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些話,他隻聽過一次。


    還是十歲那年,大哥病重的時候,托付後事說的。


    後來,大哥挺過來了,似乎他也就忘了。


    父皇從不說,臣子們也不敢提起。


    也不過是上朝的時候,臣子們會提起前線如何罷了。


    這一刻,無關身邊是誰,他隻覺得感動。


    有個人,想跟他迴北方去……


    裴珩又喝了一口茶,掩飾了一下自己的變化。半晌抬頭:“寧芝,你野心不小。”


    寧芝笑了笑,有的話,還不到說的時候呢。


    要是告訴他她還有心奪位,隻怕是要嚇著他了。


    以後吧,以後告訴他好了。


    不管怎麽樣,她相信自己的眼光,裴珩雖然任性脾氣差,可是是個大度的人。也是個賭的起的人。


    真好。


    “殿下,您大人大量,原諒寧芝可好?”寧芝歪頭,很可愛的看裴珩。


    裴珩有一瞬間的愣怔,他有點茫然,哪裏還怪她?


    “唔,瞧著殿下這樣,是不怪我啦?殿下放心,姑姑是姑姑,寧芝可不是那樣的。”寧芝又笑著,將點心推過來:“殿下再吃點?”


    裴珩被她弄得很是不自在,倒像是被她小的寧芝讓著他一般。


    “不必胡思亂想。”裴珩想了想又道:“本殿脾氣如此,若有得罪你的地方,隻管說便是了。”


    後一句,吞進了肚子裏,雖然你是寧家女,可本殿也不至於欺負一個小姑娘。


    寧芝不再說話,隻是笑一笑,就慢慢的喝茶。


    兩個人不說話,倒是不尷尬,隻是裴珩到底是有點不習慣,過了一會開口:“若是碰見了梁楚晗不必與他計較,本殿替你出頭。”


    “好呀,不過他大約也不敢惹我。”寧芝一歎:“隻是我八姐死心眼,這樣一個人,非看做良人。”


    裴珩幾乎是落荒而逃。


    原因是,他隨口問了一句寧芝看的良人呢?


    隻見那少女歪頭看他,然後張嘴:“寧芝的良人,便是殿下。”


    然後,裴珩十七年來第一次紅了耳根子,就再也坐不住了。


    裴珩出了祿國公府,寧芝在亭子裏笑了一會,也進了正屋更衣去了。


    唔,不得不說,她喜歡裴珩,又多了那麽一點。


    著實是個挺好的男人了,難得的恩怨分明。這樣的男人,有朝一日權勢在手,寧家就算是再慘,也不會滿門都被殺了的。


    當然,這是她輸了的前提下,寧芝想,她不想輸啊。


    韓家,韓佩鴛和韓佩卿坐在一處說話。


    “二哥又是何苦,那寧芝雖然跋扈,卻著實聰明,惹她做什麽?”韓佩鴛淡淡。


    “我還不是為你不平!我韓家的嫡女,倒是比那寧九低了一頭,你倒是服氣?”韓佩卿哼了一聲。


    “那是陛下的意思,我不服氣又如何?何況,便是不服氣,是幾句氣話能管用的?這臨京城,誰人不知她寧芝跋扈?她連朝廷命官的臉都敢打,二哥如今還沒做官,真是不給你麵子,你如何好看?”


    韓佩鴛歎氣:“何況,爭一時長短有什麽用?”


    “姑姑傳話迴來了,寧芝去見過太子妃,又是不歡而散。”韓佩鴛道。


    “這姑侄兩個,倒是真的不合。”韓佩卿笑了笑:“妹妹有什麽打算?”


    素來知道這個妹妹聰慧,他今兒卻是衝動了。


    “眼下是沒有,不過,我看著殿下也未見得就喜歡她。不過是亂捧著。寧家的權勢如今是動不得。姑姑能忍二十年,我自然也能。就盡管捧著那寧芝,叫她高高在上不好麽?”


    反正,陛下八十一歲了,還能活多久?


    太子那樣,活不活的過陛下還是未知。


    二殿下遲早是要坐上皇位的,那時候,一切都要重新洗牌!


    韓家是文官,對陛下的危害小的多,再與寧家對抗中,少不得要折損,最後留下來的,就是贏家。


    寧家害了太子一生,二殿下又差不多是太子殿下養大的,他對寧家的恨意,絕對最深。


    “二哥隻需記住,寧家不動,寧芝就安穩。我們韓家與他們寧家世仇,又何苦爭奪我這一絲得失?總要叫寧家一家子來賠的不是麽?”韓佩鴛淡淡的,可這淡淡的話語裏,卻是含著刀劍。


    韓佩卿隻好點頭,他素來知道,自己不如這個妹妹,今日看來,何止不如,是根本不可能趕上了。


    “哎,隻是可憐姑姑,也心疼你。”韓佩卿歎息。


    兩代都是韓家最出色的姑娘,卻偏偏都毀在寧家人手上了。


    “已然如此,說這些沒有用。就是姑姑,也不會喜歡你這麽想的。”韓佩鴛起身:“姑姑忍辱負重二十年,所圖的不是這些。”


    說罷,就徑自走了。


    韓佩卿再次歎氣,舉起茶杯,像是喝酒似得灌進去。


    心裏苦的要命。


    這一頭,裴珩出了寧家之後,想了想還是往太子府去了。


    他經常不迴宮,有時候半個月一個月也不迴去,就住在太子府裏。


    所以,這不並不稀奇。


    太子府的仆從見了他,也是習以為常了。


    亭子裏自己下棋的裴訣見了他就笑問:“韓家的牡丹宴結束了?”


    裴珩有些不自在的坐下來:“嗯。”


    裴訣詫異,這個弟弟素來不會這樣,這是怎麽了?


    “有心事?”裴訣停手。


    “我送了寧芝迴府,坐了一會。”裴珩想了想還是沒有問起當年事。


    當然不是因為寧芝幾句話就對那些事有了看法,可一直以來,他其實並不是特別清楚當年的事。


    不過,他話到嘴邊,又不敢提起。


    大哥為這些事,傷了一輩子,如今太醫都不敢說他能活多久。


    他又何苦提起呢?


    “芝芝是個有意思的孩子,你不要總是帶著情緒與她相處。”裴訣不厭其煩。


    自打婚事定了,他總是有意無意的提醒裴珩不要慢待了寧芝。


    “我知道,寧芝是挺好的,大哥放心好了。”裴珩笑了笑,算是第一次正式認同了裴訣的話。


    “那就好。”裴訣又拿起棋子。


    心裏卻想著,真是個聰明的小丫頭,這就叫珩兒改觀了麽?


    希望這一對小兒女能好好的,再沒有誰與誰的結合,能叫他看見希望了。


    看著這黑白漆盤,裴訣好似看見了完整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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