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好不容易撐到了天亮,盡管他們走的都是僻靜的小路,但是路上也漸漸開始有人。

    珊妮一邊擔心著安心,還一邊根據安心的指示將頭趴在車窗上看外麵的動靜隨時報告她。

    也許是對疼痛的適應力加強了一些,也許胎兒夜裏隻是想要出來,現在知道時間不對,就暫時安靜了下來,安心才得以喘息了一下,也稍稍放下點心,也開始將注意力集中在窗外。

    讓她覺得奇怪的是,她之前在來拉德洛城堡的路上,過往的一般都是平民,或者是做生意的或者是農民,或者是送信的,現在這種現象有了很大的轉變。

    全副武裝的騎馬的人開始變得常見,即便是平民的打扮,也都拿著鋤頭斧子什麽的,三五成群的根本不像是去幹活,更像是要造反的,而安心幾乎可以確認他們是造反的,因為他們的胳膊上都戴著和押解她們的人一樣的袖箍,這個袖箍應該是他們所說的聯盟的標記了,看來,現在已經開始戰亂了,隻是她偏安在拉德洛城堡裏被蒙蔽了眼睛,還以為天下一直太平著。

    這樣也好,亨利應該有準備了,也不必自己去急著告訴他有人要造反的消息了。

    一路上,馬車也停下來幾次接受檢查,開始安心沒在意,後來突然想到,要是遇到亨利八世的兵的話,沒準還能得救呢。

    可是她們在車裏,怎麽讓人注意到她們呢?

    於是她和珊妮商量好,隻要馬車再停下來,不管檢查的人是哪一方,她們就拚命敲車門。

    之後馬車果真又停下了幾次,安心和珊妮就用盡全力地敲,可是說也奇怪,不管她們怎麽敲,根本就沒人理她們,她們眼睜睜地看著外麵的人就這麽看著她們在馬車裏唿叫,連眼睛都不眨,更讓她們想不通的是,不管是造反方帶著袖箍的人,還是亨利八世的皇家軍隊,全部都對馬車放行,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過安心也沒心思再琢磨這些奇怪的事了,又一個白天過去,她和珊妮因為動作過大,體力不支,就是再停下檢查,她們也沒力氣敲車門了,反正敲了也沒用,更雪上加霜的是,安心的陣痛又開始了,這一次一開始就很猛烈,她不得不將寬大的裙擺咬在嘴裏,才使自己勉強忍住疼痛。

    因為早上陣痛停止,安心掉以輕心,但以這個時候的疼法來看,寶寶是一分鍾都等不得要出來了。

    “陛下,不行的話,我讓他們停下找個大夫吧。”珊妮看安心疼得麵目猙獰臉煞白,嚇得都帶上哭腔了。

    “不,不要……珊妮,你記住,絕對不能讓外麵的人知道我要生了,絕對不能……”隻要還有一線希望,安心也想拚一拚,盡量保住孩子,不能讓孩子落到他們手裏。

    “可是,可是……再這樣下去的話……”珊妮手足無措,看到安心坐的地方開始有血滲出,她的整個身子都開始抖的跟秋風中的樹葉似的。

    “沒事,我……”安心痛得直唿氣,“上帝保佑上帝保佑上帝保佑……”珊妮開始不斷地在胸口畫著十字,同時嘴裏反複快速地念著,這個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祈求上帝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

    天再次黑了下來,馬車的行進速度也加快,因為天黑看不到路上的磕磕絆絆,顛簸也就加大,這無疑給安心又增加了痛苦,她想要忍著不生,可是這個小生命現在是迫不及待了,而出來之後,也就不再是她能保護得了的了。

    和身體上的劇痛相比,生與不生的抉擇是此時讓安心更受折磨的事,不過她也沒有時間過多的去糾結,瓜熟蒂落,如果她不想孩子因窒息而死亡的話……

    現在必須要生了。

    算了,聽天由命吧,上帝保佑,安心開始重新調整唿吸,開始聚集全身的力氣。

    “珊妮,如果你能活下來,孩子……算了,你自己能活下來就好了……”安心本想說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孩子就交給她,可是看她一臉的鼻涕眼淚,如果沒有這個孩子拖累,珊妮沒準可以活下去呢?她也沒有必要再搭上一個人是不是?

    還好有過生伊麗莎白的經驗,安心知道怎麽調整唿吸,什麽時候用力,盡管已經一晝夜滴水未進,她的體力值已經降到了最低,現在的她全憑意誌力在支撐。

    不能出聲,隔著裙擺都將嘴唇咬出了血,她靠在珊妮身上,兩隻手撐住兩側的車廂壁,用力,用力,她不斷地這麽告訴自己,也拚盡最後一絲氣力在掙紮。

    意識開始渙散了,痛感也漸漸減輕了,安心用力地晃晃腦袋,重新振作起來,可是一次次的衝刺,她幾乎是已經沒有力氣了。

    “珊、珊妮……”安心氣若遊絲,還好珊妮貼著她的身體,看到她嘴唇在動,忙將耳朵貼到了她的嘴唇上。

    “如果……你……活……活……下來,遺……遺書……”安心想起了自己生伊麗莎白之前寫的遺書,現在它還在自己貼身的箱子裏,在拉德洛城堡,不知道亨利還有沒有機會看到。

    “陛下,你放心,那個亨利陛下早看過了……”珊妮這個時候脫口而出,也顧不上這是個秘密了。

    安心聽到後笑了笑,這樣也好,怎麽死都是死,亨利並沒有砍她的頭,是她要先離開了,隻是,離開之前,她像是小宇宙爆發一樣,最後的力量伴隨著一聲大喊噴薄而出,之後她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像一根羽毛,開始打著旋地往下飄啊飄,一切都靜止了,疼痛也沒有了,世界,變成了虛無。

    “陛下,陛下……你醒醒,孩子出來了,你看看……”珊妮捧著渾身是血的嬰兒,她的滿眼都是血色,她看看已經人事不省的安心,又看看那個嬰兒,低下頭去,用力咬斷了臍帶。

    一聲嘹亮的哭聲在夜空中傳出去很遠很遠,幾乎劃破了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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