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招待李成、宋能等一行人,璿璣派拿出了最大的誠意,雜役弟子再加上宛水縣隨行的廚子,整整忙乎了一下午,總算把相關的酒宴置辦齊全。


    還好璿璣派雖然是修道門派,但是璿璣子本人並不限製酒肉吃食,所以這次璿璣派準備的宴席明顯比上一次要高出好幾個檔次。


    因為璿璣子還在閉關中,蒼耳隻好拉來了君莫擾和韓艾作陪,這也是應李成知府強烈要求下,蒼耳才做出這樣的安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李成已經喝得麵紅耳赤,官服早已換了下來,此時穿著一套燕居常服,手挽著君莫擾和韓艾的胳膊,聊得不亦樂乎。


    因為三人在士林都有些名氣,自然有不少的共同話題,評古論今、針砭時政,說到高興之處還引經據典,是不是還大聲誦讀當世名家的新舊文章,玩得非常開心。


    李成醉得已經有些口齒不清了:“今日,我我李成能有幸認識兩位賢弟,真是三生有幸呀!來來來,我們再浮一大白!”


    韓艾素來喜歡杯中之物,自然是杯到酒幹,今天能讓李成喝得如此開心盡興,韓艾至少要占八成功勞。


    而君莫擾肯出席今天這樣的場合,也令蒼耳和易囚徒十分吃驚,君莫擾是由儒入道,首重德行,平時對自己的言行管理得非常嚴格。


    一起做師兄弟十幾年了,師兄弟們從來沒見過他喝酒,可是今天君莫擾不但喝了,雖然喝得還不少,隻要有人給他敬酒,他全都沒有推辭和拒絕。


    當韓艾開始不結巴的時候,那就是喝到妙處了。


    平時有些木那拘謹的他這時會變得瀟灑不羈起來,開始講起一些士林秘聞、香豔野史來,如舌綻蓮花、妙語連珠,逗得李成和君莫擾不時哈哈大笑。


    喝到興起、講到高潮,韓艾專門跑迴自己的住所,把他最喜愛的一張琴拿了過來,邊奏邊唱,高超的琴藝和意境高深的歌詞,贏得了李成和君莫擾的陣陣掌聲。


    李成覺得今日太盡興了,為感謝兩位小友的深情厚誼,李成立刻就讓手下將之前許諾給璿璣派修繕房屋的一萬兩白銀抬去璿璣派的庫房。


    這邊讀書人有讀書人的喝法,另一邊宋能和蒼耳就喝得比較豪放,一碗一碗的幹了起來,不久之後,兩人就像親密無間地多年老友一般,開始稱兄道弟起來。


    這時,易囚徒又送上了一道桂花豬手,宋能一把抓住易囚徒說:“八仙師,酒菜已經足夠了,你不要再忙乎了,來來來,坐下陪本官喝一杯。”


    易囚徒見拗他不過,隻好坐下,把手在圍裙擦了擦,端起麵前的一杯酒說:“蒙宋大人看得起,在下就把這杯酒喝了,不過就此一杯,後廚還有三道菜沒燒好,我趕快迴去弄好了,再過來陪你喝,你看可好?”


    易囚徒說完一口幹完杯中酒,就準備起身告辭。


    宋能醉醺醺地一把抓住易囚徒的右手手腕,大著舌頭說:“天心兄,不要著急走嘛,我們再喝一杯!”


    “天心兄”三個字一出,在場所有的人都停頓了一下,易囚徒抬起頭來看著宋能,眼中精芒四射地問:“宋大人,您喝多了吧?這裏沒有什麽天心兄。”


    宋能好像真的喝多了,他把自己那張通紅的臉湊到易囚徒麵前說:“天心兄,我就是說你呀?唐國川蜀有兩大世家--唐門和易家,你就是易家三十年前最厲害的天驕--易天心吧?”


    易囚徒微眯雙眼看著宋能說:“宋大人,你認錯人了吧?天下姓易的人多了,不是每個姓易的人都是蜀中易家的,在下是土生土長的宋國人,與蜀中易家毫無瓜葛。”


    “哦?”宋能頗有些意外,他揉揉眼睛,仔細地看了看易囚徒說:“八仙師,不好意思。經你這麽一說,我也看著有些不像。


    我隻是三十年前隨家父遊曆川蜀時,匆匆見過易天心大哥一麵,時間過去太久了,難免會認錯!實在不好意思,我自罰一杯。”


    宋能一口飲盡杯中酒,又拿起筷子,連吃了好幾口菜說:“八仙師不是蜀中易家的人就好,幸好是我認錯了,否則我都不敢吃你做的飯菜!蜀中易家的用毒之術可是比唐門還厲害三分呢!”


    易囚徒繃著臉,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後起身告退。


    宋能看著易囚徒有些跛足的背影說:“天下竟有如此相似的人嗎?蒼穹破兄?”


    易囚徒仿佛沒聽到宋能的話一樣,直接出門走了,而一旁的蒼耳皺眉道:“宋大人,您今天喝多了吧?”


    宋能轉過頭,看著蒼耳嘿嘿笑道:“兩粵巨盜蒼穹破,三十年前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真想不到會是如此瘦小的漢子,而且還躲在山裏給人家當起管家來了。


    難怪人都說: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當年蒼兄在江湖上的名氣可是要比易天心還要高出不少呢。”


    蒼耳放下手中的酒杯,從袖子裏抽出一根短煙袋來,往銅煙鍋裏塞進去了一些煙絲,點燃起來,深吸一口,又吐了一口煙說:“宋大人,我看您真是喝多了,要不讓人扶你下去先休息一會兒呢?”


    宋能擺擺手說:“難道我又認錯人了?我今天沒喝多呀!蒼兄,你別怕,我今天不是來問罪抓人的。隻是我發現璿璣派的牛人很多,忍不住試探了一下,蒼兄不會見怪吧?”


    蒼耳又吸了一口煙後說:“我怎麽會怪罪宋大人呢?當年我和宋大人的父親在粵西苦岩地區一起躲災避難,可是有過命的交情,沒想到宋國這麽小,今天又碰到了熟人之後。”


    宋能一愣,立刻恢複了過來,急忙斟滿一杯酒,端起來對蒼耳深鞠一躬說:“原來世叔還記得小侄呀!剛才多有得罪,小侄先幹為敬!”


    蒼耳繼續吸著煙袋,沒有接話。


    這時,在一旁聽得有些目瞪口呆的李成、君莫擾、韓艾三人倍感尷尬,君莫擾冷著臉起身對李成說:“李大人,學生有些不勝酒力,擔心再喝下去就會失態了,恕學生先行告退了。”


    十五年前,君莫擾十歲時曾參加過宛水縣的童生試,而當時李成是宣威府的府學正,所以這裏君莫擾稱自己為學生一點問題都沒有,相反還能拉近兩人之間的關係。


    李成急忙拉住君莫擾的衣袖說:“賢弟賢弟,你不要著急走嘛,宋大人隻是一時喝醉,認錯人了,絕對沒有要找兩位仙師麻煩的意思,你不要生氣。”


    君莫擾輕輕彈開李成的手說:“今日李大人和宋大人是來者不善呀?從午後到現在,你們兩人可是想盡一切辦法套我們師兄弟的底!還好璿璣派上上下下都是家世清白的弟子!


    否則,兩位大人這個時候是不是就要動手拿人,剿滅璿璣派了呀?”


    李成急忙擺手說:“賢弟,莫要生氣!我們怎麽可能有這種的想法呢?璿璣派可是朝廷親自封賞的玄級宗門,與府衙同級,給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來剿滅璿璣派呀!


    再說就憑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怎麽可能剿滅得了璿璣派呢?”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屋外傳來:“嗬嗬,李大人過謙了,就憑你金丹期的修為,再配合外麵那四位金丹圓滿的假賬房先生,如果貧道不在山上的話,你們說不定真敢動手。”


    話音剛落,四條人影飛了進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並且這四人還像疊羅漢一樣摞在了一起,看他們都不能動的樣子,肯定是被人製住了。


    璿璣子穿著一身五色的道袍施施然走了進來,順手從桌上抓起一支桂花豬手就啃了起來,仿佛餓了很久的樣子。


    李成急忙從懷裏掏出他自己的手帕遞給璿璣子擦手,璿璣子三五下就把一支豬手啃完了,用李成雪白的手帕擦了擦手,順手就把手帕扔了,然後走到酒席的上座一屁股坐下。


    他戲謔地看著李成說:“李大人,今天這個事情,你得給老夫一個解釋吧。”


    李成急忙賠罪說:“璿璣子仙師,今天來貴派探底,實在是出於無奈,還請您原諒!京裏有位大人物想要抬舉璿璣派,但是這位大人物對璿璣派不知根知底,不能平白無故地把那麽多資源就砸下來吧?”


    璿璣子笑眯眯地看著李成說:“嗯,四十四歲的從四品知府,還身具金丹期修為,我該叫你一聲李知府呢?還是該叫你李道友呢?”


    李成急忙把腰彎得更低說:“在靖邊仙師麵前,我既是下官,也是修道晚輩,您老人家想叫我什麽就叫我什麽?”


    璿璣子點點頭說:“嗯,小成子,說說你此行的目的吧。”


    李成撇撇嘴,終是不敢反駁,說:“璿璣子仙師,下官受十九皇子委托,有要事和您相商,不如我們換個隱秘點的地方密談?”


    璿璣子左右看看說:“我這邊都是自己人,你但說無妨,至於要不要讓宋知縣迴避一下,你自己拿主意。”


    李成沒想到璿璣子話鋒竟然如此犀利,輕描淡寫之下就讓宋能對自己生出了一絲嫌隙,他隻好嗬嗬一笑說:“宋大人也不是外人,那容我向靖邊仙師轉達一下京裏那位大人物的意思吧。”


    素衣少女低著頭走到了塗山紫衣的洞府前,剛準備叩門,門竟然自己開了,一身紫衣的塗山紫衣正站在門口,她對素衣少女微微一笑說:“阿離,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很久了,快進來吧。”


    素衣少女阿離也擠出一絲笑容說:“紫衣阿姨,阿離路上耽擱了一下,讓您久等了。”


    紫衣伸手過來抓住阿離的手腕,溫柔地問:“阿離,你怎麽了?是不是在外麵聽到了什麽風言風語?不要在意那些雜音,她們是在嫉妒你。


    不被人妒是庸才!你隻是剛迴歸族群,她們對你不了解,等你修為上來了,她們就知道天才和她們的差距有多大了。


    無論什麽有靈生物,在對方實力具有壓倒性的優勢時,多半都會選擇臣服,到時候自然沒有人敢背後說你啦。


    所以呀,阿離你要全身心的投入到修煉中去,快速提升境界,用實力去還擊她們,讓她們統統閉嘴。”


    阿離低著頭說:“紫衣阿姨,你能告訴我,我到底從哪兒來的嗎?我想迴去看看。”


    塗山紫衣看著阿離的眼睛說:“阿離,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


    阿離並沒有挪開目光,迴望著塗山紫衣的雙眸說:“嗯,紫衣阿姨,我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我很想知道過去的事情!你能告訴我嗎?”


    塗山紫衣說:“阿離,關於你的身世,說來話長,我們還是先去看看你的房間是否滿意,有空了我們再坐下來好好說這個事情。”


    說完,塗山紫衣拉著阿離就往洞府後麵走去。


    隻不過當兩個人目光分開後,一個充滿了懷疑,一個充滿了隱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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