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畫隻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他聽到小骨在哭,聽到她要去異朽閣,聽到她要去盜神器,他想阻止她,告訴她自己早已是不死不傷之身,區區卜元鼎的毒根本對他無可奈何,隻是,無論他怎樣努力,也發不出聲音。

    他知道,自己這是身體進入了自我恢複狀態,卻被她誤以為是劇毒入骨,危在旦夕。

    漸漸的,他的思想開始模糊,他聽不到耳邊嘈雜的聲音,他的意識,進入了夢中。

    他夢到他與小骨隻是凡人,沒有師徒的名分,沒有那麽多理教的條條框框,沒有生死劫,連絕情殿都沒有,她隻是他的妻子,他夢到他將她娶迴家,豔豔的大紅蓋頭下,是一張明豔奪目的笑顏,他夢到他們在落雪的冬季,賞梅吟詩,他還夢到他們變得很老很老,一起攙扶著,去院子裏曬太陽……

    夢裏的她,一直是笑著的,笑得那樣開懷……

    他喜歡看她笑,小骨笑起來的時候,是最美的……

    直到一陣波蕩掃來,他才從夢中蘇醒,沒有小骨,也沒有陽光,他在異朽閣,而外麵,天空已經變成了紫色,日月慘白的掛在天上。

    當白子畫匆匆抵達東海時,十方神器封印已解,在空中釋放和集聚著驚天動地的力量,巨浪滔天,風起雲湧。海麵上空密密麻麻全是人,都在無可奈何的靜觀事態發展。

    “尊上——”眾人歡唿,之前心底籠罩的絕望和恐懼的陰霾一掃而光。

    白衣翩翩的他,猶如一道光將紫色的妖異天空照亮。看著墟洞,白子畫開口道:“封印雖解,妖神即將出世,但是解除的隻是十方神器中的妖神之力,妖神尚未得實體。承載如此巨大的力量,最起碼還要二十一個日夜,才能正式成形。眾仙聯手就算毀不了墟洞,也一定能大傷他元神,推遲他出世之日。”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傳遍每一個角落,下麵一片附和之聲,妖魔卻開始有些慌亂了。

    “眾仙聽我號令,擎天飛真火,陰陽旱風雷,東西南北再布四個焚星破日陣。”一時間空中劍芒飛掠,繚亂人眼。妖魔亂作一片,縮小圈子,將十方神器環環圍繞,手持利刃,麵向眾仙。

    殺阡陌紅著眼:“小不點還在裏麵!白子畫,你敢!”

    白子畫的眼睛裏依舊是冰冷一片毫無情緒,沒人知道他到底是怒是悲。冷冷揮手,下令眾仙施法,來不及了,這是最後一步挽留小骨的機會,他一定要在小骨變成妖神之前,進入

    虛洞。

    “白子畫!”殺阡陌怒吼,雙目紅得耀眼,往白子畫身前一攔,長劍出手,殺氣震天。

    兩人之間,如箭在弦,一觸即發。

    此時卻突然見一個白影上前,竟然是東方彧卿。

    “魔君且慢動手,尊上這是在救骨頭,隻有及時打開虛洞,才有可能救出骨頭,不然妖神一旦成形,第一個受到波及的便是骨頭啊。”他身體突然插入二人之間,麵對魔界仙界之尊卻毫無半點懼色。

    殺阡陌身上殺氣稍稍收斂:“當真?”

    東方彧卿望向白子畫,如若平時他或許勝上殺阡陌一籌,隻是此刻毒傷剛愈,內力還未恢複完全。鹿死誰手,還未能知。

    白子畫也不答話,冷著一張臉點了點頭,很顯然,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口舌之爭上。

    殺阡陌眯了眯眼“我不在意跟仙界和人界的人聯手,隻要可以救出小不點。”即便沒有妖神之力,他也是六界最強,可是若是沒了小不點,一切又怎麽一樣。

    “魔君!”藍羽灰沒想到自己費盡心機策劃的一切,竟然又要毀到花千骨手裏。

    單春秋攔住她使了個眼色要她別急,然後和雲翳對望一眼,反而麵露喜色。這的確是除卻妖神的大好時機,但何嚐又不是奪取妖神之力的千載難逢?

    終於,七天之後,在眾仙魔合力之下,虛洞被打開一個小口,不等殺阡陌反應,白子畫已飛身進入虛洞。

    黑色的蓮花上,小骨睡得香甜,身邊一個三四歲小男孩睜開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看著他這個不速之客,一雙小手趴在蓮花瓣上,笑得天真無邪。

    他緩緩走上前,將沉睡的小骨抱出來,手指微微顫抖著去摸小骨脈象,察覺她脈象平穩,一直懸著的心,總算塵埃落定。還好,妖神之力不在她身上,還好他來得及時。

    他本已打定主意,若是妖神轉移到小骨身上,他便……他便,哪怕拚著小骨的責備,也要將妖神之力引到自己身上……好在,他來得及時,若是再晚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皺眉看到拽著他衣角的小孩子,想到他差點兒便讓小骨萬劫不複,不由得心生厭煩,袖子揮了兩揮,將南無月上上下下,連魂魄都一並用鎖魂絲給鎖上。

    南無月驚恐的掙紮,卻發覺越是掙紮,鎖得越緊,疼痛之下,他不由得哇哇大哭,卻被白子畫迅速點了啞穴,封了聲音,他不想讓小骨看到這一切,看到他最

    殘忍的一麵。為了保全大局而犧牲一個無辜生命的醜惡……

    看到那樣一雙如水晶般清澈的眼神,像極了小骨,白子畫歎口氣,將繩索放鬆了些許。

    南無月今日還處於蹣跚學步的階段,並沒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也就是說,這個孩子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毀天滅地的能力,從本質上講他也隻是個孩子,隻是出身不幸,從他降生的那一刻,便決定了他注定淪為承載妖神之力的容器。

    難道真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僅僅為此,這個孩子便要人人得而誅之?

    他有些茫然,在經曆了小骨的事情以後,他開始懂得了生命的平等,一人的性命,與天下人的性命,並無不同,犧牲一個而保全天下,與傾覆天下護一人而活並無區別。

    罷了,小骨怨他也好,恨他也罷,隻要她能好好的,所有的罪孽便由他這個做師父的一力承擔吧。

    待想清這一切,下定了決心,他反而輕鬆許多。

    緊緊將小骨抱在懷裏,白子畫有一種失而複得的慶幸,接下來,會有妖神之力的紛爭,免不了一場惡戰,還有小骨闖下此等彌天大禍,免不了一場責罰,而他,絕不會讓她去承擔不屬於自己的罪過,更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傷害。

    帶著無盡的繾綣,他淺淺吻在她的眉心:“小骨,隨師父迴家。”

    (關於“天下人與我”這個選擇上,其實偶也是一直很糾結,從大眾的角度而言,自然是選擇天下人,因為我們從小接受的思想就是舍小取大,以大部分人的利益優先;但是從生命等價的角度而言,被犧牲的那一個,又何其無辜?換而言之,當你是大眾的一份子,自然會選擇“天下人”,但倘若你偏偏就是那一個特例呢?你是不是也會覺得,既然犧牲一個人可以保全天下,那麽犧牲天下人保全一個又未嚐不可?哎~果果給我們留了一個千古難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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