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繼恩有些心虛道:“迴皇上,雙方的奏章數量差不多,八皇子那邊有兩百多件,四皇子一方也有一百多件。”


    宋皇瞥了王繼恩一眼道:“你這個老殺才,也學會跟朕打馬虎眼了,報實數。”


    王繼恩期期艾艾道:“八皇子二百七十件,四皇子一百四十二件。”


    宋皇道:“哈哈,小豚,你這一百多兩百多說得真好,讓朕無法反駁呀?”


    豚,閹割後的公豬。


    王繼恩自小就是宋皇的伴當,伺候宋皇起居,小時候宋皇喜歡欺負這個伴當,給他起了個“小豚”的小名,時時叫來取樂。


    可自他成年之後,再也未叫過王繼恩這個小名,今日突然叫來,讓王繼恩倍感親切的同時,又惶恐不安。


    所謂天威難測,皇上念舊並不是一件好事,王繼恩更懂得其中的道理,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匍匐在地不敢抬頭:“皇上莫要氣壞了身子,老奴並無偏幫任何一位皇子的意思,隻是擔心皇上氣大傷身。”


    宋皇並沒有看向王繼恩,而是看著殿中空曠的空間,聲音有些空靈道:“小豚,雖然華夏三國的皇族都是修真大族,但真能在這個位置上坐萬年的又有幾人?萬歲萬歲,是多少國君希望達到的聖王偉業,可惜屈指可數。


    朕之所以隻願任職三千年,就是不想在萬歲時被人趕下這個位置黯然收場,朕都不敢想的事情,你就更不要想了。宋國建國至今,凡是侍奉兩任以上皇帝的內侍總管有一個是善終的嗎?”


    王繼恩仍然匍匐在地,一動不動,也不爭辯。


    宋皇等了半天沒聽到迴複,這才看向匍匐在地的王繼恩,看到他的樣子,不禁一笑道:“你這個老殺才,又跟我玩小時候耍賴那一套,快起來吧!這大殿內外有你多少徒子徒孫,如果看到你這個醜態,以後你還怎麽給他們當老祖宗?”


    王繼恩這時才爬起來,老淚縱橫悲聲道:“皇上,您不生氣了嗎?”


    宋皇看到王繼恩涕淚橫流的樣子道:“好了,別哭了,一張老臉都皺在一起了,快擦擦!朕知道你不是故意偏幫任何一個皇子,也知道你從來沒有插手皇子們的暗鬥,隻是剛才心中有氣,就撒到你頭上了,你別怪朕。”


    王繼恩低頭快速地擦了擦臉上的涕淚道:“皇上,老奴怎敢怪您,老奴隻是看您一天為天下事和家事如此操勞,心疼而已。”


    宋皇悠悠道:“不用再堅持多久了,千年轉眼而過,到時候你可願跟朕一起退隱山林,做一對千古主仆?”


    王繼恩又翻身跪倒,虔誠道:“小豚此生心中隻有主人,不管主人是皇帝還是修士,小豚願意一生追思主人,忠貞不二、至死不渝。”


    宋皇起身拍拍王繼恩的肩膀道:“朕不會扔下你一個人不管的,到時你就不是朕的家奴,而是朕的家臣,所以老家夥要努力多活些歲月。”


    王繼恩眼中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他現在雖然貴為內侍總管,權力極大,被朝野戲稱為“內相”,意思與三省的國相權柄持平,但歸根結底來說,他依然隻是皇上的一名家奴,死後甚至連塊碑碣都不會有。


    但是家臣就不一樣了,可以讓族內子侄世代為主家服務,是有資格埋入主家墓地的人,這樣的恩典王繼恩以前根本沒敢想過。


    王繼恩堅定地三叩首道:“多謝皇上恩典!老奴萬死不辭!”


    宋皇又坐迴了軟塌道:“起來吧,今日隻有家主和家臣的問答,沒有皇帝和內侍總管,你好好跟我說說,老八和老四都是實幹之人,他們兩個究竟哪個更好一些?為何老八會比老四更受臣子擁戴?”


    王繼恩剛剛站起身來,差點又跪下了,這個問題太難迴答了。


    近年來宋皇已經流露出一些立儲的意思,但是直到現在還沒有拿定主意,今天問這個問題難道是為了立儲的事情,可是皇族立儲曆來是牽一發動全身,誰都最好不要參與進去。


    王繼恩急忙道:“皇上,四皇子和八皇子這些年參與政務都做得有聲有色,在朝野口碑均不錯,至於孰勝孰劣,老奴不好臆斷,不如招禦史中丞前來一問?”


    宋皇道:“繼恩,你不是不知道,是不敢說吧?”


    王繼恩低頭道:“皇上,老奴一心侍奉您,忠心天日可表,隻是涉及皇子的事情,那就是國事,老奴不敢多言。”


    宋皇嗬嗬道:“現在你是我的家臣,我們說的都是私話,不是國事,朕會讓他們把這一段從起居錄上刪掉,你就以一個家臣的本分點評一下老四和老八吧。”


    王繼恩看推脫不過,隻好道:“四皇子公正廉明、果敢無私,八皇子公忠體國、機敏練達,兩人的才智在眾皇子中均是上上之選,同時深諳忠孝之道,又是人子楷模。”


    說到這裏王繼恩微微一頓,看向宋皇。


    宋皇大笑道:“哈哈,你個老滑頭!兩個都好,不就等於沒說嘛!”


    王繼恩隻好繼續道:“四皇子性格果敢,勇於變革、致力大刀闊斧革除弊政;八皇子溫和寬仁,忠於祖製,推崇無為而治與民休戚。


    本來這兩種方法都沒有問題,但是宋國承平已久,大部分人都不願意輕易改變現有的生活狀態,所以八皇子更受官員歡迎一些,而四皇子在民間的風評也不差。”


    宋皇點頭道:“繼恩,你這幾句話說到了點子上了!這是他們對未來國際形式和朝局變化做出的不同預判導致的施政偏差,說不上誰對誰錯。


    贛西的事情已經拖很久了,沒必要再把影響擴大,當務之急是準備明年的春播,避免贛西明年夏季再起新的災荒。


    至於處置,就按四皇子所言嚴懲貪墨官員,讓吏部和禦史台更選派一部分官員去幾個受災最嚴重的縣任職;至於救災,就按八皇子所言撥出內庫銀兩賑災,務必保證明年春播,監督官員由八皇子和戶部選派。”


    王繼恩道:“皇上,內庫銀兩不多了,還去貼補國用實為不妥。”


    宋皇擺擺手道:“戶部的存銀早已見底,無錢可以賑災,贛西離京畿很近,如果亂起來再被邪教利用,就會變生肘腋,按此辦理吧。”


    王繼恩急忙記錄在案,剛要出去安排,宋皇道:“繼恩,再陪朕說說話,那些事情明天再辦也不遲。”


    王繼恩道:“好的,皇上。老奴正有一件事情牽扯外事需要上報,唐國加派的觀風使已經到了二十多天,但是唐國行人司和靜雲觀那邊出了點小問題,至今還未和他聯係。”


    宋皇奇道:“唐國之前的觀風使幹什麽去了?”


    “唐國前任觀風使兩個月前跟隨大羅派的孫長老去粵西剿滅邪教分子了,至今未歸。”


    “兩個多月了?粵西那邊有什麽消息傳來?”


    “粵西道錄司的報告隻說已經鎖定邪教分子,但遲遲不曾有剿滅的消息傳來,不過粵東道錄司已經派出不少好手去了粵西,粵東粵西兩個道錄司的人手足以剿滅邪教分子,隻是時間問題,皇上不用太擔心。”


    “嗯,來的都是客,唐國這次追加一名觀風使也是為了幫助我們剿滅邪教,你讓皇城司適當照顧他一下。”


    王繼恩急忙記下,又道:“唐國新來的觀風使看來是個人才,雖然沒有和上級接洽上,但他已經開始工作了。他這些天以尋租店麵為由在雨花巷附近查探,估計已經發現了一些線索。”


    宋皇有些恍然道:“嗯,這個方向找得不錯,邪教擅於滲透市井,尤其喜歡蠱惑和迷惑那些腦滿腸肥的商人篤信邪教,雨花巷是外城最繁華之地,肯定是邪教滲透的重點區域。


    既然他如此敬業,又是為了幫助我們宋國,你讓東鹿候去幫幫他,安排他們偶遇吧,這件事情要抓緊。”


    王繼恩笑道:“皇上,您心腸太好了,奴才隻是當個笑話講,您卻當成政務來安排。”


    “哈哈,我不能讓唐皇笑話我不是,那個乳臭未幹的毛孩子去年在西北打了大勝仗,驕傲得不行。”


    王繼恩笑笑,國君與國君的事情,他也不好插口,假裝翻了翻手本道:“差點忘了,今年太一學府的開學典禮邀請皇上觀禮。”


    宋皇有些興奮道:“哈哈,他們不是素來清高嗎?這麽多年從來沒請朕去觀過禮,今年怎麽破例了?朕不去!”


    “皇上,今年太一學府的開學典禮意義非凡,將接收一名天妖森林的學員,預示著宋國和天妖森林的關係更加緊密,此事皇後娘娘非常上心。”


    “哦,皇後為何如此上心?是哪個妖族世家的人勝出了?”


    “迴皇上,是軒轅墳。”


    “軒轅墳?難怪,那朕就去一趟吧。最近廢周後那邊有什麽動向?”


    王繼恩猶豫了一下道:“軒轅墳有學員要來太一學府學習的事情傳出後,周後的族人就有了異動,兩名化神期高手已經去了西南。”


    宋皇皺眉道:“是廢周後,你還在感念廢周後對你的恩情嗎?”


    王繼恩惶恐道:“老奴不敢,剛才是老奴的口誤,老奴擔心廢周後的族人在路上截殺軒轅墳的學子。”


    宋皇冷冷道:“廢周後瘋了吧,太一學府的學員都敢動,你立刻去安排沿途各道錄司務必保護軒轅墳學員的安全。”


    王繼恩立刻領命準備出去,宋皇又道:“慢著,朕事情比較多,你記得等天火從當塗迴來後,讓他進宮來見朕,我很想親眼看看這個小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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