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五日,端午佳節,清晨卯時,天色才剛剛亮起來,汨羅縣內就開始熱鬧起來,這一天家家戶戶都起得很早,準備端午佳節的慶典。


    有些經濟頭腦的小戶人家,還會背著自家包的粽子去街市上售賣,畢竟今天有很多嶽州其他縣鄉的百姓慕名來汨羅縣參加端午節慶典。


    他們中大部分來觀看下午舉辦的龍舟大賽,好為他們本縣的龍舟隊呐喊助威。


    按照嶽州府的慣例,嶽州下屬十二個縣輪流舉辦端午節慶典活動,重頭戲就是龍舟大賽,不論哪個縣在當年的龍舟大賽裏取得了冠軍,這個縣在隨後一年都是嶽州的福澤之地,所以才會如此熱鬧。


    許家做成為今年端午節祭奠的主場,自然非常重視,仆役婢女寅時就起了床,老爺公子卯時也都起來了,足足比平時早起了一個時辰。


    許家族長許昌清今天顯得格外精神,雙眼炯炯有神,聲音十分洪亮,一早起來就發現幾處準備不充分的地方,大聲地嗬斥起下人們來,而大公子許和遠則帶著府中的大小管事是忙裏忙外,有條不紊地按照父親的指示改進著。


    看著許昌清如此精神,進進出出的許和遠偶爾會看上一眼,眼中有一些擔憂,許昌清為了在今天顯得精神奕奕,服用了山桐子老道給的“赤血丸”,果然是精力充沛、氣勢十足。


    但是許和遠聽說這“赤血丸”是用多種名貴藥材,輔以少女精血煉製,是一種虎狼之藥,服用當時效果不錯,但是長期服用會後患無窮。


    平時許昌清也比較抵觸這種丹藥,但是今天為了避免出現精力不濟的情況,許昌清還是選擇了服用,還好赤血丸的效果不錯,令他精力充沛,仿佛一下年輕了二十歲,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勁。


    許昌清來了精神以後,對平時不關注的一些細節也關注了起來,都已經接近辰時,許家其他‘昌’字輩還在世的十六人裏,隻到了九人,還有七人沒有看見蹤跡,不禁令許昌清有些惱怒。


    三天前許昌清就召集過一次族老大會,要求今日所有人卯正三刻到許家長房集合,然後大家共同前往縣衙請縣衙裏的一眾老爺們去許家祠堂,準備開始今天的端午節祭奠活動。


    可是這些昌字輩的許家老爺們這些年借著許家威勢,早已習慣了榮華富貴,每晚必是夜夜笙歌,每天不睡到日上三竿絕不起床。


    來的這九位爺也是在管家和仆役的努力下才勉強趕到這裏,更有七位昌字輩的老爺根本就沒起來。


    許昌清發了一陣怒,又趕來了三人,剩下四位許老爺府裏的下人陸續跑來,報稱主人病了或有急事來不了,隻把許昌清氣得七竅生煙。


    今天是大好的日子,許昌清終是個大局觀很強的人,努力壓下火氣,決定今日過後再找他們算賬,還是先帶著十二個兄弟前往汨羅縣衙重要。


    正當眾人準備起身時,突然二管家快步走進了二堂,急匆匆走到許昌清身後,附耳說了幾句,許昌清不覺臉色一變。


    許昌清急忙讓人去叫許和遠,許家其他昌字輩的老爺中也有擅於察言觀色的人,急忙問:“族長,可是有什麽麻煩。”


    他這一說話,立刻把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許家這些年在汨羅縣一家獨大,還真沒聽說過有什麽解決不不了的麻煩,有年輕些粗豪點的人喊道:“族長二哥,汨羅縣裏還有人敢跟我們許家過不去嗎?你一聲令下,我就帶手下去滅了他。”


    許昌清沒好氣地道:“你還是給我消停點,最近少惹是生非。既然今天大家都在,這個事大家一起來商量一下吧。”


    所有的昌字輩許家人看許昌清這麽嚴肅,都靜了下來,準備聆聽族長說話。


    許昌清說:“各位兄弟,你們還記著昌澤兄弟嗎?”


    “啊!”不少人都驚唿起來,之前那個粗豪漢子更是叫了起來:“昌澤?那是九哥吧?他不是早死在北邊了嗎?”


    許昌清搖頭道:“老九沒有死,而且還衣錦還鄉了,今天他要求入祠堂拜見他的父母大人,大家說怎麽辦?”


    不少人愣住了,有人說:“老九迴來是好事呀,當年老九走得有些委屈,現在他迴來了,家裏兄弟就剩我們這些人了,現在我們又不缺錢,當然要以禮相待,歡迎他迴來。”


    許昌清白了他一眼道:“我也不是心疼錢,可是老九的父母走得突然,他自己又消失了,最後我們就沒給老九的父母在祠堂裏立牌位,現在怎麽拜祭?”


    “哦,這確實難辦。”之前說話的人訕訕地坐下,心說是你們長房覺得老九一脈斷了香火才沒設靈位吧,這種事情還是不插手的好。


    粗豪漢子說:“二哥,那也得先讓九哥進來,多年沒見還怪想的。”


    許昌清撚須道:“這麽多年沒見了,不知道老九對當年的事情是否還有怨恨,貿然放進來,萬一有所變故,我們不好收場,耽誤了今天的正事不太好呀!”


    粗豪漢子隻好說:“二哥考慮得對!那還是你來拿主意吧?”


    許昌清說:“各位兄弟,雖然祠堂裏沒有老九父母的牌位,但是我感念武材叔當年對家族的貢獻,還是在府中設了靈位,我決定讓和遠陪老九在這裏祭拜一番,了卻了他的心願。


    至於縣衙那邊就不讓老九去了,畢竟他失蹤這麽多年,突然和我們一起出現,不好跟官府解釋,大家說可好?”


    粗豪漢子讚道:“二哥不愧是族長,竟然還能記得給武材叔設靈位,如果這次昌澤能在汨羅留下來,我建議還是要把武材叔的靈位遷入祠堂。”


    許昌清臉上一熱,如果他不是了解這位兄弟的性格,他一定以為對方是在諷刺他呢。


    這時許和遠快步走進二堂,許昌清急忙安排了一番,許和遠匆忙帶著二管家出去了。


    許昌清仿佛鬆了一口氣,對各位兄弟說:“現在已經耽誤了一些時間,先讓和遠接待著老九,我們快去縣衙請縣令老爺們,耽誤了吉時可不好。”


    許家眾昌字輩欣然應諾,準備出門前往縣衙。


    一時之間人叫馬嘶,無數仆役、車夫、轎夫都忙活起來了,許家十三位老爺一起出行,這排場一定得大,讓每一名汨羅縣人都知道許家的格局和權勢,才是他們這些人最關注的事情。


    另一邊,許和遠帶著二管事快速來到了大門處,遠遠看到衣著光鮮的許九爺,以及許九爺身後一身黑衣的黎茂,還有兩個抬著禮物擔子的小廝。


    許和遠看著許九爺似曾相識的臉,立刻就判斷這就是九叔--許昌澤,他急忙滿臉堆笑地走了過來,邊走邊熱情地叫道:“這位一定就是九叔了,有失遠迎,小侄許和遠給您請安。”


    許九爺也打量著這位自稱小侄的許和遠,這就是老族長的長子長孫,現任族長的獨子許和遠,許九爺當年離開時,這位小侄才九歲,一轉眼三十年,如果不是他自報家門,許九爺肯定認不出來。


    許九爺暗道,果然相貌不俗、氣度非凡,看來長房這一脈的福運還沒有用完,許九爺拱拱手道:“原來是和遠呀!這麽多年沒見,你都長這麽大了,真是一表人才呀。”


    許和遠已經年近四旬,突然被許九爺這麽一說,感覺像說小孩子一般,心中不免有些不悅,但是想到今日不宜生亂,就擠出個笑臉說:“九叔,您真會開玩笑,小侄明年就四十歲了,哪有一表人才呀。”


    許九爺嗬嗬笑道:“許家有你們長房一脈執掌,真是福澤綿長呀!怎麽不見你父親呢?”


    許和遠急忙說:“九叔,今天縣令老爺找父親有事,父親一早就出去了,專程安排我在這裏接待您。”


    許九爺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道:“那我今天是來的不是時候呀,要不我改日再來?”


    許和遠陪笑道:“九叔,看您說的,小侄就沒資格接待您嗎?”


    許九爺道:“哈哈,當然可以,你是許家未來的族長嘛,那我就進來坐一會兒,一會兒我還要去祠堂裏祭拜一下父母,還煩請賢侄安排。”


    許和遠道:“九叔,您今天來不就是要祭拜武材叔祖和叔祖母嗎?沒有那麽麻煩的,您先跟我進府,聽我一一給您匯報。”


    許九爺點頭道:“好吧,這會兒吉時未到,我們先進去叨擾一番。”


    二管家在前麵帶路,許九爺和許和遠並肩走在一起,許九爺介紹黎茂是他家的護衛首領,後麵兩個小廝抬得是香花寶燭和一些祭品。


    黎茂和小栓子、小柱子長得比較普通,又是雇員和下人的身份,自然沒有引起許和遠的關注,就帶著他們一起入了府。


    走到許府第一進院子,許和遠並沒有進入第二進院子,而是帶著許九爺左拐,拐到自己的別院所在,避免許九爺和其他昌字輩的叔伯碰麵產生尷尬。


    許九爺已經猜出許和遠的意圖,他並不點破,繼續跟著許和遠往別院走去。


    剛走出沒多遠,就聽見後麵傳來車馬人的嘈雜聲音,那是昌字輩的老爺們出府的聲音。


    許九爺假裝皺眉道:“賢侄,府中為何這般吵鬧,下人們也太沒規矩了吧。”


    許和遠急忙掩飾道:“九叔教訓得對,平時府裏還是比較安靜,隻是今天端午節家中比較熱鬧,一會兒到了別院就沒這麽吵鬧了。”


    “哦。”許九爺應了一聲,跟著許和遠進入了別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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