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醜高大的身子突然一個不穩,眼前一黑,大部分重量都靠在了孫巧兒身上。


    然後他氣息都不穩道:「我進去看看。」


    他一步一步,走得不快,可是每一步,看在眼裏都格外沉重。


    他麵前的門似乎是銅鐵澆築而成,手放上,又放下。


    手指蜷了又放,最後,孫巧兒悄悄的走過去,一隻手,推開了門。


    裏麵正在說話的人抬起頭。


    兩個女人臉上掛著淚。


    阿醜不知何時,眼眶已經泛紅,四目相對中,他聽見了太過遠久的聲音。


    「小少爺呀——」那時候是一張青春年少的漂亮容顏。


    「小少爺呀——」而此刻,卻是歲月帶來的傷痕累累。


    他一張嘴,暗啞的聲線自動有了記憶:「蓮姨。」


    「是,是我呀!」蓮姨泣不成聲,顧不得虛弱的身體要站起來,要好好看看曾經在她臂彎裏長大的孩子。


    阿醜一個箭步衝上去把人從新按在床上,一雙眼睛都不知道如何安置,變化太大了,不是容貌,而是曾經總是給他歡笑的人,此時的淒楚風霜。


    那雙總是明媚的雙眼,卻未老已衰蒙上一層黯淡。


    「小少爺,見到你真好呀!」她似乎要把所有的眼淚在今天流盡似的,眼睛走不捨得眨,似乎透過眼前的人,就能看透曾經離開的許多年。


    「蓮姨,我在這裏,我很好。」


    阿醜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手,絲毫不介意粗糙,拉著一隻手在臉上慢慢的劃過痕跡。


    倒是蓮姨十分為難,怕自己的不堪玷汙這張完美的臉。


    可阿醜長大了,手也有力了,主動引導著。


    兩顧無言,淚水已經在阿醜的眼裏積蓄。


    兩人之間蔓延了一種久別歡喜,還有是非恍然的時差。


    「長得真好,長得真好。」


    蓮姨看見高大英俊的阿醜,身體心理上的痛苦全都被歡喜欣慰取代,哪裏都不疼了。


    但孫巧兒知道此事忌大悲大喜,如此脆弱的身體,不能承受接二連三的意外。


    所以她心裏默默倒數,那碗藥裏,有安神的成分。


    果然,在她盯久了以後,心神體力都到了極限,緩緩的閉上眼。


    「蓮姨!」阿醜大驚失色。


    「別慌,是藥起作用了,她太疲憊了。」


    阿醜這才心驚膽戰的點點頭 ,可是手卻一刻沒鬆過。


    「阿醜,讓你帶來的藥呢,你暫時出去,我給她抹上。」


    阿醜依言出去,可是宮晴卻沒走。


    「宮晴姐姐,你——」


    「怕什麽,我也是女人。」


    那孫巧兒也不廢話了,解開衣服露出這滿是傷痕的身體,宮晴倒吸了一口涼氣,眼中怒火中燒。


    直到孫巧兒用藥處理私密的地方,宮晴見那慘狀,終於不忍的閉上眼,可是起伏的胸膛卻泄露了她沖天的怒火。


    她咬牙道:「是哪些禽獸,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我看還是先把蓮姨贖出來,今天對她拳腳相向的小廝,也不知是哪一家的。」


    「我立刻去查!」


    說完,她冷著一張臉出去一連串吩咐。


    房間裏瀰漫這一股淡淡的藥香,沖淡了原本的血腥氣。


    阿醜和宮晴兩姐弟靜坐著,孫巧兒道:「她還有好一會兒才醒,緊張過後,待會她大概要覺得難受了。」


    一個人精神一旦放鬆,原本身體上被忽略的疼痛就會漸漸覺醒。


    「巧兒妹子,有什麽好藥你就給我用什麽,不用省,讓蓮姨,少受些苦吧。」


    孫巧兒道:「我自然省的。不過這也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就在阿醜和孫巧兒一直守著蓮姨時,宮晴卻不知何時退了出去,孫巧兒壓根就忘了還有一個人,但是宮晴卻不敢忘。


    等到孫巧兒猛的想起,劉暢人早就走了。


    「哎呀,等再見時好生道個歉吧。」


    「你何須向他道歉。」


    「可不能那麽說,今天若不是有他在,我要把蓮姨帶來還要花好一頓功夫呢。」


    至少有個男人在場,很多人就不敢朝她指指點點。


    阿醜點頭:「改天我和你一起。」


    等了兩個時辰,蓮姨再度悠悠醒來,因為來到了安靜舒適的環境,又得到了妥善的治療,這一次,她看上去精神了些。


    「小少爺,你一直守著我嗎?」


    有看到一直陪在阿醜身邊的孫巧兒,心中有些猜測:「這位姑娘是?」


    「這位是孫巧兒,我的,是我未過門的娘子。」


    未過門的娘子!


    孫巧兒瞪大了眼睛:你胡說什麽!


    可阿醜又拉住她的手一把拽到人麵前繼續道:「我們在一起一年多了。」


    什麽在一起一年多了!


    快閉嘴!


    「不是的。」


    「是的,蓮姨,我此生隻認定此一人。」


    這位蓮姨在阿醜心中的地位顯而易見,他迫不及待的以一種見家長定下來的架勢讓孫巧兒話都說不出來,最好能一錘定音。


    這人呀!


    可是內心卻突然覺得安心起來,算了,就由他去吧。


    「好姑娘,真是好姑娘,品貌都好。」


    她拉著孫巧兒的手,細細打量,滿心滿眼都是滿意和歡喜。


    「我落難在安陽縣時,就是她救了我。」


    蓮姨聽罷心疼得直捂心口:「我的小少爺,你怎麽和大小姐一般命苦。」接著就哭起來。


    「蓮姨,切莫悲痛,您一直要找宮家人說有要事,到底是什麽?難不成是我娘的。」


    這時宮晴端了一碗小米粥進來道:「臭小子,先讓蓮姨吃些東西!」


    蓮姨受寵若驚的接過來,顯然長期卑躬屈膝的影響不是一時間能消弭的。


    孫巧兒想,原來是大家小姐身邊的頭等丫頭,差不多就是半個主子,那是如何風光,如今呢?


    時間,命運,什麽都是無常。


    剛放下碗,蓮姨便道:「小少爺,晴姑娘,大小姐是被人害死的。她不是有瘋病,而是被人下了藥呀!」


    轟!


    早在府城就有人明裏暗裏說阿醜的娘是個瘋子,後來就進來一個秦氏,還是她的好姐妹,做了平妻。


    「是她,是秦彩衣嗎!」


    阿醜眼睛因為憤怒而赤紅,周身似地獄的焰火燃起,外麵毫無預兆的一場轟然大雨淅淅瀝瀝澆下,驚雷陣陣,聽得人膽戰心驚。


    「蓮姨,你繼續說。」


    「好。」大概是心裏壓抑了太多的冤屈憤怒,蓮姨並沒有因為阿醜的氣場害怕,「當時大小姐迴過娘家修養一陣,人已經慢慢清醒,可是後來一會去......」


    「娘既然已經清醒,自然會有防範,為何後來越發嚴重?」


    「那是,那是因為那毒婦在小少爺你身上下了毒呀!」蓮姨哭著道,「有什麽法子,大小姐生下您後身子虧空是無法再育的,把您當眼珠子似的,哪裏捨得您有半點意外。」


    「小姐倒是想說呀,可是您那爹,自從小姐瘋了後,心哪裏有一刻在她那,我甚至都懷疑,早在二人還沒成親前,這對狗男女就暗中通姦!」


    孫巧兒也覺得不無可能。


    「可是僅憑您說的話,事情過去那麽多年,如何找姑姑被害的證據?那秦氏肯定不會留下證據的。」宮晴亦憤怒難當,這算什麽把她們宮家人當做了跳板,糟蹋了,還要被如此折辱!


    讓她那風華蓋世的姑姑當著個瘋子的罵名。


    而他們家,一開始因為有愧,還給了俞家許多幫助!


    可是事實上呢!


    若說秦氏是兇手,那麽俞家,便是最大的幫兇!


    「在愉園,有小姐留下的東西。」


    「小姐知道在府城勢單力孤,而且中毒已深,命不久矣,加之被人一直暗中監視,跑,是跑不了了。」


    「就是,」她抬頭看著宮晴,「就是想向家裏求助,也是無能為力了。」


    宮晴一直強睜著的眼中,終於忍不住了淚,咬著牙發誓道:「秦家,俞家,我要你們不得好死!」


    她記事早,爹總是忙於生意,那時候姑姑正準備出嫁,可是每日還是變著法逗自己玩,大概也是因此,她對這位姑姑有天然的濃烈的親切感。


    「小姐走了,我就被人偷偷賣去了妓院,就是想知道小少爺您的情況,都是不能夠呀。」


    然後她哀哀道:「別說小少爺你,就是我那孩子都......」


    「蓮姨,別擔心,泥六如今很好,在府城的群香坊給我當掌櫃呢。」


    原來,泥六是蓮姨的兒子!


    那他知道蓮姨的情況嗎?


    「群香坊,小六。」她聽罷後笑了起來,「真的嗎?群香坊,那賤人早就覬覦許久了。」


    「沒錯,母親走後不就好幾種秘方都落到秦家的百香坊手上,群香坊一度支撐不下去。」


    阿醜把孫巧兒推向前道:「我遇到了巧兒,是巧兒給出的幾種絕妙配方令得娘親的群香坊再度重生。」


    「好,好呀!姑娘,真的太好了!」說著,她就要給孫巧兒磕頭下跪。


    「使不得,蓮姨,使不得,我也得了極大好處。」


    「至於泥六,我重迴府城後遇到他,在一家酒樓做工,他人很機靈,後來我便讓他看管群香坊,如今他和店,都極好。」


    蓮姨不知道如何表達,隻能一個勁落淚道:「謝謝小少爺您體恤呀!多謝。」


    「蓮姨,我還是您帶大的,泥六就如我半個兄弟般,是我們母子對不住您。」


    蓮姨聽罷大驚道:「小少爺您胡說什麽,是秦氏和那俞家有虎狼之心呀!可憐了大小姐,多好的一個人!嗚嗚嗚。」


    看得出她們主僕極為情深,從頭到尾,她都沒提過自己這些年來遭遇的悲慘。


    可讓一個下人小廝當街侮辱,那境況,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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