個人呢……哦,你看這塊石頭。”


    他靈機一動,指著不遠處的一塊大石,豁然開朗地愉快拍著大腿:“如果不特意看過去,你根本不會注意到這塊石頭。”


    “無名就像這塊石頭!雖然長相絕佳,氣質出眾,但他從來不會笑,根本沒有表情,整個人也是毫無生機!哪怕有時候明明特意注視著他,也會突然遺忘改去注視其他。”


    “——他明明很有存在感,卻又完全沒有存在感!詭異的是,這種古怪的矛盾融合在他的身上,不僅不會引人反感,反而叫人覺得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而你幻境中的那人,卻是截然相反的。最簡單的區別,他有表情,並且生機勃勃。”


    聽夜瀾這般形容,他們的差距委實大了些,江遊道:“有沒有可能是兩個人?”


    夜瀾呆了呆。他翹起小指搔了搔臉頰,語氣不甚確定:“一模一樣啊。長相可以作假,但神識波動幾乎無法偽裝。”


    每個修士都有屬於自己的神識特性,正是因為這種特性,才有神識認主一說。若非如此,像寶器品階的空間納戒,也就不可能隻有其主人才能打開了。


    江遊沉思片刻。


    無名,無心。他反複咀嚼這兩個看似毫無關聯的名字,一時隻覺腦中仿佛有無數根線糾結在了一起,卻根本找不到源頭。


    江遊又問:“幽冥呢?你聽過這個組織的名字嗎?”


    “聽過,一個極為神秘的殺手組織,勢力遍布九洲。據說裏頭高手如雲,上下實力深不可測,至今至少五千年曆史……其主名為‘有道’。”


    江遊悚然:“他活了五千年?難道他是仙人?!”


    “不不不,”夜瀾晃著指尖,“不是他活了五千年。而是曆代幽冥所有者,名字都叫‘有道’。”


    “打著天道之子的名頭,收攬了一大幫子沒腦子的高手,還以此為名,野心可見一斑。”夜瀾說到這裏,嗤笑。“都叫這名字了,雜不幹脆叫‘天道’呢?”


    江遊若有所感:“你好像很不喜歡他們?”


    夜瀾咬牙切齒:“當然不喜歡!要不是因為他們,還有那些自詡正義的蠢貨,我根本不會被關在這裏!”


    江遊在心裏記了一筆:“天道之子?”


    “不會吧,你連天道之子都不知道啊……”夜瀾目瞪口呆,“你也太無知了吧。”


    “……”江遊,“我當然知道第一任天道之子名為‘太初’,但史料記載他已消失九千年,幽冥是如何繼續打著他的名頭的?”


    夜瀾眨眨眼:“大兄弟,你知道‘天道之子’這一名頭是怎麽來的嗎?你不會傻到同樣以為天道之子隻有一個吧?”


    “……”


    兩人你問我答半日,氣氛倒也異常融洽。


    不得不說,雖然夜瀾可能被關傻了,大多時候在抽風犯賤,但正經時候還是比較靠譜的。雖說被關了兩百年,但到底是合體修士,見識絕不是江遊能比得上的。在這半日裏,江遊對九州大陸的了解又深刻了些許。


    江遊朝夜瀾行了一禮道:“先前多有得罪,還望前輩海涵。”


    夜瀾啃著桂花糕,得寸進尺:“嘿嘿,知道哥哥的好了吧?不過前輩什麽的就算了,叫聲哥來聽聽?”


    江遊不想理他。


    他吃了一粒辟穀丹,坐迴原處,準備再此閉關修行。


    夜瀾見狀,果斷伸爪:“慢——英雄!”見爪子上有不少桂花糕碎末,他又縮了迴去,舔了舔指尖。


    等江遊看了過來,他又腆著臉:“都叫哥前輩了,是不是應該弄點東西孝敬孝敬哥呀?納戒裏還有什麽好吃的?酒呀,桂花糕呀,或者有點味道的□□也可以呀,反正又毒不死哥……啊,最好再能有一點點肉。”


    他拿兩根手指比劃了一塊肉的大小,而後雙手合掌,可憐兮兮地眨著眼,“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吃過肉啦……所以弟弟,在你閉關前,能不能給哥哥一點呀?”


    江遊:“……”


    雖然依舊不知道前因後果,但總覺得自己猜到了這家夥被關在這裏的緣由。


    因為真的,好惡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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