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菘有點躊躇,怕皇室將寧芝捧得太高,最後沒好結果。卻被公孫康一句話就安撫了。


    “姑娘什麽時候低調過?”


    寧菘一愣,也不禁搖頭。


    是啊,這麽妹妹,什麽時候低調過?


    “我隻是……擔憂啊。芝芝聰慧過人,可是與她打交道的是皇子。以後……”


    以後可能是皇帝。


    “三公子擔憂的極是。隻是,九姑娘自己聰慧過人,心裏未見得沒有數。如今皇室對九姑娘好,三公子就擔心了?可是三公子想過麽,就算是九姑娘謹守本分,做出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樣子來。隻要還是寧家的姑娘,以後要是皇室翻臉了,還不是一樣?”


    馮路平道:“如今姑娘這般,雖然看著高調,可是姑娘有手段,有本事自保。真有那一日,也不至於坐以待斃。”


    “是啊,姑娘之所以不許寧家這大船有一絲沉的危險何曾是為自己。如果有一日,二殿下更進一步了,寧家確實需要考慮如何自保。姑娘在,這些事她就能從中斡旋。這也是公爺的想法。公爺盼著九姑娘過得好,也指望九姑娘能拉拔寧家眾人呢。”公孫康歎氣。


    他們兩個,始終不習慣叫一聲王爺,每次提起,還是公爺。


    “多謝你們提點我,寧菘畢竟還是單純了。”寧菘拱手作揖,很是恭敬。


    兩人忙道不敢,倒是也沒小看了寧菘。


    寧菘這個人,本事是有的。若是生在盛世裏,自然是一代名臣,光風霽月的性子。


    可惜,生在這吃人的世道裏,若不是寧家庇佑,他做不得官。


    所以,他的考慮總是有點弱勢,他們也習慣了。


    裴珩去了太子府,就被太子叫去了寢殿裏。


    太子一下午一晚上在宮裏坐下來,已經是受不住了。這會子半躺著被丫頭捏腿。


    他常年喝藥,導致一雙腿經常浮腫。


    “大哥。”裴珩坐在他對麵:“叫禦醫看看吧?”


    “看過了,捏一捏就好。你晚膳吃好麽?給你加一點?”裴訣問。


    裴珩就點頭,確實沒怎麽吃飽。也不是沒吃飽,就是當時喝多了,肚子滿了就沒吃幾口吧。


    見他點頭,裴訣就忙吩咐人給他做去。


    不多時就有人送來了雞湯麵。


    裴珩也不客氣,就著各色小菜吃了一碗,又吃了些點心。


    他吃飽喝足了,裴訣的腿也好些了,就揮手叫人出去,哥倆單獨說話。


    “怎麽想起給芝芝在宮裏辦及笄禮了?就在寧家辦,到時候你過去不也挺好?”裴訣還是不太讚成的。


    “大哥,她今年經曆了這麽多,府裏辦。她隻有難過的。”裴珩也迴答的直接:“及笄對於女子來說,是個要緊的日子。一輩子一次,何苦叫她難過呢?”


    “……我記得你一開始不願意娶她。”裴訣老調重彈。


    “大哥,她很好。以後的事不好說,但是她是個聰明的丫頭,我們……我們分得清很多事。”他們自己,與寧家。


    有時候看似攪合不輕,但是實際上,他們心裏都清楚。


    “萬六的事……想來你也知道。芝芝參合了多少你知道麽?芝芝……”裴訣頓了頓,帶著猶豫,卻還是說了:“一開始,是大哥看的狹隘了。隻看她聰明,是你的良配。卻不知道她這般聰明。也……夠狠心。”


    “寧家的姑娘,不都是這樣?”裴珩想起太子妃,自嘲一笑:“我還有什麽不知道的?”


    “不,不一樣。”裴訣搖頭:“你覺得太子妃有她侄女一成的狠辣麽?當年的事……諸多繁雜罷了。”


    “倒也是,把寧芝放在寧鸞的位置上,她能做的更多了。”裴珩說著,又自己否決:“不,如果是那樣,寧芝一開始就不會做。”


    “所以,芝芝有脾氣,有性子,偏還沉得住氣。這樣的女子,是好的,卻也不好。有朝一日,她心大了……”


    裴訣深深吸氣:“你總是要往上走一步的,那時候,寧氏這般有權勢,再有一個強勢的皇後……你如何是好?”


    裴珩忽然笑出來,搖搖頭。


    心想,終究是不能說芝芝甚至還想做個女帝呢。


    見他笑了,裴訣無奈:“你這孩子……”


    “大哥別擔心。如今想來這些太早了。說句不好聽的,父皇糊裏糊塗治下的大晉都六十多年了,寧家都沒造反。到我這裏,就能造反麽?總不能因為怕,就如今逼著他們吧?”


    “至於芝芝,這樣的芝芝我很喜歡。要是成了個弱不禁風的,我反倒是沒興趣了。夫妻不和睦,多少事端……”


    “罷了罷了,你還是個癡情的。”裴訣擺手:“快別糟心了,滾去睡吧。明日再說罷。”


    他看出來了,萬六的事,珩兒都知道,隻是不想說。


    也罷,他既然一心想扶著弟弟上去,就不問這些事了。他相信裴珩。


    裴珩帶著笑意離開,裴訣一隻手抓住床沿,平息著眩暈。


    良久,衛淩進來:“殿下!”


    “沒事,沒事。”裴訣說著,可是他其實什麽都看不見了。


    衛淩忙將枕頭底下的藥瓶拿出來,倒出三顆給裴訣吃了,端來水趕緊喂他喝下去。


    然後扶著人就靠著他。


    禦醫說了,這一陣上來的時候,千萬不要躺著,越是躺著越難受。


    殿下這麽難受,已經有大半年了……


    最開始一顆藥就可以止住,如今居然要三顆了。


    裴訣如今是五感缺失。聽不清楚,看不清楚,像是與世界隔著一層膜。


    他覺得過了很久,其實也就是幾分鍾,終於看得清楚,也聽得見了。


    “不要叫珩兒知道。”


    衛淩手緊了緊道了是。


    “孤王沒多少日子了。”太子捏著衛淩的手:“孤王就怕父皇糊塗了,父皇如今真糊塗啊!”


    萬一糊塗了,他死後不肯馬上冊封裴珩為太子呢?


    衛淩想說殿下不要這麽說,您一點能好的。


    可是話到嘴邊,終究覺得沒意思。他們主仆之間,無話不說,說這個虛的幹什麽呢?


    殿下這樣,多則一年,少則半年,勢必久長不了了。


    “不會的,陛下畢竟是疼愛二殿下的。皇孫殿下根基太淺不至於的。”衛淩終究是實話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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