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的大堂落針有聲。


    葉缺看著紅豆,揉了揉額頭,一臉的無奈。


    明眼人一看便知,這些大漢絕對不簡單,也絕對不是隨便進入酒肆,簡簡單單吃肉喝酒的,隻要稍微有些頭腦,稍微有些眼力,便能看明白。


    這些人是來打劫的!


    就連站在門口的店小二,都是無奈的捂了捂胸口,心裏想著,“今天怕是要見血了,自己這小門小店估計也是開不下去了,搞不好還要吃官司。人若是在店裏丟了性命,無論如何,自己都是跑不了幹係的。”


    “姑奶奶,您是不是肉吃多了,酒喝過了,腦子進水了?難道一點都看不出來問題嗎?就算沒錢也不要耍橫啊,自己找死,別拉著他人陪葬嘛!”


    “害人又害己,何苦呢!”


    聽著紅豆的怒喝,進門的這群大漢臉色都有些難看,甚至有兩個人的刀已經開始出鞘。


    坐在這人旁邊的過路客商,眼皮微動,急忙從自己懷裏掏出一個小袋子,然後一股腦的倒在桌子上,“好漢,我身上隻有這麽多,請您務必收下。”


    有人帶頭,其餘幾桌又陸陸續續有幾個人掏出了銀子,然後老老實實的放到桌子上。


    身處偏遠的幽北小鎮,能見到多少銀子?


    幾桌加起來也就不足百兩。


    領頭的大漢,朝著屋裏示意了一下,然後就看到這群大漢,將桌子上的銀子一分為二,自己拿去了一半,然後在桌子上留了一半。


    “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我兄弟幾人,最近確實需要些銀兩,為大家帶來的麻煩還請見諒,這些銀兩算是我等暫借,如果方便的話,大家可以留下地址,日後會如數還給大家。”領頭的大漢,拱了拱手說道。


    除了葉缺這桌,還有另外一個穿貂皮大衣的那桌,其餘桌的大漢全都站了起來。


    坐在紅豆身旁的大漢,拿起自己的佩刀,然後輕聲說道,“我已經說過了,隻是想兩位行個方便,我們並不是強盜,借的銀子會還。”


    說完指了指大堂,“兩位不要做那個搞特殊的人,我們並不貪心,多少不算,隻要一半。兩位如果實在要難為人,那就不要怪我手中的刀無情了,其他人都借了銀子,你們不借,那就是對其他人的不公平。”


    紅豆其實一直都沒有坐下來,都是站在桌子旁,這時候看了看其他桌子,又瞅了瞅自己旁邊,忽然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伸出手指著這群大漢,“你們!”


    “你們就是強盜啊?”


    說完之後,一巴掌拍到葉缺的腦門上,“還愣著幹嘛?”


    “你之前不是講,路見不平就要拔刀相助嗎?”


    “咱倆現在遇到打劫的!你就沒點表示?又不是打不過!”


    聽著紅豆的話,大堂中的人這才知道,這姑娘剛才真的是沒有意識到,真是單純的要命,傻的可愛!估計旁邊坐著的少年,是這姑娘的相好,聽這話就知道八成是初入江湖的菜鳥,根本不知道人心險惡,現在這種情況下,誰出頭,誰就得死!


    看看這群人身上的血跡,現在不動刀,難道真以為那是嚇唬人的玩意兒嗎?


    自古就沒聽過,強盜害怕見血的。


    “好漢,我留著銀子沒用,請您務必全部收下。”


    紅豆的話一說出口,她自己還好,旁邊的客商們卻是嚇得不輕,姑奶奶,您不打算活也別激火啊!弄不好大家都得跟著遭罪,還是散財消災吧。


    看到這些人沒有拿剩下的一半錢,這位客商陪著笑臉,輕輕到自己嘴巴上打了一下,“瞧我這記性,剛才說錯了,這錢就當我借給大家了,什麽時候方便,什麽時候還,不急不急。”


    “對,對,我的也借給大夥兒,錢不多,算是個心意。”


    “還有我,還有我……”


    為求活命的客商們,這種事情見多了,唯一正確的選擇便隻有舍財免災,別無他法,除非你對自己有充足的自信,自信可以一人戰過這一群人。


    紅豆有自信,但現在的身體拖了後腿。


    不過她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再怎麽說,葉缺也是從龍脈皇陵中走出來的修行者,就算是修為不如自己,但想來也是不會差到哪裏去的。


    在紅豆的印象中,她上一次見到葉缺出手,還是在洛陽城中。那時候的葉缺剛剛通靈,雖然劍訣很精妙,但是在紅豆的眼中,還是略有瑕疵。


    用眼神再次瞪了葉缺一下,卻發現他現在正饒有興趣的看著這群闖進門的大漢。別人或許沒有發現,但是葉缺已經看出來,這些人可不簡單,根本就不是什麽強盜或者打劫的。那腳上穿的軍靴更是大有來頭,如果他所料不差,那應該是葉家軍特有的靴子,靴子邊上有一片小小的樹葉標記,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楚。


    葉缺既然是將軍府的私生子,不管最初的想法裏有沒有報複,還是真的想認祖歸宗,反正他對將軍府是有所研究的,研究將軍府自然躲不開研究葉家軍,認得這靴子的記號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些人竟然是葉家軍的將士?”


    “怎麽會如此狼狽?”


    “葉家軍負責神都以南三郡的防衛,怎麽會出現在幽州北?”


    “將軍府出事情了?還是洛陽城出事情了?奇怪!”


    就在葉缺思考事情的時間,大堂的角落裏忽然傳來一聲異響。


    隻見原本坐在最角落裏,獨自喝酒吃肉的貂皮莽夫,也不見如何動作,坐在他桌子旁邊的兩人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眉心處一個寸尺深的血洞,穿顱而過。鮮血順著破洞的頭顱直接噴湧而出。


    血,很快就流了一地。


    “殺……”


    “殺人了!”


    “你,你……”


    坐在最近的一個客商,雙眼瞪的碩大,手指哆哆嗦嗦的想伸出來又不敢,嘴裏下意識的喊了兩聲,但是第二聲卻戛然而止。看到有人動手,這位客商桌子旁的人已經二話不說抽刀衝了過去,然而,刀都沒有離鞘,整個人就被一指點在額頭,看著普普通通的手指,卻比利劍都要狠辣。


    沒有意外的直挺挺倒地。


    而這一切發生了毫厘之間。


    “你是誰?”


    第三桌打劫的大漢一拍桌子怒嗬道,可是僅僅說了三個字就被一指點在左胸口,心髒直接炸裂。而貂皮莽夫直到此刻,連一個字一句話都沒有說,幾步路走過來,幾乎每一步都會殺死一人,每一人都僅用一指。


    致命一擊!


    一指斃命!


    直到此時,大堂中剩餘的所有大漢,已經是全部站了起來,站在門口的領頭人刀也已經出鞘,微微半蹲著身子,全身的肌肉都已繃緊。現在就算是一個瞎子,也能看出來,打劫遇到了硬茬子,強盜遭遇了行走江湖的莽夫,甚至還有可能是那傳說中的修行者。不然不會如此厲害,連看都看不清楚,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人就死了!


    “這位好漢,我兄弟幾人隻是落難於此,想借路行個方便,並非歹人,也不是強盜劫人錢財,如果有什麽誤會,在下先行道歉,然後馬上離開,還請手下留情。”


    雖然已經死了六個兄弟,但是形勢逼人強,領頭人雖然萬般傷心無奈,可也隻能低頭道歉,求得一線生機。


    貂皮莽夫表情不變,腳步都未停,一步一步走到領頭人的身前,然後看了看他的一身裝束,終於開口說話,“你是從幽州城裏逃出來的?”


    看著年紀並不大的莽夫,聲音卻沙啞到極致,就像是一隻被掐住脖子的烏鴉,並且是三天三夜未喝水那種,一句簡單的問話,聽在旁人耳中都有些全身發毛。


    “你是?”


    領頭人聽到這句問話,瞳孔瞬間收縮,一種無邊的恐懼慢慢籠罩雙眼,整個人的汗毛都紮了起來,雙手一陣發顫,差點連刀都握不住。


    一個葉家軍的將士,上過戰場的悍勇士卒,竟然被一句話嚇成這副模樣。


    穿著貂皮的莽夫,看著領頭人的模樣,嘴唇微動,“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啊。”


    “你到底是誰?”


    “你們這群魔鬼!”


    “陰魂不散的妖邪!你們到底想幹什麽?你們做的惡事還不夠嗎?去死吧!”領頭人憋著一股氣,猛然間歇斯底裏的吼出來,一邊吼一邊揮盡全身力氣,一刀劈向貂皮莽夫,刀光冷煞無比,一往無前。


    刀光過。


    血灑大堂。


    領頭人跟之前死去的人一模一樣,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就連手中的戰刀都被一分為二,一半砍在自己的額頭,一半插進自己胸口。


    貂皮莽夫低頭看了看死不瞑目的領頭人,輕聲說了一句,“我是誰?”


    “我是你們的割草人啊。”


    此時的大堂中落針有聲,這句話自然大家都能聽到,客商們還沒有從震驚中恢複過來,但是剩餘的幾個大漢已經是被嚇得三魂丟了兩魂半,全都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


    是提著刀衝過去?


    還是束手就擒?


    可是這有區別嗎?左右都是個死!


    不管其他人如何想,反正店小二的臉色已經開始慢慢好轉,原本已經開始想辦法逃走,想著浪跡天涯,可是峰迴路轉,自己這店裏竟然暗藏高手,揮指間,‘強盜’飛灰湮滅。


    “割草人?”


    “難道是專門行俠仗義的遊俠?”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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