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的關帝廟內有個枯草叢生的小院。


    葉缺輕輕一跺地麵,一道劍氣揮出,枯草盡數斬斷,再一道劍氣,積雪也被斬至兩旁,小院中騰出來一小片空地。山間不缺木柴,管樹橫出去了一趟,很快就抱迴來一大捆,木柴堆成一個三尺高的木塔。


    先是星星點點的火苗,然後是一人高的篝火。


    雖然空中依然下著雪,但是火焰足夠旺盛,又有管樹橫不斷的添柴,關帝廟的溫度漸漸暖和起來。紅豆在煮雪寺中特意尋找了一番,肉肯定是一兩都找不到,到給她找到了不少地瓜跟一小袋子花生,一股腦的帶了迴來。


    離開煮雪寺的時候,路過藏經閣,紅豆竟然看到了一隻肥的流油的大白鵝,大白鵝乍著兩條肥腿兒竟然想衝著紅豆叫,被紅豆一眼給嚇了迴去。一不做二不休,紅豆一傘拍過去,大白鵝一命嗚唿,也被帶了迴來。


    紅豆現在被葉缺培養的是頓頓不能缺肉,無肉不歡。


    拿著這些吃食,葉缺來到院子裏,先是在火堆旁挖了幾個洞,將地瓜跟花生扔到洞裏,洞口蓋上木柴燒剩的灰燼,然後又將煮雪寺的大肥鵝拔毛去淨收拾妥當,穿到一根木棍上就扔給了管樹橫。


    “烤鵝會嗎?”葉缺問道。


    管樹橫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修真宗門的弟子,連山門都沒怎麽出過,哪裏會這些手藝。


    “烤肉會嗎?”葉缺換了個問法。


    管樹橫想了想,點了點頭。


    “一個道理,別烤糊了就行,多轉著點圈,等顏色變成金黃了你喊我。”葉缺不忘叮囑幾句。


    “我,我來烤啊?”管樹橫指了指自己,有些為難,“我家大師兄……”


    “放心,你安安靜靜的烤肉,我進去看看,從煮雪寺拿來了不少藥,應該有解毒的,隻是傷了腹部,他又是半步無相的境界,有我在,不會死掉的。”葉缺拍拍管樹橫的肩膀,讓這少年老老實實的在院子裏待著。


    走迴屋內時,整個關帝廟已經讓被褥給整個鋪滿了,踩在上麵軟軟的,想來今夜不會太冷。有幾個女弟子,可能實在是頂不住了,已經裹著被子進入了夢鄉,能堅持著不閉眼的也就隻剩下他們中年紀最大的師姐了。


    “我叫楊暖月,今天謝謝先生了。”楊暖月站起身,鄭重其事的給葉缺躬身一拜,行了一個大禮,雷天佑現在昏迷不醒,她便是這群師弟師妹的領頭人,一些話一些事,還是需要做的。


    “嚴重了,斬妖除魔是我輩修行者的天職,應該的。”葉缺沒有躲閃,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受這一拜,這群風雷閣的年輕弟子心裏肯定會更加愧疚,非親非故,一路麻煩葉缺,換做誰都會有些想法的。


    “我來看看你們大師兄,他的傷必須盡快治療。”葉缺指了指躺在最裏麵的雷天佑。


    “您還會醫術?”楊暖月有些驚訝的說道,修行者中,修劍修道修陣修佛的比比皆是,可這修醫可就真心不多了,耗費心神時間不說,如果天資不夠,有時候連出徒都是件困難的事情,所以在修真界中,最最稀罕的職業便是醫修。


    “會一些,不算精通,你家大師兄隻是中毒,外傷並不難治。”說著葉缺從懷裏拿出來幾瓶丹藥,“這些是我方才從煮雪寺中找的,應該會起一些功效,都是清熱解毒的良藥。”


    “暖月這裏先行謝謝了。”楊暖月趕緊讓開。


    走到雷天佑的身前,葉缺先是看了看他腹部的傷口,果然是紫黑一片,有些地方已經開始化膿,臉色蒼白勝雪,手指放到脈搏上,脈象弱不可查。


    根據雷天佑的傷情,葉缺選了兩瓶丹藥,一瓶內服,一瓶外用。


    服上藥之後,他又盤腿做到雷天佑的身後,天元緩緩的渡到對方體內,沿著靈海仔仔細細的轉了一圈,又將其全身的經絡梳理了一遍。


    要想醫治雷天佑的傷,僅靠丹藥之力肯定不夠,幸好葉缺身具天元,將毒液逼出來還是不成問題的。


    全部完成之後,已經是半個時辰過去了。


    屋外飄來淡淡的肉香。


    看來那頭大白鵝烤到火候了。


    起身又跟楊暖月打了聲招唿,卻發現這姑娘不知何時已經昏睡過去,身上連被褥都忘了蓋。


    搖了搖頭,葉缺走到屋外,拍了拍還在認真烤肉的管樹橫,朝屋裏指了指,讓他去看看,然後自己接過木棍完成最後的改刀。


    管樹橫僵硬著身子站起來,或許是真的累壞了,剛站起來眼前就是一陣發黑,眼角的位置更是冒出來一大堆的小金星,雙手急忙扶住膝蓋,貓著腰緩了好一會兒才進屋。


    葉缺蹲在他的旁邊,全程看著管樹橫,但是卻沒有伸手幫忙的意思,男子漢大丈夫,有些時候是要吃些苦的。不然怎麽成長?怎麽長大?整個風雷閣的未來,是在雷天佑的身上,可在葉缺看,更是在這群逃出來的少年少女身上。


    一個宗門的崛起,單靠一個人是遠遠不夠的。


    一群人的成長,才是真的希望。


    將大肥鵝改好刀,油汁收盡,又挖出火堆下邊的地瓜跟花生,葉缺這才迴到屋內。


    管樹橫這時候雖然也是累的夠嗆,卻是一個一個給師姐們蓋好被子,然後又仔細看了看大師兄雷天佑,確定所有人都安頓好,這才走迴葉缺這邊。


    “先生,您也歇一會吧,晚上我盯著。”管樹橫小小年紀,似乎僅用了一天便長大了。


    “不急,先吃些東西。”葉缺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喊過來一直盯著烤肉的紅豆。


    煮雪寺養大的鵝,真是肥到了一定程度,認真算,這鵝單輪肥胖的程度,在葉缺生活的一百年絕對可以排進前三,僅僅是簡單的燒烤,便能做出一頓美味。


    也不知道這鵝是吃什麽長大的,明明是肥肉,卻又肥而不膩,咬到嘴裏,唇齒流油,咽下去又帶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清香。


    難道這聽佛長大的鵝,格外與眾不同?


    再與眾不同,現在也是別人嘴邊的肉。


    紅豆吃的是異常開心,吃一口還不忘誇獎管樹橫一句,“你烤肉很有天賦,真的,隻比葉缺差來那麽一丟丟,我勸你以後不要修行了,專心烤肉。”


    “你在這上麵的天賦,比你的劍可強太多了。”紅豆拿著一根鵝大腿兒,指了指管樹橫腰間的長劍。


    再看管樹橫,一臉的尷尬,臉頰甚至都有些發紅,想開口反駁,但是想了想這姑娘的境界,想了想那石破天驚的一棒,隻得深深歎了口氣,抓起一個地瓜,撕開皮兒,開始慢慢的吃起來,可能是心裏有事兒,一嘴下去竟然還被燙到了。


    呲牙咧嘴的吸了好幾口涼氣,惹得紅豆哈哈大笑。


    大肥鵝不一會兒就被吃了半隻,當然,絕大多數都進了紅豆的肚子,看到紅豆又伸出手去撕肉,管樹橫終於是不好意思的開口道,“這位姐姐,您看能不能給我留一些,我家師姐都餓了一天,我怕她們餓壞了,等他們醒了讓她們也吃一些。”


    “可這大肥鵝是我帶迴來的,我也很餓,半隻鵝都不夠我吃。”紅豆聽到有人要跟自己搶肉吃,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管樹橫有些委屈,又有些無奈,他是真沒有想到會這樣,那麽大一隻肥鵝,麵前這位姐姐竟然一個人就要吃光!難道自己師姐醒來之後要吃骨頭嗎?


    “算了,有熱乎乎的地瓜吃就已經很不錯了,在宗門的時候,師姐們什麽沒吃過,應該也不差這一頓的,全當是改善一下夥食。”管樹橫這樣安慰自己,也就沒有再說話。


    葉缺坐在火堆旁,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他早就看的很明白,紅豆是有幾個‘逆鱗’的,不能見到獵殺者,不能見到肉。見到獵殺者她可能會瘋,見到肉就會走不動路,別說是搶,就是跟她分享都很難,就算是葉缺都不行。


    風雪交加夜,關帝廟中卻透露著一絲溫馨。


    煮雪寺的棉被裹著風雷閣的弟子們,溫暖如春。


    紅豆蹭到葉缺身邊,又開始纏著他給自己講故事,吃肉跟聽故事現在已經是紅豆最大的愛好,隻要有空她就會纏著葉缺。


    也幸好是葉缺。


    活得夠久,看的書夠多。


    葉缺輕聲細語的講著一個女劍客縱橫江湖的故事,不到一個時辰,楊暖月最先醒了過來,看到管樹橫還在堅持著為大家警戒,眼眸中閃過一絲讚賞,還有一抹不可察覺的異樣神色。


    “小師弟,你也歇會吧,我替你警戒。”楊暖月小聲招唿道。


    聽到有人醒了,管樹橫小步走過來,“師姐,餓不餓,我在火堆下麵悶著幾個地瓜,你等一下,我這就給你去拿。”


    也不問楊暖月吃不吃,管樹橫已經跑了出去,眨眨眼的功夫,又跑了迴來,手裏拿著兩個焦黃色的烤地瓜。


    “師姐,你先湊合著吃一點,暖暖胃。”


    靜靜的看著管樹橫,楊暖月沒有拒絕,一隻手接過烤地瓜,另外一隻手卻慢慢抬起來放到他的臉頰處輕輕蹭了蹭,“小師弟長大了,會疼師姐了。”


    烤地瓜的香甜味道透過風雪飄散到廟外,混合著絲絲縷縷的篝火,在風雪中的蟬山格外耀眼。


    數千米之外,幾個負刀狂奔的少年,穿透風雪而行,在這群少年的後麵,又是數千米的距離,幾個披著黑袍的人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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