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似放在膝頭的手輕輕動了動。


    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位甄大人有著超凡敏銳的心思。


    對於這樣的人,扯謊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薑似倒也幹脆,彎唇笑道:“或許吧。”


    甄世成一下一下捋著胡須,覺得眼前的小姑娘越發有意思了。


    “本官很好奇,秀娘子與遲員外為何會同時夢到愛女冤魂托夢呢?”這是甄世成的試探,說完之後目光緊緊盯著薑似。


    眼前的少女神色從容,語氣平靜:“就像人們常說的,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吧。”


    “好一個人在做,天在看!”甄世成神色越發嚴肅,“天想懲罰惡人,必將借助人之手。薑姑娘,你說呢?”


    薑似微微一笑:“大人不就是那樣的人嗎?有您這樣的青天大老爺在,才把長興侯世子繩之以法,令那些被害女子沉冤得雪啊。”


    甄世成目光灼灼盯著薑似。


    薑似揚起弧度優美的下巴,任由他打量。


    她問心無愧,自然不懼任何盤問。


    即便確認是她裝神弄鬼又如何,甄大人不可能以這個理由把她抓起來吧?


    甄世成卻突然笑了,對薑似眨眨眼。


    薑似一時有些懵。


    甄大人一把年紀了,忽然做出這種表情怪嚇人的。


    “小姑娘,你就別把我當成什麽順天府尹,就當成個有緣的朋友唄,告訴我你是怎麽做到的?”


    對方突然的轉變令薑似不由抽了抽嘴角,裝傻道:“大人在說什麽?小女子一點都聽不懂。”


    甄世成:“……”虧他還不顧老臉賣蠢,沒想到小姑娘如此無情!


    薑似眸中閃動著笑意。


    對方如何猜測她不管,反正該裝傻必須裝傻。


    好在這位甄大人不是那種為了達到目的就會強逼一個小姑娘的人。


    甄世成長歎一聲:“罷了,或許是本官想多了。”


    賣蠢是不成了,也不知道以後混熟了會不會跟他說實話呢?


    對於習慣在案件中掌控一切的人來說,遇到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太撓心撓肺了。


    呃,說起來他長子品貌尚可,很快就要進京了,或許可以讓他們認識一下。


    甄世成一瞬間閃過好幾個念頭,忽然覺得最後這個想法甚妙。


    哼哼,小丫頭要是進了他家門,還敢對他這個一家之主不說實話?


    嗯,看來等長子來了後要好好叮囑一下那小子。


    官道上,騎著白馬的少年走在馬車一側,突然一連打了三個噴嚏。


    車窗簾掀起一角,傳來婦人溫柔的聲音:“阿言,是不是著涼了?”


    少年揉了揉鼻子,笑道:“或許是父親想我了。”


    每次父親大人惦記他就沒好事!這次進京還不知道有什麽麻煩等著他。


    薑似見甄世成難掩興奮的表情,頗有些無語。


    真沒想到這位斷案如神的甄大人私下裏如此……平易近人?


    “甄大人,不知道秀娘子怎麽樣了?”


    甄世成收斂心神,恢複了嚴肅表情:“秀娘子目前被安置在衙門後宅的客房中,薑姑娘很關心秀娘子?”


    “我聽聞秀娘子十分可憐,早年守寡與女兒相依為命,好不容易把女兒撫養長大,沒想到女兒卻遭此厄運……”


    “是啊。”甄世成跟著歎了口氣。


    每次破案後最讓人唏噓的便是這些苦主,而秀娘子尤為可憐。


    “小女子準備開一間脂粉鋪子,恰好需要女工。甄大人若是無處安排秀娘子,就讓她來我的脂粉鋪子做工吧。”


    甄世成眼睛一亮:“若是如此,那再好不過。”


    現在案子尚未徹底了結,秀娘子住在衙門裏還說得過去,等徹底結案後再住在那裏就不合適了。他的家眷還未進京,世人多口舌,時間久了什麽風言風語都能傳出去的。


    給秀娘子提供一個靠雙手養活自己的妥當去處,要比給她一筆銀錢強多了。


    甄世成看眼前少女越發喜愛起來。


    沒想到他來這一趟還有這種意外收獲。


    “哈哈哈,本官代秀娘子先謝過薑姑娘了。”


    薑似忙道:“大人客氣了。隻是我開脂粉鋪子不便拋頭露麵,所以還望大人替我保密,對秀娘子也不必透露東家情況。”


    “這是自然,薑姑娘放心就是。不過——”


    “大人還有難處?”


    最初的高興過後,甄世成又想到了實際問題:“秀娘子飽受喪女之痛,一時半會兒恐怕很難振作起來。”


    薑似不由想到那天夜裏見到的秀娘子。


    秀娘子那種精神狀態,可以說離半瘋隻有一步之遙。


    她想幫幫秀娘子。


    人皆有惻隱之心,何況秀娘子的女兒與她同是受長興侯世子所害之人,這大概也算是一種令人歎息的緣分了。


    而今秀娘子的女兒已經香消玉殞,她則擺脫了前世的陰影,那麽便讓她替秀娘子的女兒來幫母親好好活下去吧。


    “秀娘子一般幾時起床?”


    甄世成被問得一愣,尷尬道:“本官並沒留意。”


    他留意這個幹什麽!


    薑似自知失言,抿唇笑笑:“小女子有一個法子,或許能讓秀娘子振作起來。”


    “呃,願聞其詳。”甄世成眼睛一亮。


    薑似低低說了幾句,甄世成先是一愣,而後不由點頭。


    “此趟不虛此行。薑姑娘,咱們後會有期。”


    “小女子告退了。”薑似屈膝行禮,走出房間。


    做戲做全套,甄世成耐著性子見過薑儷與薑佩,這才離開東平伯府。


    馮老夫人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麵,卻派丫鬟留意著這邊的動靜,聽說甄世成離開了,連聲道:“家門不幸啊,怎麽就遇到那樣的人家,平白惹來一身騷!去告訴二太太,讓二姑娘以後好好呆在院子裏,等閑不要出門了。”


    既然嫁過去就遭受虐待,就該早早告訴娘家長輩,若是幾年前就和離了哪會有這種事!


    馮老夫人對這個曾經最疼愛的孫女徹底厭惡起來。


    得到消息的薑倩恨得咬破了嘴唇。


    曹興昱殺人的事曝出來了祖母說這種話,要是早兩年她因為挨打就要和離,第一個不答應的就是祖母!


    她不甘心,她要報複害她落到如此境地的所有人!


    薑倩擦了擦唇上的血,眼中露出瘋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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