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說譚宗明的父親還活著。可是尤冰無法相信,女人讓她看的就是譚宗明的父親。


    「他父親不是跳樓自殺了嗎?」


    「是啊。」女人看著癱瘓在床上的人,眼神中滿是諷刺和冷漠,「可惜沒死成,譚宗明就把他丟給了我。」


    「可惜?」尤冰說,「他不是你丈夫嗎?」


    「所以呢?我就要在這裏裝瘋!」女人忽然抓住尤冰的手臂,她的眼睛本來就很大,瞪起來的時候像是要掉出來一樣,瘦的隻剩下骨頭的手指不知道哪裏來的這麽大的力氣,硬是把尤冰抓的生疼。


    尤冰抽了下自己的手臂,沒能抽出來,她同樣不甘示弱的看著女人。


    「你和譚宗明之間的恩怨,和我沒有關係。」


    女人說:「不,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難道你沒聽說過這句話嗎?」


    尤冰說:「聽過又怎麽樣,我和譚宗明之間的恩怨,我自然會解決,一個盼著自己丈夫死亡的盟友……還是算了吧,我怕被害死了,還不知道。」


    女人湊近她,因為枯瘦而高聳的顴骨,使她看起來有些嚇人。「你可不像這麽膽小的人,不然也不會一個人跳到我這院子裏來了。」


    女人把門關上,使裏麵的人與他們隔絕,臊臭的味道減輕了不少。女人鬆開了尤冰,「或許我的想法是太過不近人情,可是他現在已經生不如死了,又何必強求,反而是我的孩子……」她有些頹喪的坐在地上,「隨便你怎麽想我吧,也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的孩子……對了。」


    女人抓著尤冰的裙擺,「你見過我兒子沒有?」


    尤冰其實有點怕她把自己的裙子給拽下來,她站在原地沒動,蹲下身,把裙擺從對方的手裏給抽出來。


    「你兒子是誰?」尤冰看著她,雖然女人自己也說她並不是一個真正的瘋子,但是看她的樣子,似乎在這裏關久了,每天裝的瘋瘋癲癲的,真的有些不太正常了。


    兒子?


    女人有個自以為好聽大氣的名字,叫範海芳,這是她懂事以後為自己取的,替換了原來的名字,她以前雖然外表時尚,但是骨子裏卻是個迷信的人。她相信新取的名字,會給她帶來好運。這個名字是給她帶來了好運,所以讓她認識了現在的丈夫鄭啟業,讓她成為有錢人家的太太,衣食無憂,人人艷羨。然而她為了這個名分是做了多少不擇手段的事情。


    她給自己的兒子取名為鄭英明,就是想告訴人們,她從來沒有後悔過。也許她的作法不對,但是她為自己爭取到了別人一輩子都未必能奮鬥來的生活。可是她拚了命爭取到的一切是有時限的。那個時間限製過去了,她竟然比她曾經看不起的那些人更加的落魄。


    那些她曾經看都懶得看一眼的庸人,估計現在還是過著那樣平庸的生活,可他們還是他們。她卻委身在這個破舊不堪的小院子裏裝瘋,或許她真的瘋了,被譚宗明給逼瘋了。


    範海芳又離尤冰近了一些,說:「我的兒子叫鄭英明。」


    「他和譚宗明是同父異母,為什麽一個姓鄭,一個姓譚。」


    「譚宗明跟隨他的母親離開鄭家的時候,就改了姓,他隨他母親姓。可是到頭來,卻侵占了鄭家的大宅。」說到後麵範海芳幾乎咬緊了牙齒,「對了,我兒子,譚宗明對他怎麽樣,有沒有為難他?」


    尤冰搖搖頭。


    「真的,他沒有為難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嗎?他是那麽恨我。」


    尤冰抿了下嘴,說:「我的意思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什麽?」範海芳的情緒低落下去,淚水很快從眼眶裏滑落,「你是說……譚宗明害死了他。」


    「不,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說的,我從沒聽說過這個人,我到這裏的時間不長……啊!」


    範海芳突然抓住尤冰的肩膀,差點把後者推倒在地上。


    尤冰說:「你這樣隻會讓你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個瘋子,除此之外,一點好處都沒有。你在這裏沒有人會在意你的……放開我!」


    範海芳也許真的聽進去尤冰說的話了,她鬆了手,說:「我的孩子、在哪,你能幫我打聽嗎?」她忽然噗通一聲給尤冰跪下了,兩行熱淚順著眼眶流下來。


    「求你。」


    尤冰說:「打聽不是問題,但是能不能真的找到,我無法給你承諾。」


    「我不要承諾,隻要你答應我就夠了。」範海芳說著用袖子擦了下眼淚。


    尤冰轉身向外走去,她出來的太久了,該迴去了。


    範海芳又從後麵追過來。「尤冰,我是一個可悲的女人,年輕的時候,做了小三,受盡了人們的指指點點和唾棄,現在人到中年,卻要在這種地方生活。從來沒有幹過重活的貴婦人,現在卻要一個人照顧癱瘓的丈夫,最可悲的是,還要裝瘋。」


    「你到底想說什麽?」尤冰說。


    範海芳說:「找到我兒子,告訴他,我很想念他,讓他快點來救我。」


    尤冰沒說話,轉身向外走去,今天走這麽一遭,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她確認了,這裏的女人並沒有瘋,而且是譚宗明的繼母。還有一件事,譚宗明的父親還活著。這樣一來,算不算是她手上有譚宗明的把柄了呢。


    尤冰助跑兩下,正要跳過牆的時候,小院子的門開了。她下意識的迴過頭,竟然和譚宗明四目相對。


    是的,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這裏的現主人,譚宗明。


    尤冰半個身子掛在牆頭上,腿還在下麵垂著,一時分神,手上沒了力氣,整個人從牆頭上掉下來。譚宗明眼疾手快的跑過去,竟正好把她抱在懷裏。她沒想到他的速度竟然這麽快。她當然不知道連譚宗明自己都有幾分意外。


    兩個人對視著愣了好一會兒,尤冰偏過頭說:「還不放我下來。」


    譚宗明要鬆開的手,忽然緊了緊,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她走出小院,吩咐身後的人說:「都給我看好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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