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蕭真望著突然出現在她家院子裏的男子,男子一臉的風塵,頭發有些亂,但目光深炯,嘴角微勾正樂嗬嗬的看著她:“望臨?”


    “是我,姐,我迴來了。”蔡望臨的笑,還是如同少年時那般有點不訓的味道:“你現在這個地方,還真夠遠的啊,我走的腳都破皮了。”


    蕭真一步一步走近他,不敢置信的打量著他。


    “姐,你這什麽表情?”蔡望臨挑高眉:“不認識我了?我也沒多少變化啊。”


    “我們多久沒見了?”蕭真問他。


    蔡望臨想了想:“十多年,有沒有?”


    “你說呢?”


    蔡望臨輕咳了下。


    “你想到迴來了?”


    “我一直想迴來,就是先前沒什麽時間。”


    蕭真沒再說話,隻是瞪著他,瞪著瞪著,眼眶就紅了。


    “姐,”蔡望臨愣了下,隨即哈哈一笑:“原來姐竟是這般想我的。”


    “平常倒是沒怎麽想,隻是突然間你迴來了,就想了。”蕭真實誠的道,而且迴來得還這般意外。


    蔡望臨:“……”


    蕭嫂子和蕭念他們這會也從外麵走了進來。


    一直在旁邊看著的蕭華問道:“阿真,這位是?”


    “哥,他是我的義弟,以前,一直是我和他相依為命的走過來的。”蕭真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叫蔡望臨。”


    一聽是和妹妹相依為命的人,蕭華臉上的陌生感瞬間消失,親切的對著蔡望臨說道:“既是阿真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


    “大哥好。”蔡望臨毫不見外的喊了聲,隨即他的目光落在了蕭真身後的韓子然身上,一如十幾年前那般不屑的撇撇嘴。


    “這迴不會再走了吧?”韓子然好笑的看著他,並不介意他對他的不喜。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蔡望臨道,看在這個男人這幾年待他姐還不錯的份上,他就好脾氣的迴答他一下。


    蕭真身後的韓秋一家子都好奇的望臨蔡望臨,韓秋對他並不熟悉,可蔡望臨三個字他卻是無比熟悉的,母親經常對他說,他還有一個神醫舅舅在醫遊四方,指不定什麽時候會迴來。


    蔡望自然也看到了韓秋,雖說他常年在外,但也是知道家姐生了幾個孩子的,見這孩子如此模樣就猜出是誰來,正要打招唿,身後熟悉的聲音就響起:“小神醫?”


    白皓和任錦繡從院子外麵進來,見家裏的人都圍著一個背著竹簍的男子,男子身影挺拔,頗為熟悉,可一時又想不起來是誰,聽得一旁的太後在喃喃著:“蔡望臨?”


    白皓就著狐疑的喊了聲,不想那人一轉身,果真是蔡望臨,心中雖然納悶太後是怎麽一眼就認出來了的,但看到故人,高高興興的上去打招唿了。


    蔡望臨轉身時,目光從任錦繡身上一掃而過,就和白皓說起話來。


    “什麽小神醫,他都成老神醫了。”蕭真在旁插話。


    蔡望臨:“……”


    當晚,蕭家嫂子又是殺雞又是殺鴨的,將家裏的好東西都拿了出來招待。


    車非夫子他們也都被喊了過來。


    蔡望臨一直在跟大家說著他自己這幾年去過哪些地方,又做了什麽事。所有人都沒有料到,他竟然走遍了整個大漢,邊走邊行醫。


    蕭真靜靜的聽著望臨說話,淺酌著黃酒,望著這一桌子人,時光一去不複返,當年的少年,轉眼間都是年過半百的人了,慶幸的是,他們都還在她的身邊。又喝了口,目光無意間掠過任錦繡,才發覺也的神情有些許的不對勁。


    蕭真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簾,繼續淺喝著酒聽著望臨講他一路上的所見所聞。


    隔天清晨。


    蕭華蕭嫂子起床出來時,蕭真早已起來,正在院子裏打著井水洗臉,看到兄長出來,便說道:“哥,嫂,在我和子然院子旁再辟個院子出來吧,給望臨住的。”


    蕭華愣了下:“望臨要在這裏長住嗎?”


    “是啊。他既然迴來了,自然就住在這裏了。”蕭真一臉理所當然的說。


    蕭華和妻子互望了眼,蕭嫂子道:“望臨說的?”


    “這還用說嗎?”蕭真將木桶中的水倒掉,“我是他姐,我在哪,他自然也住在哪。”知道兄嫂在想什麽,蕭真說道:“他就我這麽一個親人。”


    一聽是如此的情況,蕭華點點頭:“知道了,我等會就去族長那裏說一下要地造房的事。”說著,兩人幹活去了。


    韓子然出來時,見到妻子望著麵前的木盆發著呆,絞好的汗巾放在木盆中,剛剛洗過臉:“發什麽呆呢?”


    蕭真抬頭看了他眼:“你說望臨都這把年紀了,怎麽還孤身一人?想到這個心裏有些難受。”


    韓子然淡淡一笑:“年少時,別看他總是桀驁不馴的模樣,他的心思其實特別敏感。”


    “敏感什麽?”蕭真奇道。


    “他不喜歡分離,更害怕分離。”


    “他害怕分離?那是誰一離開就是個十幾年的?”蕭真氣道,隨即她又沉默了下來,腦海裏閃過那一年她決定從皇宮裏出來時望臨抱著她痛哭的情景,還有瑞王叛亂時,她把他從死人堆裏找出來,他不言不語了整整大半年的事,那些事,發生的太過悲壯,別說望臨,就連她想起來心裏還是忍不住的痛。


    “有些傷痛,時間並不能真正的讓它愈合。”韓子然打上井水洗臉。


    “他向來不喜歡你,也沒見你怎麽跟他聊,這會聽著卻好像很了解他。”蕭真看著自個丈夫,奇道。


    韓子然洗完臉,朝著她一笑:“因為在某些方麵,他跟我很像。”他們都害怕失去,也無法接受失去。


    蕭真微怔。


    就在此時,蕭嬸子的屋裏傳來了蕭華的驚喊聲:“阿真,你快來看看娘。”


    蕭真和韓子然互望了眼,心中一驚,趕緊跑進了母親屋內。


    這一年來,蕭嬸子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大部分時間都是睡在床上的,起初,她還能說說話,到後來,連話也說不了,隻是每天昏睡著,大夫請了好幾個,都說是年紀大了的原因。


    蕭真進屋時,就看到娘安靜的躺在床上,滿臉平靜,還有著微微的唿吸,心裏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沉重。


    蕭叔子在旁歎著氣,知道妻子的日子不多了,倒沒多少的傷悲。他也是挺滿足的,他們這個年紀別說在村子裏,就算在縣裏也是長命的了。


    此時,蕭念,韓秋幾人也走了進來,當他們看到祖母(外祖母)的模樣時,心裏一沉。


    蔡望臨剛剛起來,見所有人都往這屋裏跑,他也走了進來,看到床上人的模樣,並沒有上前去診脈,以他現在的醫術有些病看一眼就知道了。


    在蔡望臨進屋時,蕭真看到他的神情心裏就有了個底,輕喚了他一聲走出外麵。


    “還有多少天?”蔡望臨一出來,蕭真就問他。


    “也就一天的時間吧。姐,年紀大的人,都有這麽一天的。”


    “我知道。”蕭真心情沉重,娘的身子是她看著一天一天差下去的,有這麽一個時間過程,她心裏也早已有了思想準備。


    韓子然,蕭華幾人從屋裏走了出來。


    蕭嫂子,七月的眼晴都是紅紅的,蕭嫂子聲音沉重的道:“我去請大夫。”


    “不用了嫂子,”蕭真叫住了她:“望臨就是大夫,咱們,咱們還是準備後事吧。”


    大家沉默了下,蕭嫂子點了點頭。


    半夜時分,蕭嬸子去了,去的很安詳,也很平靜,她這一生很坎坷,但晚年很幸福,也無病無痛,壽終正寢。


    她這個年紀去逝是喜喪,後半夜搭起靈來時,村裏人都來幫忙,盡管對於去逝,大家心裏都難受,但並沒有那麽的悲傷。


    蕭嬸子是葬在金灣山上的頂峰,那是蕭叔子自己找的,說風水位置好,又可以看到村子,能保佑子孫後代。


    將娘的後事料理完後,蕭真頓覺得自己的年紀是真的大了,整個人都累的不行。


    “韓秋說,明天他一大早就得走了,讓我們不用,”韓子然進屋時的聲音嘎然而止,看到妻子坐在被窩裏,一手還在解著扣子,人卻已經睡著了。


    韓子然放輕步伐走到床邊,坐下來溫柔的看著妻子,不知道看了多久,親了親妻子的額頭。


    蕭真猛的睜開眼晴,當看到是丈夫時又放鬆了下來:“我睡著了?”


    “這些日子累壞了吧?”韓子然替她脫下外衣:“趕緊睡覺吧。”


    蕭真確實累了,也就不再多說什麽,躺進被窩裏就沉沉入睡,迷糊間,聽到丈夫叫了聲自己的名字,又似說了句什麽話,她沒有聽清就沉沉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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