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實在很困了,縱然這抱著的姿勢怪異,漸漸的,寧芝竟也覺得安心起來。


    很小的時候,爹爹就總是這樣抱著她。一邊抱著,一邊輕輕顛一顛,說一句我們芝芝長胖了,不過還是要好好吃飯的。不然以後不漂亮。


    寧芝很小的時候,不愛表露情緒,自認自己是個成年人的靈魂。所以每每被自己帥氣的父親這樣對待,就很不好意思。


    可是如今,卻很是懷念小時候。


    她將頭往裴珩的脖子裏埋,輕輕嗅著裴珩身上原本的熏香味道,以及酒氣。


    縱然換了一身衣裳,洗漱過,他到底喝了酒,還是有淡淡的酒氣的。


    倒也不難聞。


    記得小時候,爹爹也曾有過喝了酒用胡子紮她的時候……


    寧芝在裴珩頸窩裏勾唇,帶著自嘲,怎麽會從裴珩這裏,感覺自己小時候的事呢?


    明明,裴珩也還小呢。


    漸漸的,她就迷糊了,真在裴珩頸窩裏閉上眼睛,睡著了。


    甚至睡得太沉了,裴珩將她輕輕放在馬車裏的軟墊裏,都沒醒來。


    寧芝也是喝了酒的,所以加上疲憊,她這會子是睡得很沉。


    裴珩還是堅持送她迴府,所以也跟著上了馬車。


    終於再次看見小未婚妻睡著的樣子,裴珩表示十分滿足。


    伸手,在連翹的目光下在寧芝臉上摸了幾下。


    那裏有她方才在他頸窩裏時候壓出的印子。


    裴珩見連翹盯著他,一臉防備,好笑又鄙夷。


    就這麽個三腳貓功夫的小丫頭,他要是想對寧芝如何,還能攔得住麽?


    所以,二殿下很不客氣的瞥了一眼連翹。


    連翹氣唿唿的,但是又不知想到什麽,低頭下去了。


    罷了,二殿下對姑娘好就成了。


    裴珩也困,但是還是將寧芝一隻手拉住,才靠在馬車壁上閉目養神。


    馬車走的不快,也是不忍叫寧芝醒來的緣故。


    不過到底不遠,裴珩才稍微眯了一會眼睛,就已經到了。


    到了祿國公府,寧芝果然還是沒有醒。


    裴珩失笑:“這是丟了也不知道吧?”


    連翹鼓著腮幫子,小聲道:“那是姑娘放心!”


    裴珩被這句話弄得很滿意,於是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寧芝慢慢的扶起來了。


    寧芝終於醒來,迷惘了一下才道:“到了?”


    “嗯。”裴珩看她:“走得動麽?”


    “走得動,下來吧。”寧芝揉揉眼。


    果然下來還未進府,就見寧則禮寧蘊在小廝們打著燈籠下出府迎接來了。


    “叫馬車進後院吧,你快上去吧。”寧蘊見寧芝這樣就知道她剛睡醒。


    寧芝也不推辭,對著裴珩行禮,就上去了。


    裴珩不等寧則禮寒暄:“更深露重,祿國公早些歇著吧。”


    正要走,又轉頭:“若有以後,本殿自然會送她歸家,不必祿國公如此擔憂。”


    一把年紀了,這麽晚還候著,想想也是祖孫情深。


    拋開那些外事不提,單說這份親情,就是十足的難能可貴了。


    寧則禮倒是一愣,不過也瞬間就明白了。


    笑著說了一聲臣知道了。


    寧芝這頭,實在是累得很,都沒留意到連翹打趣的目光。


    所以洗洗就睡了。


    同樣的時間,太子府中,後院太子妃的院子裏。


    寧鸞沒有歇息,而是叫人送來一桌席麵,又拿來不少好酒。


    有打小伺候她的丫頭想攔著,都被她趕出去了。


    寧鸞一頭長發披散著,靠在椅背上,也不吃什麽,隻是慢慢的喝酒。


    她已經醉了,不過還是繼續喝。


    猶記得再閨中的時候,她酒量很好,可是後來出嫁了,就極少飲酒了。


    這二十年下來,酒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她喝著,想著今日種種。


    她想,寧芝不愧是二哥的孩子啊。二哥就是這樣,胸有丘壑……


    自己的侄女這般聰慧出色,她覺得自慚形穢。


    當年,她也是盛京城中叫多少人喜歡的寧家貴女。


    這一代就她一個女兒,還是嫡出的,自然求親的人是要踩破了門檻了。


    可是,她偏一眼瞧上了比她大了那麽多的太子。


    太子那時候金氏過世幾年了,娶了韓家的嫡女韓清寧。


    寧鸞想,那時候,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不管不顧的要嫁給太子。


    那人長的好,又儒雅又風趣……


    其實,那時候盛京城中有的是沒有大婚的皇子,也有生的好的。


    可惜,她偏一味就是看上了太子。


    也是家裏驕縱,叫她覺得自己這樣的人,隻能匹配一個太子。


    且不能是側室。


    她這樣的女子,以後不能母儀天下麽?


    所以,她喜歡太子,也喜歡太子的位置。


    那時候的韓家,遠不如現在的影響力,寧家卻幾個兒子都在軍中。


    雖然不及現在,也是著實有實權的人家。


    到底是太過疼愛她,哭鬧,絕食之後,當年還在世的寧則禮的發妻崔氏服輸了。


    因寧則禮年輕時候納妾的事叫崔氏傷心了一迴,故而一輩子覺得對不住她。


    老妻服輸了,寧則禮也就點了頭。


    也是寧則禮這一生,做的最錯的一件事,最後悔的一件事。


    就是用寧家權勢,逼迫皇家同意這件婚事。


    那時候,整個北方雖然沒有全部被塔族人占據,可是也已經失去幾個城鎮了。


    寧家兵權在手,幾個兒子都是駐守一方的將軍,建文帝幾乎是沒有猶豫。


    甚至於,他自己覺得這樣挺好!拉攏一個寧家,比韓家有用。


    於是,這婚事很快就成了。


    縱然太子也反抗過,卻到底還是服從了。


    韓清寧被貶妻為妾,寧鸞正式成了太子妃。


    嫁給太子的時候,是初春。盛京城破的時候,是隆冬。


    而這中間,太子從未踏足過太子妃的屋子。


    次年春日,寧鸞一氣之下,給裴訣下了藥。她承認,那時候是恨極了。


    得不到就要毀掉。


    後來,太子九死一生,人卻廢了。


    她也後悔過,太子尚未有子嗣,就此廢了,大晉都後繼無人了。


    寧則禮當然一個巴掌扇在她臉上的時候,她是真的後悔了。也是那一年,因種種事積鬱在心,崔氏過世。


    崔氏不是糊塗人,知道自己的女兒毀了太子,就是壓垮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所以就此一病不起,一命歸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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