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淩淩的湖水中,圓唿唿的紅寶魚擺擺魚尾,張嘴嘔出一顆星藻來。


    ——它吃得實在太撐了。


    星藻湖畔的塗山酋長和蒲泰感歎過後,各歸其位,指揮的指揮狩獵的狩獵,雖然掛心葉羲,但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


    山穀外的積水漸漸退去,峨蚜人和葉部落人搬出山穀,迴到自己的地盤,和塗山比鄰而居。


    雨季過後,一連好幾天都是大晴天,氣溫轉高,原來過冬用的厚獸皮衣不能穿了,族裏的女人們就在草地上圍坐成一圈,一邊曬太陽一邊縫製薄點的獸皮衣。


    女人們縫製獸皮衣的時候,會談論昨天狩獵隊獵到了什麽,聽說哪個戰士表現的最英勇,哪個戰士又了重傷,被巨熊抬著去請葉部落的巫救治去了。


    女人們終究比男人八卦,一些七零八碎的事可以聊許久,隻是像以往很多次一樣,末了總要有人提起一句,不知道葉羲在外麵怎麽樣?都這麽久了。


    然後就是一地沉默。


    吃飯的時候也是,老人們吃的時候總要念叨一句,少吃點少吃點,阿羲愛吃,你們別吃光咯,等他迴來吃不飽了怎麽辦。


    紅芒果花架下,小牧豆也被他的阿父——錐,給念叨的受不了了。


    他嘟著嘴坐在秋千,任由他阿父在後麵一下一下地推。


    “哎呀,牧豆,你不知道,這可是你葉羲叔叔親手紮的,好玩吧?我跟你說,你葉羲叔叔……”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牧豆雖然隻是個兩歲多的小豆丁,但口齒已經很清楚了,奶聲奶氣地不耐煩地說:“阿父!你已經說過很多遍啦!”


    說罷軟軟的小手攀住秋千繩子,順著麻繩往紅芒果藤架子上爬。


    錐托著他的屁股幫他。


    小牧豆成功摘得一枚紅芒果。


    隻是現在紅芒果還未成熟,小小的,還泛著青,小牧豆咬了一口,當即被澀得小臉皺成一朵菊花。


    “呸!”小牧豆吐掉了果肉。


    錐不高興地看著他:“這紅芒果可是你葉羲叔叔親手栽下的……”眼神中寫滿了‘你真不識貨’這五個大字。


    被錐叨叨叨個不休的小牧豆放下紅芒果,崩潰地爬下秋千。


    這時候有另外的小豆丁過來想玩秋千,暴躁又無處發泄的小牧豆當即決定把怒氣發泄在小夥伴的身上,揮起小拳頭就打了過去。


    “嗷嗚!”


    “咿呀!!”


    兩個小豆丁倒在草地上,軟趴趴地打起架來。


    唰唰,唰唰。


    在他們打的正酣時,一條叼著獨角鱗馬屍體的黑色巨蟒突然從他們身邊緩緩爬過,那冷酷又可怖的氣息,當即讓兩個揮著拳頭的小豆丁如墜冰窟,一時僵在了原地。


    獨角鱗馬的血順著草地粘稠地流淌了一路,巨蟒很快不見了,但兩個小豆丁還哆哆嗦嗦地僵在原地。


    錐瞧見他們的反應,抱著雙臂不屑地說:“瞧你們這膽小樣,這是你們葉羲叔叔的戰寵,有什麽好怕的,當初你葉羲叔叔……”


    啊!又來了!!


    小牧豆如果會現代用語,一定會崩潰地抱著他爹的大腿跪喊:“爹!你是我親爹吧?你真不是唐僧轉世嗎,怎麽這麽能叨逼叨?給您跪了還不成嗎?”


    自他記事以來,幾乎總能聽見“葉羲叔叔”這四個字,不止是阿父,他阿姆也會在吃飯時,或者吃魚吃星藻時不經意地提起,還有酋長爺爺,勇爺爺……至少每天要聽到這個名字好幾次!


    可他不記得自己見過“葉羲叔叔”啊!他誰啊,耳朵都要長繭了!能不念叨了嗎?他好煩這個“葉羲叔叔”啊!


    可他不敢對別人說出口,因為他說了一次,當即屁股被揍開花,並且一天都不能吃東西,那饑餓的感覺別提有多難受了。


    “你家孩子打起架來還挺有勁。”


    花架旁,一個大著肚子女奴對身邊一個肚子微凸的女奴說道。


    那肚子微凸的女奴叫葦,聞言立刻撇嘴道:“哪兒啊,跟塗山正經伴侶生的比還是差遠了,明明年紀一樣大,卻被別人壓著打,而且連話都說不利索。”


    “他們吃的東西好,當然力氣更大,腦子更聰明了。”大肚子女奴椒草哼了一聲,壓著聲音憤恨道,“要是我們部落還在,孩子有阿父在,那吃的也未必……”


    話說到這裏卻突然頓住了。


    因為雖然恨塗山,但卻也說不出虛假的話。即使部落沒滅,孩子是原先部落的戰士,吃的也未必有現在好。而且她們自從被擄到塗山來,吃的好睡的好,還不用冒著生命危險進林子采摘,隻需要生孩子就夠了,眼看著胖了一圈,臉頰都圓潤了。


    兩個女奴麵麵相覷。


    好半響,葦率先扯開話題:“塗山以前是絕對比不上我們黃羆的,都是因為有那個葉羲在。”


    椒草低聲道:“那個葉羲消失很久了,據說去了雪山另一邊,雪山是那麽好爬過去的?我看都這麽久了都沒消息,恐怕是兇多吉少,說不定死在外邊了。”


    “你在說什麽!!!”


    她們身後驀然傳來一聲爆喝,兩個女奴渾身一抖,僵硬地迴過頭去,發現貂麵色陰沉地站在她們身後,正目光森冷地看著椒草。


    貂如今已經是二級戰士,發起怒來身上的氣息對椒草來說極其可怕。


    椒草驚恐地看著貂,牙齒咯咯作響,看著一步步走近的貂,抱著大肚子膝蓋有些發軟。


    “貂、貂大人……”


    錐察覺這邊的動靜走了過來,問貂道:“怎麽了。”看貂這架勢好像是想殺掉這女奴。


    在其他部落裏,奴隸是像牲畜一樣的東西,想殺掉就殺掉,但塗山不同,在葉羲的影響下,他們對奴隸都十分寬厚,特別是這女奴已經懷著塗山的孩子,他不能不多問一句。


    貂沉著臉冷冷地說:“她說葉羲有可能死在外邊了。”


    這話一出口,兩個女奴感覺氣氛更可怕了,而椒草驚駭地發現,向來好說話的錐此時的目光也冰冷無比……


    正在這時,山頂的瞭望小樓上突然傳來尖利而急促的哨聲。


    這是……有敵人入侵!


    所有人一怔,塗山的戰士們立刻警醒,所有人放下手中的事,拔出武器聚攏過來。貂和錐也顧不上兩個女奴了,相視一眼後拔腳向山穀中心跑去。


    而草地上縫製獸皮衣的女人們,玩鬧的孩童們,在塗山酋長的指揮下立刻跑迴石屋。


    片刻後,一隻龐大的、氣息強大的純血兇禽級的大鵟向塗山山穀極速飛來。


    在地上的塗山人眯眼望去,發現它背上還有兩個人影,但因為逆著光,加上距離太遠看不清麵目。


    戰士們的刀夠不到兇禽,而弩箭隊反應速度極快地拿上弩箭,訓練有素地立刻排成列,舉起沾著毒液的弩箭,向著那隻大鵟發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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