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怎麽又是你!」終於有巡迴的人注意到俞海的異常,原本毫無感情的聲音變得有些不耐煩。


    俞海不得不暫時停下動作,抽氣道:「大人,我,我這個考位有蟲子,它鑽進來了,癢死我了!」


    那人瞪眼嗬斥:「胡說!哪來的蟲子?為了確保你們這些考生有個舒適的環境,哪年不是專門從醫館裏要了藥點上兩天熏過,又裏裏外外灑掃擦洗兩遍,最後由幾位監考官大人檢查過了方可用的!」


    因為基礎的工作他們也有承擔,那俞海如此說,豈暗諷自己等人幹活耍懶了!


    於是他更沒好氣道:「你卷子還是空白,仔細作答才是正經!」


    說完,便將這邊的動靜報告給上級。


    沒辦法,考場上就是如此嚴格,一言一行,都有無數眼睛盯著呢。


    俞海頻頻有小動作,自然免不了得到監考官的「另眼相待」。


    而監考官又是聖上指派,從京城而來,聽得了俞海的名字,稍微沉思,終於想起來最近新遷入京城的俞家大房。


    又加之昨日入場時鬧的玉佩那一出,心中已經對這一家三口頗為不屑。


    鑽營過頭。


    這是他的第一印象。


    於是他吩咐,好好盯著俞海,看他還有什麽小動作。


    不要讓他影響了其他學子。


    俞海投訴無門,時辰也不等人,看著考卷上的空白,他終於換了隻手,把右手解放出來,抖著筆,蘸了墨,在考卷上寫下第一個字。


    然後極為緩慢的,白卷上留下一行不甚工整的文章字句。


    要說這俞海,最後雖到了廣博書院念書,可在眾多學子中亦勉強算個中等,還是秦夫人在時有時單獨請夫子,有是撒嬌賣乖請了他老爹多話時間盯著寶貝兒子功課之效。


    而此刻俞海腦子裏被強行填鴨子進去的文章經典,在今天,腦袋似乎被鑽了個洞,原本死記硬背的東西,沙漏般的,迅速流逝。


    往往是寫了一小段,好半天想不出下文接話。


    於是他看著白紙黑字越發不順眼。


    在看對麵,學子們低頭,運筆飛快。


    尤其是阿醜和宋歌,即使手上龍飛鳳舞,可周身依舊淡定如常。


    似乎天塌下來也能依舊從容。


    他不爽,極為不爽!


    俞川,你一輩子都註定要被他踩在腳底下的!


    就如同你娘一樣!


    這次也一樣!


    他內心極度不願承認的就是論學識,他被阿醜甩開八百條街。


    這個人為什麽不死呢!


    要他死,他要他死呀!


    當初的毒,就應該下得更狠!


    俞海此刻已經完全被嫉恨沖昏了頭,早就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他內心隻有一個瘋狂的念頭,就是再次毀掉自己這位哥哥!


    於是他「謔」的站起來。


    在巡迴還離著十幾步遠,看見了他的動作伸手指著警告:「哎,那誰你做什麽!」的一聲喊中。


    已經一腳跨了出去。


    然後瞄準目標,以跨欄之勢跳了出來,接著在中學子紛紛抬頭不解的目光中,以此生最快的速度,衝到了阿醜麵前。


    阿醜早就聽見動靜,手腳迅速的把考卷收好。


    而案前則鋪上一張寫了些許的草紙。


    然後在俞海赤目粗喘中,他抬起頭道:「二弟,你這是做什麽?考場重地,快迴到自己的位置上。」


    反應過來的巡迴的監考官一前一後,眼看還有七八步便要到俞海麵前。


    俞海直接上手,把阿醜麵前的紙給撕成碎片。


    「二弟,住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如此動靜,哪裏還有學子能安心作答,紛紛驚駭的看向這邊來。


    這俞海居然膽大包天在考場上動手,是嫌命長了嗎!


    當看到紙片紛飛,卻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心中竊喜起來。


    就是監考官,為官三十載,被親命監考也有四次,哪裏想得到在他為官生涯中能碰上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可真真見到後,卻已經嚇得冷汗直冒。


    瘋了!


    這人莫不是瘋子吧!


    比監考更受驚嚇的是巡迴,此時他已經手腳並用將俞海牢牢抱住。


    可俞海由嫌不足,見阿醜要撿被掃落的筆墨,於是腳一蹬,又企圖將桌案踢翻。


    奈何考場的桌案比素日用的結實沉重幾分,而阿醜已經眼疾手快一隻手撐住,俞海那隻腳隻在上麵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然後人就被巡迴脫出幾步。


    阿醜一臉難以置信卻又心痛道:「二弟,我知你恨我,可也不至如此呀!爹和小娘都在京城等你高中團聚,你這樣也是害了自己。」


    俞海嗤笑道:「哈哈哈,你一個瘋子生的還想考舉人,哈哈哈,我讓你考,我讓你寫!」


    阿醜對著他一用力甩了甩袖子,道:「即使我此番考不成了,難道你就定能中舉嗎?」


    「哼,我大舅可是相國府的姑爺!早早便同相國大人打了招唿!告訴你,就是你中了,我大舅也能讓你落榜!」


    嗬——


    俞海說了什麽!


    監考官耳朵沒聾,當他是擺設嗎!


    什麽同相國打了招唿!


    什麽中了,也能讓人落榜!


    簡直一派胡言不知所謂!


    那豈不是暗指他這個監考就是個擺設,那負責閱卷的翰林統統都被收買了!


    豈有此理!


    這豈不是說全國上下,關係國家人才選拔的科舉早就不公正了!


    權柄統統集中在一人之手!


    即使考場上出現目無法紀之徒,隻消打聲招唿,受害的反倒得不到公正。


    他侍奉翰林,那麽再往上的會試,內閣學士親自監考,聽命的其實並不是當今,而是某一人!某一個實力集團!


    再往深了說,是不是就該改朝換代了!


    可惡、實在可惡!


    什麽狗屁的府城第一家族出來的二少爺!


    爹娘不過仗著些裙入了京,自己兒子便不知天高地厚!


    不把所有人放在眼裏在考場上便大放厥詞!


    阿醜嗬斥道:「二弟,閉嘴!」


    「說,讓他說!本官今天倒是要看看,有個相國府姑爺做大舅的學子,到底是有多大底氣!」


    「我——」


    「二弟,慎言!」


    「你讓他說!」


    「要你假好心!」


    俞海吼完一句後,突然腳軟了一下,接著搖晃著腦袋,半晌不出聲。


    監考不耐煩了,道:「怎麽,這位俞二公子,這會兒又不說話了。」


    俞海看著眼前的幾人,終於迴想起自己剛才說過什麽話,頓時臉色大變!


    不,不可能的,他怎麽可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而且話中意思如此明顯。


    然後看著阿醜麵前的狼藉,指責道:「是你,是你害我!是你讓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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