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空積聚著淡淡的墨色雲氣。


    綿如牛毛的細雨像水霧般籠罩天地。


    晨風吹過,水汽充沛的清新空氣便拂了過來,帶來絲絲入骨涼意。


    但這涼意絲毫沒有澆冷眾人的熱情,每個人此時熱血翻湧,雙頰都是漲紅的,他們握緊雙拳,打算立刻為建設新家園貢獻自己的全部力量。


    “噍——!”


    大鵟展開雙翼在上空肆意飛翔。


    它嘹亮地叫著,巨大有力的翅膀扇得周圍水汽翻湧。


    葉羲就站在大鵟背上,在隕石坑湖四周逡巡查看,等把周圍的所有地形都收入眼中後,令大鵟再次折返迴來,低低地掠過眾人的頭頂。


    葉羲在大鵟背上俯下身,大笑著低頭對他們甩下一句,


    “來,跟著我吧——!”


    大鵟再次向前飛去。


    眾人擼了把臉上被扇到的水珠,眼睛發亮,立刻激動地拔腳跟在大鵟後麵狂奔。


    到離山洞兩裏外的時候,大鵟飛得更低了,肚腹離地麵幾乎隻有半尺。


    迷蒙細雨中,葉羲迎著冷風,右臂抱住大鵟的脖子,突然一手解下祖巫骨杖,然後整個人向斜垂掛下來,快要貼近地麵。


    雨水沾濕了葉羲的碎發,鴉羽般垂在額角耳畔,浸透雨水的衣角飄動。


    此時他的身姿有種說不出的灑脫肆意。


    嗤!


    隨著甩出的透明雨滴,骨杖底端被葉羲重重地插進被雨水泡軟的土壤中!


    大鵟展開雙翼繼續向前低飛。


    葉羲繼續保持著這個姿勢,骨杖在濕潤的土壤中犁出一條深深的凹線。


    “這是……”


    身後眾人見葉羲在地上用骨杖畫線,心中隱約猜到了什麽,心頭震動,目光閃閃發亮。


    葉羲笑著迴頭大聲告訴他們答案:“沒錯,以後這條線以內的,就都是我們的領地!”


    眾人臉龐漲紅,身軀都微微地發著顫,卻說不出話來。


    實在是因為太激動了。


    “哇,我們的新家園有這麽大哇!”


    寂靜中,一個坐在獅虎獸背上的幹戚部落小孩興奮地跳了起來,奶聲奶氣地大聲哇哇叫。


    大鵟飛到附近。


    巨翅扇得周圍狂風大起,水汽氤氳翻滾,連綿的水汽翻滾而來。


    而這個小孩因為靠得太近,又加上太興奮沒察覺,居然被狂風一下子從獅虎獸背上掀落下來,咕嚕嚕向後翻了幾個圈,最後像個翻殼的小烏龜一樣四腳朝地。


    那模樣說不出的笨拙可愛。


    “哈哈哈哈……”


    周圍激動的大人正找不出宣泄口,此時看到小孩這模樣竟齊齊放聲大笑起來,連小孩的阿父都拍腿大樂。


    身穿獸皮的小孩爬起來,麵對著眾人的哄笑也不惱,嘿嘿地笑著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被歡樂的氣氛感染。


    幾百隻鶻鳥歡叫著跟隨大鵟一起飛翔,好像是追隨母鳥的雛崽,恐鳥們用兩米長的大長腿在濕潤的地麵上踩腳印玩,把地麵踩得咣咣響,牧部落的瞪羚們活潑地在人群中跳躍穿梭。


    獅虎獸們板著威嚴的臉使勁甩被吹亂的鬃毛,結果飛濺的水珠又帶起一陣笑鬧。


    大鵟再次飛過他們頭頂。


    “種蟲柳咯——!”


    犁完了線,葉羲坐在大鵟背上笑眯眯地對他們俯聲大喊。


    喊完後,大鵟又載著他離開,空留烏壓壓一群人。


    半息後。


    “跑啊!第一顆蟲柳一定是我們吼部落種下的!”


    一名年輕的吼部落戰士突然跳起來大嚷道,並拔腿向山洞狂奔。


    眾人反應過來,立刻跟在他身後向著山洞狂奔,誰都不服輸,想要第一個衝到山洞裏抱出蟲柳樹,然後栽種下。


    “去你的,第一顆蟲柳一定是我們蠻牙部落先種的!”


    “不,是我們工陶部落……”


    一眾血火裏闖過來的戰士仿佛都變幼稚了,鉚足了勁想讓自己的部落種下第一顆蟲柳,居然在濕潤的土地上居然賽起跑來,而且都默契地不乘坐騎。


    這個世界的原始人體質強健,更別說是戰士,賽起跑來簡直是龍爭虎鬥,把一眾普通人看得瞠目結舌,熱血沸騰。


    在競賽一樣火熱的氛圍中。


    最終是幹戚的炬最先衝到山洞裏,抱出第一顆蟲柳。


    蟲柳生命力旺盛,如今過了這麽長時間,蟲柳枝條已經長成了小樹,有三米多高,大腿那麽粗了。


    在大草原中趕路的時候,每隔一星期蟲柳就長大一圈,密密的根係全鑽出了草筐,於是大家就給它們重新換一次草筐花盆。


    這樣一邊趕路一邊養,到新家園的時候這蟲柳枝條已經變成蟲柳樹了。


    在幹戚部落人的叫好聲中,炬一馬當先,抱著蟲柳第一個衝到葉羲用骨杖犁出的線上,然後拔出骨刀迅速把草筐給割開。


    炬跪在地上,用蒲扇般的雙手,飛速在潮濕的土地上挖出一個深深的凹坑。


    所有動作加起來不超過五秒。


    接著就是最後一步,把蟲柳種下去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炬眼眶竟突然一熱,反而放慢了速度。


    他撣了撣全是泥土的手,鄭重地捧起那顆還纖細稚嫩的蟲柳樹,慢慢把它放進土坑中,粗糙的雙手仔細地把周圍的土推到凹坑裏,再把根部的土給拍平拍實。


    盯著這顆蟲柳又看了會兒,炬才站起身來。


    卻發現此時葉羲正站在他的身邊,對他露出微笑。


    炬看著葉羲的笑容,突然迴想起自大災難開始遷徙路上遇到的種種艱辛,還有慘死的親人族人,虎目一紅,突然有眼淚掉了下來。


    炬連忙轉過身去,掩飾地吸了吸鼻子。


    葉羲知道他在想什麽,拍拍炬的肩膀,他頓了頓,也很唏噓地道:“雖然很不容易,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炬迴過身來,重重地點了點頭,衝他露出個大大的笑容。


    砰砰砰。


    腳步聲淩亂。


    盛著蟲柳的草筐被熱情高漲的族人搶一般地抱了過來,然後立刻挖坑開種。


    葉羲見此急忙跳起來阻止他們:“等等,別這麽種!”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葉羲教他們按照固定的間距種蟲柳,每顆蟲柳間隔二十米左右。


    蟲柳長成後極其巨大,這樣才能留出成長空間。


    最終一顆顆蟲柳樹整齊有序地被種在線上,就像一名名精神昂揚的綠色士兵整齊地排列在周圍。


    它們雖然還未長成,還不夠高大,但枝條已經非常茂密,柳枝綠瑩瑩的一直垂掛到地上,看上去十分喜人。


    蟲柳們剛種下,就迫不及待地掃蕩周圍的食物,把地麵上的蟲子一掃而盡,接著柔韌的枝條還刨開周圍濕潤的地麵,把土壤裏亂爬的蟲子給卷起來吞掉。


    它們胃口太大了,好像永遠吃不飽似的。


    豸部落破滅前的那些奴隸原本縮在山洞裏。


    察覺到外麵的熱鬧,終於大著膽子好奇地過來看。


    結果他們一走到蟲柳樹旁邊,蟲柳枝條居然全部瘋狂揮舞起來,它們靈活地鑽進奴隸們的頭發裏獸皮裏,揪出好多隻頭虱和跳蚤,奴隸們不由駭然後退。


    晨也驚奇地站在蟲柳樹上,見蟲柳枝條爭先恐後地抓自己身上的小蟲,不由瞪大了眼睛。


    “不用怕,這是蟲柳樹,喜歡吃蟲子不會傷害你的。”


    蒲泰笑著解釋道。


    晨此時的傷已經被葉部落的巫給治好,知道部落聯盟不會奴役他們,於是對蒲泰他們抱有強烈的感激和好感。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相信了蒲泰的話。


    晨張開雙臂,任由蟲柳枝條幫他清理身上的虱子,滿臉的舒坦:“這蟲柳樹可真好用,以後天熱都不怕留頭發了。”


    “……哈哈哈,好,好癢啊!”


    刻部落鏤甲身上虱子眾多,此刻被幾十條蟲柳枝條給齊齊包圍住。鏤甲十分怕癢,這些蟲柳枝撓得他人都軟了,軟著腳就想往外逃。


    結果被身邊的鶻部落人哈哈笑著給推了迴去。


    “你身上的蟲子太多了,讓蟲柳幫你好好清理清理!”


    鏤甲被撓得笑得眼淚也出來了,無力地倒在地上,手腳胡亂飛舞企圖阻止蟲柳枝條,又哭又笑:“咯咯咯……我怕癢啊!咯哈哈……它們怎麽還不停,我身上蟲子有那麽多嗎……啊?!”


    最後那一聲啊破音了。


    引起周圍一陣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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