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了聖元殿,對上眾人的目光,寧芝很淡定。


    “朕瞧著這一對小兒女真是般配的很呢!朕可是盼著他們早日成婚呢!”建文帝笑著看裴珩和寧芝。


    “都是芝芝耽誤了二殿下。”寧則禮起身,很是恭敬。


    “祿國公此言不對,珩兒也還小,急什麽。”太子笑著:“相處幾年更好。”


    “正是如此,太子說的極是。”建文帝一笑。


    便是再想看見孫子,也知道不可能叫韓家和彭家的女兒先進府。


    更不能叫別的孩子生在寧芝肚子前麵。


    寧芝隻是恰到好處的笑,帶著一絲羞澀,並不開口。


    裴珩也沒接話。


    有太子插一句,寧則禮理所應當的坐迴去,倒是和太子說話去了。


    寧鸞坐在太子身側,情不自禁的看自己的父親。


    又不敢太直接,她心裏很是不懂。不懂父親,不懂太子,也不懂寧芝。


    輕輕垂頭,她覺得自己很笨,芝芝總是覺得她錯。她自己不覺得。


    今日,她忽然發現很多事。


    寧家沒有她想的那麽無所不能,父親沒有她想的那麽高高在上。


    殿下沒有她想的那麽恨寧家。


    芝芝沒有她想的那麽委屈和艱難……


    她不敢繼續想,很多事,她未見得想不通,就是不能想。


    如果……都想明白了,她這一生還有什麽意義?她的存在,還有什麽意義呢?


    歌舞上來,衝淡了眾人說話的心思。


    不管外頭如何,這宮中宴會,還是每次都精致精彩的。


    韓佩齊端著酒杯,聞著酒香,微微側頭。


    沒有人能看出他看什麽,目遮成了最好的隱蔽物。叫他肆無忌憚的看著坐在裴珩身邊的美麗女子。


    是真美。靈動又精致。


    這樣一個女子,居然要嫁給裴珩了?


    他嘴角有一絲嘲諷的笑意,畢竟在大晉女孩子們心裏,裴珩……二殿下才是香餑餑不是麽?


    隻是這樣一個女子,也這般想,莫名叫韓佩齊覺得不高興。


    他喝下酒,伸起手,輕輕摸著自己的眼睛。


    他想,有朝一日,將這目遮摘掉的時候……那女子該如何看他?


    倒也不急,寧芝才十三歲,想與裴珩成婚也還早呢。


    如此想著,他又倒了一杯酒,這一次不在著急,而是慢慢品味起來。


    寧芝並不能在這麽多人的情況下察覺有人看她。


    所以,她一無所知。


    有察覺的是韓佩鴛。


    她坐在距離韓佩齊不遠的地方,她一貫喜歡觀察這位大哥,所以這觀察間,難免有了懷疑。


    她是韓家人,縱然接觸的也不多,但是依舊從韓佩齊的視線角度得出結論,大哥看的是寧芝。


    她心跳的有些快,很多事她從小懷疑到大。


    如今,大哥也已經是入朝為官的人了,他是從哪裏得了那魂珠的?


    他又要做什麽?


    有這樣的寶物,為什麽不給祖父呢?


    一場宴會,眾人各有心思。到了夜深散場的時候,卻都看不出什麽。


    一個個都是饜足,滿心滿眼都是這宴會很圓滿的樣子。


    建文帝早就疲乏不堪,到了時間,就被內侍扶著走了。


    送走了他,眾人才能出宮迴府。


    太子起身的時候一陣眩暈,差點栽倒。被自己的太監扶著。


    他麵上不動聲色,隻平靜的走。


    寧鸞留心到了這一幕,可是她既不會問,也不能扶。


    她隻是低頭,裝作自己沒有看見。


    很多事,做了就不能後悔。


    迴府的時候,裴珩依舊叫侍衛送寧芝。


    馬車上,連翹小聲道:“若真有魂珠,也該給太子。”


    連翹方才看見了太子那一瞬間的失態。


    “生老病死,是不由人的。”寧芝靠在連翹懷裏:“明日,是爹爹的忌日。”


    六年前,她七歲那一年的中秋過後,便是她失去了父母兄長的時候。


    連翹抱住她:“姑娘別難過,老爺和夫人知道您難過也會不安的。”


    “怎麽會不難過呢,我想他們。”最初的七年,是她最快活的七年。


    她帶著前世記憶而來,從小與旁人不同。


    其實那時候寧湛和卞氏是能察覺她的聰慧的。可是他們從不提起。


    生怕她過於聰慧會有什麽不好,掩藏的很是仔細。


    長兄寧慕疼愛這個妹妹也是十分仔細。最初的七年,寧芝真真是泡在蜜罐子裏長大的。


    以至於,即便帶著前世三十幾年的記憶,她卻越來越像是個孩子。


    寧願做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在父母兄長的保護之下成長。


    幻想了很多,等長大了,就在父親的保護下嫁個不錯的人,然後有父親,有寧家,有哥哥護佑,一生無憂無慮。


    是啊,最初的七年裏,從沒有過野心。


    可是……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忽然間就出事了,失去了一貫疼愛她的爹娘,失去了從不與她爭東西的哥哥。


    然後,她從幸福的寧家九姑娘,成了孤女。


    直到被祖父接迴寧家,重新捧在手心裏。


    是啊,她依舊還是寧家最尊貴最得寵的九姑娘。可是父母就是父母,失去了她們,她已經不完整了。


    何況,爹爹出事的時候,那麽多蹊蹺。


    很多事,她甚至不敢迴想。不能說出口。


    便是最親近的祖父那,她也有所隱瞞。很多事,隻有她親自去解開謎團。


    才會知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到底是為什麽。


    可是無論還有多少謎團,她都知道,爹爹死了。她失去了父母兄長……


    寧芝的眼淚浸濕了連翹的衣裳,連翹也再哭,不過並不敢叫寧芝看見。


    連翹想,姑娘很少會哭的,也就是每年到了老爺夫人忌日的時候,會流淚吧。


    到了府裏,寧芝睡著了,她喝了酒,流了淚整個人有點昏沉沉的。


    是飛刃將她抱下馬車,輕手輕腳,在寧則禮心疼的注視下,將她抱迴自己的院子。


    寧芝在酒力與昏沉中,在飛刃懷中叫了一聲爹爹。


    飛刃五大三粗的一個人,都覺得心都疼了。


    他還記得那年被接迴府的九姑娘,小小的一個,漂亮是漂亮,一雙眼卻帶著茫然和痛苦。


    驟然失去雙親,卻也不哭不鬧。


    飛刃是侍衛,可實實在在是看著九姑娘成長的人,他的女兒都有九歲了……懷裏這個小丫頭,他著實是看著心疼。


    “快別叫醒了,叫姑娘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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