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晏心思細敏,加上蔡望臨舅公這麽一問怎會不知道長輩們為何臉色這般,想了想, 字斟句酌地說:“外祖父當時說,任家沒有男兒繼承,待他們百年之後也就沒有給添香火的人,後來經我父親同意,就給我改了姓且上了任家的戶籍。”


    “你的想法呢?”蕭真問。


    任晏沒有直接說出來,隻說:“任家書香世家,我明年若是中舉,對我的前程是非常有幫助的,他日真的高中,對任家韓家來說,那也是光耀門楣的事。”


    屋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任晏身上。


    “光耀門楣?你光耀誰的門楣?”韓子然走到了任晏的麵前,冷冷看著這張略帶稚氣的麵孔:“你沒看到你的爺爺被你外祖家的人氣得躺在床上,這會還沒醒過來嗎?你姓韓,不姓任,你說你改姓了任是經過你父親同意的,我敢肯定的說,你父親絕不會同意。”


    “就算父親沒有同意,外祖父待我有也有養育之情,教導之恩啊。”


    “養育?教導?拿了韓家的錢來養他們自己,來養你們,這養育怎麽算,你清楚嗎?”


    “我也關心爺爺,我甚至還偷偷來看過爺爺幾次。可我外祖父外祖母隻有我娘一個女兒,他們可憐啊。”


    “可憐在哪裏?你父親又何曾虧待過他們?你去帳房看看任家每年從韓家拿去的銀子,那是旁人三輩子也花不完的。”


    “不是這麽說的。爺爺有父親,有大哥在,可外祖家就隻有我,我……”


    沒等任晏說完,韓子然就冷聲道:“韓晏,你讀了這麽多的聖賢書,連怎麽做人都不知道嗎?你,是任家從韓家偷走的孩子,你冠上外祖家的姓氏,你爺爺不知道,奶奶不知道,你父親也不知道,這是偷,是搶,他們眼中可有韓家半分?可尊敬你爺爺奶奶半分?可有將你父親視為真正的親人?沒有。”


    任晏低下頭,沒有說什麽。


    蕭真閉閉眸,原本以為這孩子能說出什麽體貼的話來,不想竟是這般想的。餘光見到韓彭擔憂的目光一直落在韓家大哥身上,便道:“韓彭,你是怎麽想的?”


    韓彭年輕的臉龐透著一絲穩重,沒有多想,說:“娘和外祖父做錯了,錯了就是錯了。不管說多少理由也是無法推脫的。”


    還算有個明理的,蕭真這心裏略有些安慰,對著韓子然道:“一切等華兒迴來再說吧。”


    喜丫和香兒是在晚飯後趕迴來的,一聽家丁說大哥出了事,就讓吳印和趙介先迴來,店裏客人實在太多,她們走不開。迴來知道了事情後,倆人氣的捶胸。


    同往常一樣,一大家子的人都坐在蕭真和韓子然的院子中,隻不過今晚實在是沒多少的心情喝茶,特別是在聽到影衛所說任家人下午就急急忙忙的進宮去了。


    影衛將宮裏的消息說完就退下。


    喜丫在自個臉前扇著手,氣惱的說:“心裏怎麽這麽的添堵呢?我們都還沒說什麽,他們倒是先去宮裏告狀了?那皇上會聽他們的嗎?”


    “那是皇上的外祖家,”香兒麵露擔憂:“這些年來,皇上跟任家也時有走動。”言下之意,皇帝極有可能會幫著任家。


    “皇帝又如何?就算是天子,我們也不怕。”趙介冷聲道:“自先帝將我等兄弟趕盡殺絕那天開始,我們隻是我們自己,怎麽痛快怎麽來。”


    “不錯。”吳印點點頭:“我們一開始和姐姐相依為命,如今有了姐夫,喜丫,香兒,還有孩子們。為了以防萬一,這些年,我們培養影衛從不鬆懈,足有自保的能力。”


    “姐,你一句話的事。”趙介道。


    “對。”趙介眉毛一挑:“就算是老了,該打架時也不會輸給年輕人的。”


    “你們啊,”蕭真笑了笑:“這是做什麽?什麽事情都還沒個影呢。”


    韓子然低頭沉思了會,道:“我們與皇上之間,確實存在著隔閡,但並不能因為任珠玉的一翻話就把這些個隔閡擴大化。做為遙兒的父母,我和你們姐姐確實對皇上感到失望,但做為一個帝王,他也有他的困難,他不是為遙兒而活的,他是為整個天下而活的。”


    “我和你們姐夫的想法相同,”蕭真也道:“任家的事上,皇上幫理不幫親,我就不會多說什麽。”


    “今天任珠玉的話給了我一個醒,有件事,你們還真得去查一查。”韓子然的神情突然凝重起來。


    吳印和趙介都看向他。


    “韓華和樓禹這些年一直被調往外麵,你們查一查在他們被調外期間可有發生什麽特殊的事情,深入查查這些事,看看是否有京城相關的人,還有朝廷官員的提升任職情況,盡快查明。”


    “好。”


    “怎麽了?”蕭真見丈夫神情不像以往那般輕鬆,又突然問起朝廷中的事情來。


    韓子然歎了口氣,道:“希望是我多慮了。我隻是心中有所懷疑。”


    “懷疑什麽?”


    “懷疑皇上是不是假借處事為借口故意將禹兒和華兒調離京城,以免外戚專政。”


    “我倒是什麽事,那個位置上這樣想也是難免的。”蕭真說道:“自古以來,皇帝都不喜歡外戚專權,遙兒的孩子是太子,又是我們將皇上的皇位保住的,咱們的客上居的收盈養著皇家的衛隊,這些都是遙兒的靠山,也是太子的靠山。樓禹和韓華被分派到外麵,想想也知道是皇帝心裏有些忌憚。”


    韓子然沉吟了下道:“要是幾十年前的事重演呢?”


    蕭真的雙眸猛的一睜。


    “皇上想殺了我們?”吳印驚唿。


    趙介隻覺得背後冷汗襲襲:“以前的皇上還沒有這個能力,現在他有。”


    “不可能的。”蕭真想也不想就否認:“皇上是在我們身邊長大的,就算他忌憚我們,也不可能對我們起了殺心。”


    韓子然輕按了按妻子的肩膀:“我也相信他不會的。但心裏既然有了想法,還是證實一下為好。”


    一個時辰之後,吳印去了韓家大哥屋裏看守,其餘幾人先休息,但心裏記掛著事,自然無法安睡。


    後半夜時,下人來稟道韓家大哥醒了,眾人心裏都鬆了口,這才沉沉睡去。


    隔天,秋高氣爽,是個好天氣。


    昨夜雖然睡的晚,起床還是老時間起了。


    當蕭真和韓子然趕到韓家大哥屋裏時,喜丫他們已經在,就連韓彭和任晏也來了,隻不過任晏這會是跪在韓家大哥床前。


    韓家大哥的氣色很不好,似乎又是動了氣。


    蔡望臨在一旁緊抿著唇。


    蕭真和韓子然對視了眼。


    “怎麽了?”韓子然問吳印。


    “大哥想讓任晏去官府裏把姓改迴韓,這小子不同意,又把大哥氣著了。”吳印極為不悅的說。


    “你們兄弟倆先出去。”韓子然對跪著的任晏和站著的韓彭道,看著他們走後,韓子然才坐到了大哥的身邊:“大哥,這事你別管,我來解決。再過三天,華兒也該到家了,到時一定要任家給個交行。”


    韓家大哥這會身體不好,說幾句話都累更別說去管,點點頭。


    此時,下人進來稟道:“幾位老爺,夫人,韓秋公子迴來了。”


    眾人都是一喜,就連韓家大哥神色也好了幾分,韓秋從出生就是養在他身邊的,就跟親生兒子一樣。


    “爹,娘,大伯,吳伯……”人還沒進來,韓秋高興的聲音已經從外麵傳了進來。


    不一會,一家三口就進了屋裏。


    “爹,娘。”看到父母,韓秋激動的抱了抱他們。


    蕭真和韓子然開心的看著兒子,韓秋自接管了家中的生意,越來越沉穩,此刻還擁抱他們可見看到他們是有多開心。


    “兒媳婦見過公公婆婆,見過各位長輩。”寧月朝著眾人淺淺一福。


    “爺爺,奶奶,長輩們好。”孫子韓少頃也朝著眾人行了一禮。


    “好,好。”蕭真拉過孫子打量,笑對著韓子然說:“這孩子長得跟你年輕的時候真像,一轉眼,咱們的少頃都能成家立業了。”


    韓秋看到了病懨懨躺在床上的韓家大哥,趕緊伏到了床邊,眼眶有些微紅:“大伯,我進屋時管家把事情都跟我說了,您放心,任家欠咱們的,我一定會一樣一樣討迴來,您一定要早點好起來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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