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爺,宮老將軍,快領旨謝恩吧。」


    內侍居高臨下的看著沒有動作的二人,就那麽對峙著。


    此時眾人心中焦急,這接了,就變成了人質,不接,那便是抗旨。


    想要像前線和雷州求援,山高水遠應變不及,二人到了江南,皇帝忌憚,自然是要當做座上賓對待,但能改變被人要挾的事實嗎?


    不能。


    待得兩方慢慢的被卸下兵權,那又是另一番待遇。


    就屬此刻組成的臨時小政府,皇帝不會狠狠的記上一筆帳?


    在帝王的眼中如此便是挑釁皇權,如何能容!


    「外公。」孫巧兒緊張的叫了一聲,若是老人不願,今日,就是拚死了也要保住,而她心中已經打定主意了,這些傳旨的人,統統不留。


    有這個想法的不僅僅是她一人,此時,季叔帶著一隊人,已經不知不覺將此處包圍住。


    「你們,你們想抗旨,想造反不成!」內侍官一見,立刻色厲內荏的喊起來,頭上冒出來的一層汗已經出賣了他。


    這些宦官,就是一條會叫的狗,拿著一張破布當令箭,總會碰到不買帳的人。


    宮老爺子道:「稍安勿躁。」


    內侍官身邊的是皇帝的近衛,此時已經拔了刀,但顯然,京城,如今早已不是他們的地盤。


    「宮老將軍,您是打算接旨還是抗旨呢?」


    老爺子微微一笑,摸了摸鬍子,道:「剛才公公您所念的,是『將軍』是否?」


    「自然。」


    「那就找錯人了。」


    找錯人?


    內侍氣得一張陰氣的臉都扭了起來,但還要強笑道:「這裏也就隻有您當得起將軍了。」


    「不不不。」老爺子連連搖頭。


    「公公,那日陛下離京,您離陛下不遠,也聽到了我同陛下的對話了吧。」


    這,還真是聽到了,這老頭,那時候就注意到了他?


    內侍心裏咯噔一下,莫不是這老東西那時候便對自己有了殺念?


    他心裏越想越覺得是那麽迴事,於是扯了扯麵皮想讓自己笑得真誠些,道:「老將軍好記性,咱家不過是個小人物,哪能勞您掛念,嘿嘿嘿。」


    那麽快便軟下來,眾人覺得可笑的同時,也深深的感覺到,這朝廷宮廷根子都在敗壞。


    一個閹人,素日裏還不曉得如何作威作福。


    孫巧兒明白了過來,老爺子當日一直稱自己為老朽,而不是「老臣」。


    那——「公公,老朽已經不是什麽大將軍了,如今留在京城裏,就是在京城住了大半輩子,你看我那老大老二還有外孫都上戰場去,我一個糟老頭子雖沒什麽用,但好歹還能做做這府裏頭上下的主。」


    「陛下要的將軍是在戰場上的,老朽多年不掌兵,哦,兵權也是交了給陛下的,還有一點陛下許是國事繁重忘了,但公公作為近侍應該記得,今年陛下不是讓我告老了嗎?不過是兒孫還算孝順捨不得我便讓我一直留著京城。」


    這,這,的確如此,那時候陛下還自得終於徹底收迴一處兵權了。


    如今,反倒被利用起來了。


    可人,還是要帶迴去的呀。


    「宮老將軍這話說的,您永遠都是我陳國的將軍,這一點誰人能忘?」


    老爺子一生氣,一橫眼斥道:「這是何話!陛下既已許我辭官告老,便不得拿從前的身份當迴事,否則不是留戀權柄嗎?我雖是個粗人,這番道理還是懂得的!」


    反正老人家死死扣住這個字眼,我就不是你聖旨裏的「將軍」,找錯了人!


    內侍被氣得那白淨過分的臉直接充血了,這不是耍無賴嗎!


    整個陳國的人有誰不知您老是大將軍!


    可人說得也有理有據,已經告老辭官,哦,還是陛下特別特批特許的。


    「公公,我家還有事,就先迴家了。」


    哎,放出來一通的話,最後,老人直接遁走了。


    護送聖旨的護衛也一臉為難,人要走,他們留不住,若是強製留人,恐怕他們得先把小命交代在此。


    如此,宮老爺子總算成功身退。


    看著老人走了,眾人總算是鬆了口氣,但是,別忘了這聖旨裏還要召一個人。


    南平老王爺。


    「老王爺,您老是走還是不走呢?陛下可是等著呢。」


    老王爺道:「嗯,要走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們記得將今日情況修書一封,八百裏加急送到那個小崽子手上,,三天內沒迴信的,再寫。」


    這會子不僅僅是內侍,就是這屋裏剩下的人都目瞪口呆了,老王爺人狠話不多,直接像兒子告狀的節奏。


    四天,那這些人三天能走到哪呢?


    「哦,公公,我老人家年事已高,一天走得個五十裏就頭暈眼花了,哎,人老了不中用了,自從把虎符交給陛下便許久沒騎過馬。」


    他似乎十分遺憾且感嘆,然後衝著內侍一笑道:「公公,陛下是催的緊的,要不,咱們立刻換快馬啟程,晚上也別歇息了?」


    人能走自然是好的,可是若是日夜趕路,別說是老王爺,就是他們也沒幾個受得住,可若不趕,到時候書信一送到前線,還不知道會有和變故。


    哪頭他都得罪不起啊!


    真是,把人架在火架上烤死個人了!


    孫巧兒立刻接過棒來:「老王爺,您忘了您的眩暈症還沒好,若是騎馬,到時候路上在暈過去沒個大夫的可如何是好,您忘了上次您不服輸的要試試馬,結果才翻上馬背便一陣眩暈跌下來,好險沒斷了腿腳!」


    「這陛下有召,別說是斷腿腳,就是斷頭也得去呀,丫頭你別囉嗦,哎,來人呀,速速備馬,哎呀,陛下好呀,還給我這老頭子專門準備了別院,嗯,我是要看看的,哎呀,去江南享福了!」


    眾人假假的攔住「激動的」老人,馬聲嘶嘶,還真有機靈會意的去備了一匹馬,老王爺老當益壯大步走的接過韁繩,然後一腳踏上馬鞍,接著想要一個瀟灑的姿勢翻身上背,人是坐在了馬背上——


    他揚揚鞭,露出頑童一般的笑,一聲「駕——」


    然後馬蹄一揚,老王爺笑容還來不及消失,然後腦袋一翻,華麗麗的鬆了韁繩,一頭從馬背上栽了下來。


    好懸旁邊有幾個不放心的,堪堪接住了人。


    孫巧兒叫了一聲:「這又是犯病了!」眾人齊齊圍攏,那內侍被擠在外圈,踮起腳來看,果然見老王爺此刻一動不動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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