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雨歇梧桐淚乍收,遣懷翻自憶從頭

    輕飄飄行至庭中一顆雪鬆下,花千骨衣袖一揮,擺出一張琴,白子畫也跟了過去。

    素手輕拂,悠揚琴音自指尖傾瀉而出——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

    之子於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音律正是白子畫昨夜為她彈奏的曲子,配上這曲《桃夭》竟是異常的貼合,聽得白子畫暗自心驚。

    末了,她輕輕歎口氣,道:“灼灼的容顏,宜室宜家的幸福,這也是師父心底所渴慕的吧?”

    被她一聲“師父”叫得怔住,白子畫久久不能迴神,愣愣看著她,眼神複雜晦澀。

    花千骨仰頭微微一笑,道:“師父,教我彈琴好不好”

    歎口氣,白子畫移步至她身後,輕輕握住她的手指,製止了她的撥弄,低聲道:“小骨,別這樣。”

    被他製住,花千骨望著麵前的古琴,呆呆不語。

    看著她木訥的神色,白子畫心下酸澀,又是長長歎口氣,便與她一同坐在鋪滿針葉的地上,環過她的身子。

    “其實小骨的琴藝已入臻化境,隻是對於音律的把握,還是難以理解透徹,隻是這還需你自己去領悟,為師不想將自己的見解強加在你身上。”

    牽著她柔軟的手指,在琴弦上輕輕按動,以前他的手掌可以包裹住她的小手,現在她長大了,原先短短的蘿卜得似玉蔥般修長,但是他還是可以一手攏住。

    琴聲隨手撥弄而出,琴音一如昨悅耳,隻是此刻佳人在懷,白子畫本就搖曳的心神難以自持,一支曲子竟奏得情意綿綿。

    被他溫潤的手掌握住,身子貼在他的胸口,往事浮上心頭,花千骨臉頰微紅,眸中閃過一抹嬌羞。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停下指尖,反手握住他的手心,與他手指交纏。

    看著她半邊嬌羞的麵龐,她身上幽幽的香氣入鼻,白子畫再難把持,低下頭,淺淺一吻落在她的右頰。

    氣氛曖昧不明,花千骨悄悄抬眸看他,與他灼灼的目光相接,她方微感不妥,目露羞怯,輕聲道:“師父……你……怎麽了?”

    白子畫癡癡不語,緩緩向她靠近……

    是夢嗎?若真的是夢,那便永遠都不要醒了。

    睫毛不安地顫抖幾下,花千骨緩緩閉上雙目……

    兩人唿吸交錯,如同隔了一片薄薄的紙片,一顆鬆塔自樹上滾下,不偏不倚,砸在花千骨額前,滾落在她裙邊,

    沉醉的兩人紛紛驚醒,花千骨愕然仰頭,恰好對上一雙黑溜溜的眼睛。

    一隻紅毛白肚皮的鬆鼠躲在樹上,可憐兮兮看著兩人,一雙爪子緊緊扒著樹幹,蓬鬆的大尾巴不安地甩來甩去。

    白子畫尷尬低咳一聲,鬆開了她。

    花千骨亦側過臉,拾起裙邊的鬆果,對著鬆鼠輕輕一笑,柔聲道:“你掉下來的嗎?”

    鬆鼠不安地點了點小腦袋,一雙黑寶石般的眼珠子轉來轉去。

    招了招手,她輕聲道:“下來取吧,我不傷害你。”

    聽懂了她的話,紅毛鬆鼠一溜煙從樹上竄下來,趴在她裙邊,花千骨展開手心,讓它嗅了嗅手中的鬆塔。

    紅毛鬆鼠確認無誤後,開心地抱著大大的果子鑽迴鬆鼠洞去了。

    目睹得這一幕,白子畫低聲歎道:“小骨,你還是做不得殺孽的,你心性溫良,何必要強迫自己接受血腥”

    花千骨燦然一笑,所答非所問:“師父,你看不看桃花”

    搖了搖頭,他道:“小骨,跟師父走,好麽”

    花千骨不予理會,揚手間,庭院內便是桃李繽紛,芬芳滿園。

    桃花紛飛,挽了他的手臂,信步行於其間,花千骨問道:“為什麽要帶我走你不要你的天下蒼生了嗎?”

    白子畫眼神晦澀不明,如以往般,將她滑下的一綹發絲挑至耳後,若有所思道:“我帶你走了,你還會作這些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麽?”

    愣愣地看著他淡然的神色,花千骨搖了搖頭,她不會做,可以說,從頭至尾,她從未做過。

    白子畫微微一笑,淡然道:“那便是了。”

    踟躕半晌,花千骨才緩緩開口,道:“你愛我嗎”

    他答道:“愛。”

    這般流暢,這般坦然,隻是簡簡單單一個字,卻直擊心靈。

    花千骨心下震動,睫毛低低垂下,複又問道:“蒼生呢?”

    “也愛。”沉吟片刻,他補充道,“小骨與蒼生,不一樣。”

    攥緊了衣擺,眸中淚光閃動

    ,她顫聲問道:“為何?一直以來,你不是拒絕的嗎?”

    “一直以來,我以為修道便是斷絕七情六欲,殊不知,□□本是與生俱來,修道隻是在抑製,道法自然,隻是斷情絕欲本就違背的本心,又何來道心”

    他方才便在房內一直在想,自己修仙千年,究竟為何沒有感情,沒有溫度,窮極一生都在為天下奔波,其實在他心中,蒼生覆滅也好,六界欣欣向榮也罷,皆不過是過眼雲煙,一切盡力便是。

    當她出現以後,一切便開始不同了,千年來寂靜的歲月忽然有了聲音,有了色彩,當她在他身邊時,他才知道,自己曾經的歲月是多麽枯燥,他才體會到,原來他也可以如同尋常百姓一般,享受溫暖。

    數十年了,相守相伴,她早已成了他的執念,唯一的執念,她成了他心中唯一的一點不同,或許便是這份不同,才讓他一次次將六界置於險境,讓自己一顆心,一次比一次,陷得更深。

    花千骨仰頭看著他,但見他神色一派安然,輪廓堅毅如故,卻不再冰冷。

    輕輕執起她的手,白子畫低聲道,“可笑師父自以為修道便是參破執念,斷絕情*欲,並奉行此例千百年,反而入了執念,隻因道本身並非無情而是泛愛。”

    聽罷他的一番話,花千骨若有所思,忽然問道:“師父這是參破執念了嗎?”

    白子畫緩緩搖頭,“沒有,隻是想通了一些事情,”捧起她的臉頰,他認認真真道,“小骨,你可願意”

    被他溫潤的手指觸碰,花千骨神色微窘,紅著臉躲開他,黯然道:“妖神之力怎麽辦?師父你是知道的,我與蒼生,你隻能選擇一個。”

    白子畫眼神幽深:“為師定會有法子除去你的妖神之力,小骨,你相信我嗎?”

    花千骨歎口氣,抽迴素手,低低道:“師父放不下我,更放不下蒼生,是麽倘若小骨與蒼生,師父隻能選擇一個,師父會要哪一個”

    白子畫無力撫額,無奈道:“小骨,為何你要讓讓師父做這等選擇”

    花千骨幽幽道:“或早或晚,師父終有一日要麵臨這個選擇,已不是小骨說了算的,”頓了頓,仰頭靜靜看著漫天飛舞的花瓣,似是自言自語,“無論師父如何選擇,小骨都不會怨師父,師父說了,要我相信你的。”

    白子畫怔住,臉上糾結之色閃過,眉頭緊鎖,為難之至。

    侯了半晌,始終不見他言語,花千骨迴過頭來淡淡

    一笑,“師父,我知道了。”

    但見她神色安靜,眼神柔和恬靜,白子畫心中忐忑,下意識箍住她纖細的手腕,皺眉道:“小骨,你要做什麽?莫要做傻事。”

    掙開他的桎梏,花千骨翩然轉了個圈,嫣然一笑:“師父,你看著滿園的桃花,與絕情殿作比,哪個更好看?”

    桃花瓣在她裙側紛紛起舞,一襲白裙的她,在花間起舞,滿園桃花都失了顏色。

    “都好看。”隻要有你在,就好看。

    轉了幾圈,她便停了下來,捏住空中紛飛的一片花瓣,悵然歎道:“師父你看這可許許多多的桃花多麽好看,可惜到了夜幕,便會凋零,到了明日太陽升起的時候,又會有許許多多的桃花綻開,隻是再也不是今天的這些桃花了。”

    凝視著她柔美的側顏,白子畫略一沉吟,道:“逝者如斯,未嚐往也,盈虛者如彼,卒莫消長也,吾生須臾而天地無窮,莫不如一場輪迴罷了。”

    她輕輕笑道:“生老病死,愛恨情仇,時間流逝,莫非感官共創之幻象,月盈則虧,水滿則溢,既有其生,必有其死。”末了,她歎口氣,“糖寶是這樣,東方是這樣,我……也是這樣。”

    聞言,白子畫越發震驚,小徒弟經自己言傳身教,對萬物的感悟本應與自己相似,一直以來兩人都是心意相通,他對她了如指掌,即便是最隱晦的心意他也能洞悉,隻是她這番言論一出,他方才發覺看不懂她了,兩人之間竟似隔了一層。

    心驚惘然之際,她嫻靜淡然的麵龐落入眼簾,但見她的妖神印記已由深紫變作殷紅,原是看破紅塵,四大皆空之態,竟是由道心入了禪心。

    作者有話要說:哎~這麽高大上的東西寫得好累,斟酌斟酌再斟酌,才寫了這麽個四不像,bug略多,見解不深,大夥兒湊合看吧

    最近更新略慢,一個是實在沒啥時間,一個是準備結文,就醬,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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