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閉關的第二天清晨,剛剛寅時一刻、五更未過,璿璣派的山門竟然已經打開了,這個時間比以往整整提前了一個時辰。


    璿璣派的二十八名雜役弟子住在一間大屋子裏,兩排大通鋪被二十幾個人擠得滿滿的,還好劉三、孫水已經搬去和三師父、八師父同住了,否則這裏顯得更加擁擠。


    之前璿璣派弟子不多,山上本來就沒有修建多少房舍,這三十名雜役弟子又來的突然,蒼耳總管隻能將原來的一處倉庫騰了出來,稍微改造一下,讓這些雜役弟子先住下來。


    蒼耳本來準備拿出些銀兩來,再給山上添置一些新房子,可是宣威府的李知府又承諾要撥一萬兩銀子,用於修繕璿璣派的屋舍。


    所以蒼耳幹脆把這件事先擱置起來,反正最近他的事情非常多,隻能委屈這些雜役弟子先擠擠了。


    二十八個人擠在一間屋子了,晚上打唿、放屁、磨牙的事情是少不了,再加上不少人沒有洗澡和洗漱的習慣,鞋襪也總是不及時清洗,所以雜役弟子宿舍的味道從來就沒有好過。


    最近已經進入十月中旬,璿璣山雖然四季如春,但是戶外的溫度還是下降了不少,晚上還有些涼意,雜役弟子的宿舍晚間就需要關閉門窗了,所以這裏的味道更加酸爽。


    在這種酸爽、溫暖的氛圍裏,二十八名最小隻有十七歲,最大已有三十一歲的雜役弟子都沉浸在夢鄉之中,酣睡不醒。


    突然宿舍的房門傳來一聲巨響,大門被一腳踢開了,緊接著屋外十月的冷風就吹了進來,如水的月光也照進了屋內。


    靠近門口的幾名雜役弟子在巨響和寒意的侵襲下,立刻驚醒過來,茫然坐了起來,還有膽小的人已經大聲驚叫起來,而睡在靠裏位置的人,卻嘴裏嘟囔著拉起被子蓋住頭,準備繼續酣睡。


    兩條黑色的影子從門外伸了進來,一個粗獷的聲音怒吼道:“你們這群懶蟲,都趕快給我起床!現在都五更天了,你們竟然還在睡覺!


    沒有靈根怕什麽?這世上沒有靈根的人多了,怕的就是自暴自棄!怕的就是沒有一技之長!


    從今天開始,由我五師父武癡親自帶領你們打磨身體、學習武技!


    我給你們五十聲數的時間,不能出來集合的人,天亮就當做棄奴逐下山去,隨便你們自生自滅去吧!”


    宋國對逃奴和棄奴的處罰非常嚴厲,一旦被官府抓住,會被削去雙腳或斬下雙手,而這二十八名雜役弟子都和官府簽了賣身契,自然不想被逐下山去。


    此時另外一個渾厚的男聲開始數數:“一、二、三……”


    大部分人跟炸了鍋似的,再也沒有了一絲睡意,立刻起身找衣服、穿褲子、找鞋。


    另外有一些瞌睡的人,雖然還是困得睡眼惺忪,但是也不敢怠慢,迷糊著做著同樣的事情。


    屋裏最淡定的是兩位習慣合衣而睡的雜役,他們坐起身來,互相對望了一眼,一個人將手裏一尺二寸長的尖錐慢慢塞迴了枕頭之中,另外一個人則是把一把鋒利的匕首順著床頭的牆縫滑了下去。


    他們兩個的動作都極其隱蔽,其他人又在慌亂之中,屋裏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們剛才的小動作。


    門外,陸啟明一邊數數、一邊輕輕懟了懟武癡的胳膊,對屋內努力努嘴,武癡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看到了,但是兩人都沒有多說一句話。


    這兩個人很老練,沒有趕在其他雜役前麵搶先出房間,而是等前麵有十幾個人已經出了房間,才跟著出了房間,這樣顯得一點都不紮眼。


    當陸啟明剛數到“四十七”時,所有的雜役弟子都已經出了房門,因為不知道該怎麽排隊,大家都擠在了一起,場麵有些亂哄哄的。


    武癡臉上立刻浮現出了怒氣,吼道:“都幹什麽吃的?按照大小個,迅速排成兩個橫排!我隻數八個數,一、二、三……”


    這個指令比較清晰,雜役弟子立刻在慌亂中調整著陣型,盡量按照大小個排成了兩排。


    武癡對排成的兩排十分不滿,隨手指了幾個人,讓他們互相調換一下位置,直到前後兩排人的高矮胖瘦基本相同,才停了下來,這時那兩個暗藏武器的雜役弟子已經被打散分到了不同的兩排裏。


    所有的雜役弟子都在月光下看著對麵的五師父武癡和六師父陸啟明,這麽冷的晚上,兩人都穿了隻穿了一件無袖的小坎,和一條勁裝褲子,腳踏薄靴,仿佛一點都不感覺到冷。


    大部分雜役弟子都聽說這兩位師父是除了大仙師和二仙師外,璿璣山上最厲害的兩位師父,沒想到他們會親自來訓練自己。


    裏麵有一部分積極的人感覺非常興奮,當然也有消極不開心的,但是既然已經賣身為奴,主人家說什麽就是什麽吧,至少打磨個好身體,也不全是壞事。


    武癡冷冷地看了看這群雜役,高矮胖瘦的都有,大部分看相貌還算中人之上,看來宋能知縣對璿璣派還是有一定的敬畏之心,在選拔仆役的時候,盡量挑了些個頭、體型、相貌還過得去的仆役送上山來。


    武癡冷哼一聲問:“各位師侄,困不困?冷不冷?”


    大部分人都在腹誹,這麽早把人叫起來,能不困嗎?能不冷嗎?但是所有人卻異口同聲地迴答:“不困,也不冷!”


    武癡大喊一聲:“好,我很欣賞你們這股氣勢!雖然你們沒有修煉的資質,但是作為一名璿璣弟子,出去了不能被人欺負,你們必須要有強健的體魄。


    從今天開始你們將分為兩隊,分別由我和你們六師父帶隊,進行為期一冬的集訓。


    凡是能順利堅持到正月十五的人,一律發還賣身契,解除奴籍,成為宗門普通弟子,將在璿璣商會中任職。”


    “真的!”有人難以置信地問道。


    武癡眼睛一瞪:“難道我還會騙你們?不過沒有通過訓練的人,就隻能終身在璿璣派為奴了!”


    不少弟子都歡唿了起來,武癡冷冷地說:“先不要高興的太早,我很擔心你們連今天都熬不下來!”


    說完,武癡自領一隊十四人,將另外一隊十四人交給了陸啟明,兩人很快就從各自的隊伍中選出了隊長,這兩個人無巧不巧正是之前私自藏匿武器的兩人。


    武癡大喊一聲:“你們還記得剛才說自己不困、不冷嗎?現在脫去你們的外衣,跟我和六師父跑下山去,立刻!”


    雜役弟子中有幾個熱血漢子,立刻脫下外衣,就手把外衣拋在了地上,隻穿一件中衣站立在那裏摩拳擦掌,其他弟子一看也急忙脫下外衣。


    武癡大吼一聲:“全體都有,跟我衝下山去!”說完當先第一個向山下跑去。


    兩隊雜役弟子立刻跟著往山下衝,陸啟明則跟在隊伍最後麵壓陣,凡是偷奸耍滑或跑不動落在後麵的,他都會上去照屁股就是一大腳,踢得他們都快不相信人生了。


    一時之間,月光下的山路上,有跑步的腳步聲、喘息聲和一陣陣慘叫聲傳來。


    這時,三代弟子中的天一、天三、天五已經在鐵餘墨的小院中紮了快一刻鍾的馬步了,天一還好一點,天三、天五身體已經開始晃動起來。


    鐵餘墨在一旁舉著石鎖,看到他們這樣,冷冷地說:“不許抖,讓你們將唿吸法和動作結合起來,到現在還學不會,今天必須給我悟出來,否則就不要吃早飯了!”


    天三、天五隻覺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師父很少對他們這麽嚴厲,看來是自己沒有做好。


    兩個孩子努力迴想師父之前是怎麽教自己的,但是一直不得要領。


    這時天一的唿吸開始粗重起來,天三、天五開始還有些奇怪,大師兄平時站更久也沒有氣喘呀?


    過了一會兒,兩個孩子終於明白原來是大師兄在幫自己,兩個人隨著天一的唿吸節奏開始唿吸,漸漸地胳膊和大腿沒有以前那麽酸痛了,身體也不再擺動了。


    鐵餘墨仿佛沒看見一樣,又拿起第二個石鎖,一起推舉起來,隻是嘴角多了一絲不可察覺的微笑。


    蘇幸的小院中,天二、天四、天六同樣在練功,不過他們並沒有在紮馬步,而是負手分腿站立在院中,對著月光照射的方向閉著眼睛使用唿吸術。


    蘇幸站在一旁指導著:“對,就這樣唿吸,讓月光之精華輕柔地滋潤著你們的雙眼,吸收半個時辰的月光精華後,太陽也就快升起來了,我們再去吸收紫氣東來。


    隻要每天這樣堅持下去,很快我們的視力和真元之力就會提升起來!孩子們記住,煉丹之人一定要有一副好眼睛,才能練出極品的丹藥!”


    蒼耳放下手裏的筆,活動了活動有些僵硬的頸背,對一旁還在謄寫的孫水說:“徒兒,時間不早了,五更都快過了,你迴去休息吧,沒有謄寫完的計劃和賬目下午再弄吧,這幾天辛苦你了。”


    孫水雖然眼睛熬得發紅,但是手下的毛筆依然穩健,漂亮的小楷在紙上迅速地書寫著,他這兩天很開心,自從賣身為奴以後,他以為再沒有握筆的機會了,這兩天能再次握筆,他感覺很開心。


    師父對他很好,第一天就把賣身契還給了他,並且給了他一瓶“聚氣丹”,服用下去後,把他這幾年為仆的暗傷都治好了。


    現在師父有用得上他孫水的地方,作為一個讀書人,他怎能不拚死效命,以報師恩。


    蒼耳搖搖頭說:“你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不會愛惜自己,聽我的,快迴去休息。”


    說完,蒼耳吹滅了桌上的油燈,上樓休息去了。


    孫水坐在漆黑的屋子裏,淚水已經浸濕了前襟,但是他沒有走,等樓上傳來蒼耳的鼾聲後,他又悄悄點燃了油燈,隻是將燈撚調得很暗,拿起賬目繼續謄抄起來。


    君莫擾也起得很早,對著窗外月光開始演練自己的“浩然正氣訣”,等全身的氣勢攀升到最高狀態時,他迴到了書桌旁,調亮了油燈,鋪開了宣紙,連續寫了十張警世明言。


    君莫擾將全部的浩然正氣融入了字中,十幅墨寶寫完,連他自己都對這十幅墨感覺非常滿意。


    認真欣賞了一番後,君莫擾自語道:“不知這十幅字讓二師兄去賣,能賣三十萬兩嗎?如果可以,那璿璣商會的啟動資金會多出不少。”


    韓艾卻在不停地跟自己說話,一會兒用本來的聲音,一會兒用小銅哨,一會兒用腹語,說的不亦樂乎。


    三種方式說話,三個不同的話題,竟然可以不互相幹擾,每個話題的內容都很新穎、精辟,除了語音語調有些怪異外,偶爾會有一些磕巴口吃外,基本上不影響交流。


    易囚徒帶著周永、劉三、青牛和灰鳶已經開始在藥圃裏勞作了,易囚徒在掐尖打蔓、移花授粉,劉三和青牛則在翻犁花圃外側的一片新地。


    周永則是發出一種尖細的鼠叫聲,引出很多躲藏在藥圃田埂裏的鼠類,灰鳶則是在不停地嘴啄爪撕著這些討厭的老鼠。


    周恆一直很刻苦認真,自從璿璣派的經濟壓力緩解之後,三師兄給他搞來了更多的好玉,令他欣喜若狂,立刻把他櫃子之前存下的符咒和做好的符寶全部塞給了三師兄,讓他看著多少賣些錢,好換來更多的製作符寶和符咒的材料。


    然後他就開始瘋狂製作符寶,果然玉質提升後,符寶的威力增強了很多,他的技藝也在不斷增強。


    夏羿已經射完了三千之箭,調試好了二十張弓,這些弓都是宛水縣巡檢司的馬步巡檢委托他製作的,每張弓願意支付二十五兩銀子。


    以前夏羿是看不上這些銀子的,答應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大半年了,還沒有動手。


    但是自從那天複興大會後,夏羿幾天就把這些弓做好了,隻等什麽時候馬步巡檢上山來取。


    璿璣派的每個人都比以前積極了很多,每個人都想為自己的宗門出一份力。


    因為他們堅信:我們的努力,隻為了更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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