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很快來稟,說兩位少爺是去了紀家。


    程紫玉又開始無語歎氣。


    紀家離得不遠,是做太湖水產的,程家和工坊每日吃的水產都由他家送,所以兩家走動很近。李純這幾年又迷上了釣魚,所以常跟著紀爺一道出太湖。


    孩子們常去紀家,對垂釣沒興趣,可五歲的念北卻很喜歡那家三歲半的女兒小魚。


    原因也簡單:第一次去紀家,小魚便捧來一大碟子他們從沒吃過的美味糕點。他們當時就喜歡上了那可愛懂事,像糕點一樣好看的小魚妹妹。


    後來念北迴家跟紫玉說起那糕點就流口水,讓她找人去做。


    程紫玉迴他:小魚的娘是北方人,那手藝不一樣,江南廚子做不了。若他喜歡,下次她再帶念北去吃就是了……


    從那開始,念北就掛念上了紀家和紀家小魚。


    小魚妹妹長得像她娘,和米粉團子一樣白淨,比自家安安好看多了。安安老是哭,可小魚妹妹從不,還懂事,還能幹。


    她會帶著他和昀兒采菱角,拔蓮蓬,還教他們抓了蚯蚓去釣螃蟹。總之,每次和小魚在一起,是最開心放鬆的時候。


    嗯,他和昀兒掐架時,小魚妹妹還總會拉架並數落他二人。那個叉腰的樣子,真是既可愛又懂事。


    他覺得,小魚將來做媳婦倒是挺好的。不過他此刻還太小了,等長大了,他就娶小魚吧!


    自打他有這個想法後,便對好客的紀家越來越滿意。


    人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小魚的娘好像挺喜歡他,每迴一見他便要來抱……


    男女授受不親,他可是要娶小魚的,那怎麽行?


    每迴他都隻能在紀夫人伸開雙臂時,拉著小魚轉身就跑。真真是累。如何避開這個熱情的丈母娘,成了每迴去紀家最大的難題。


    而且,念北還發現了一件事。


    娘吧,她和爹一樣,似乎很喜歡紀家呢!


    有時候就連他去何家玩,迴來娘都要數落他幾句,可隻有每迴去紀家,不管多晚,不管玩得多髒,娘從不多說一句。


    他想去紀家時,娘也不攔著,反而還總讓他捎帶些東西去紀家。


    怪哉,怪哉,娘這麽默許他去紀家找小魚,是因為也認同小魚做媳婦嗎?所以每迴不讓自己空手去,就是為了幫自己討好將來的丈母娘?


    娘真是……有心了。


    不過,有一次他在紀家跟小魚爬樹摘桃,瞧見娘和紀夫人手挽手散步時,他才知原來娘和紀夫人感情那麽好……


    紀夫人是娘以前的朋友嗎?


    念北突然覺得心頭一塊大石放了下來。


    如此,他與小魚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既有一起長大的情分,還有大人們的親密情分,以後他去提親時,小魚娘哪怕不願也不好意思拒絕吧?


    ……


    程紫玉此刻一聽那孩子又去了紀家,便知一時半會兒迴不來。


    既然南巡很快將至,她得做的準備也多了起來,派人去王家何家和別院分別傳過話,又叫來了管事吩咐找出七年前南巡的準備單子來後,李純也迴來了。


    “娘!娘你迴來了?安安和爹爹也迴來了!”


    一串笑聲傳來,安安趴在了李純後背,眼睛笑成了月牙。


    “安安想娘了沒……安安,你爹是不是又帶你去飛飛了?”程紫玉剛上來的喜悅一下被薄怒取代。


    “沒,沒有。安安去吃糕糕了。吃的還是錦繡樓的粉糕糕。是吧,爹?”


    李純連連點頭,急急應是。


    “當娘的麵還撒謊!瞧瞧你的頭發,都濕了!”尤其那幾根劉海,全都耷拉在了額頭上,想不注意都難!


    程紫玉一眼就看出這父女倆有問題。


    這小丫頭人雖小,可毛病不少。


    一是懶,二是饞。而最大的毛病卻是愛玩愛冒險。


    所以往日裏,她不是躺著被抱著,就是被背著。不是在吃著,就是在玩著。李純樂意慣著她,越發助長了她的壞毛病。


    這樣的梅雨季,是這小丫頭最最討厭的。既討厭雨絲輕飄飄,風一吹就一臉,也討厭弄濕弄髒了鞋子。


    哪怕外邊有好吃的,她也不願動彈一下。她若是饞,寧可磨著她爹去買迴來吃。所以此刻說什麽去錦繡樓吃,那是絕不可能的!


    能讓她冒雨出門的,隻一個理由——飛飛。即李純帶著她行輕功。越是翻著滾著往上騰,越是折騰地頭暈眼花,她越是高興喜歡。


    程紫玉在閉關前就警告過了,少飛飛,少嘚瑟,多講故事多學理。


    可顯然,她不在的這段時間,父女倆也是不亦樂乎,今日這明顯是沒想到她提前出關,這才被她逮了個正著。


    程紫玉氣得拿了個靠枕砸向了李純。


    “我閉關前怎麽說的?這是個女孩子,不是念北!野成了不著調的鴨子以後性子可怎麽收?第二,說過下雨天別帶安安出門,淋雨著了涼又要咳嗽了。還有,好的不教還教撒謊!小小年紀就敢糊弄親娘


    ,你這個當爹的還與她合作!有你這麽當爹的?……”


    李純連連解釋說不算是撒謊,隻是沒說全。他們確實吃了錦繡樓的糕點,隻不過是邊飛飛邊吃;又說孩子還小,可以以後再收性子;今天雨絲不涼,不會病的,總之一切都是他的錯,他家安安是好孩子……


    程紫玉聞言更氣,又是連砸了好幾個靠枕出去。


    “娘,娘,安安想你了!”安安探出小腦袋咯咯笑。


    “安安來,娘抱抱。”綿綿的叫喚一出,程紫玉心軟無比,一下沒了脾氣忘了嘮叨,趕緊打開了手要抱。


    可那安安卻是一下縮迴腦袋,兩條小腿緊緊纏住李純,小手還到他肩上拍著,示意他趕緊躲開。


    “……”程紫玉手臂落空,有幾分牙癢。


    李純則哈哈大笑,安安見他一笑,很配合跟著笑得前仰後合。


    “我家安安最乖,一見爹爹被罵,心疼地馬上出來幫忙。真不枉費爹爹這般疼你。”父女倆笑倒在了大大的圈椅裏,討人厭卻又看著很和諧。


    程紫玉哼了一聲,兒子油滑,女兒更好不到哪裏去。


    果然全家都隻坑她一個!


    李純見好就收:“安安,快讓娘抱抱,爹爹帶了你好久,手臂酸了,抱不動了。”


    “安安給爹揉……”那小丫頭一聽,趕緊一臉認真伸出了小手。


    程紫玉強吞一口氣。她在工坊忙了幾天,這臭丫頭怎麽不知道關心自己?不但沒來揉一下,連基本的問候都沒有……心酸。


    李純看著女兒,眸中柔情滿溢。


    他湊到丫頭耳邊,隻說了兩句,安安便看向了她娘露了個笑,隨後兩條小短腿擺過來,伸出兩截嫩藕般的手臂,“娘,抱抱。”


    她雙眼彎彎的模樣,在程紫玉眼裏分明就活脫脫一小狐狸。


    到程紫玉懷裏才擦幹了頭發的功夫,小丫頭便睡著被奶娘給抱走了。


    李純乖乖上來給程紫玉按肩。


    “惺惺作態!”


    “為夫誠心可表天日,絕無作態之說。夫人閉關多日,不但辛苦,也想苦了為夫。為了排遣孤寂,隻能將所有精力忙於帶娃。眼下夫人出關,為夫也就神清氣爽了。敢問夫人,不知有何是為夫可以幫忙效勞的?更衣?還是沐浴?”


    “老沒正經,我且問你,剛與安安說了什麽,讓她改了主意來找我抱的?”


    李純笑出聲:“我告訴她,娘不高興了。若她再不好好表現,隻怕以後娘便更不放心我們爺倆在一起,也更不允許帶安安飛飛。而要是娘不放心,那恐怕從此以後都不會閉關,而是要看著安安了……安安聰明,一下領會了。”


    “臭丫頭,沒良心!”


    “為夫有良心!”李純從懷裏掏出了一根發簪,“我親手做的第一件陶品飾物,給你的。你瞧瞧,還不錯吧?”


    程紫玉本還以為是根玉簪,這一瞧才發現是掛了白釉的陶簪。簡單靈動的流雲紋,還挺合她胃口的。


    李純這兩年才學了點製陶手藝,能做到這個水準,是花了大功夫了。


    “中規中矩。”她還看見李純頭上也有一根同樣的,顯然是對簪。


    她是喜歡的。


    所以話雖這麽說,手卻還是拿著簪子插到了髻上。


    可李純卻抓了她手:“所謂無事獻殷勤,夫人猜為夫想要做什麽?”他湊近了來:“簪了還得取。多麻煩?”


    程紫玉知他隻為討好,笑著推開了他。


    “說正經的,我收到了太皇太後的信,你也一定收到皇上信了吧?怎麽說的?你過幾日是否要忙?”


    “夫人英明!”


    言歸正傳,皇帝確實也遞了信來。


    除了告知南巡人馬將會來荊溪,讓他做準備,還請他與當地衙門一道負責荊溪和方圓百裏的治安防務。


    說是下月會調一衛人馬交到他手上,讓他看著布防。太皇太後恐怕會住一陣,屆時人手便不動了,留著保護太皇太後。


    這是小事。兩位大主子都要住程家別院,原本防務上便馬虎不得。


    即便朱常哲不說,他也得將荊溪治安暗地裏捋一遍。既然給了人手,那便更方便了。


    “皇上特意點了程翰林隨行,所以二哥二嫂也會一道南下。”


    程紫玉大喜。


    蔣雨萱生了程家長孫,那侄兒比安安大了兩個多月。家裏所有人都還沒見過那小家夥!朱常哲這個恩典來得正是時候。


    “可惜入畫迴不來。”


    這兩年,入畫和蔣雨萱分別將京城的工坊和程府都打理地井井有條。兩人情同姐妹,兩位兄長也比早年能幹了許多。


    尤其是大哥,今年春入畫又有了孕後,大哥便主動接下了工坊一半的事務,跟著入畫邊學邊做。入畫說了,他長進非常,按著這個進度,等她到孕後期,應該便能放心休養了。


    近來荊溪無事,何氏想念兒子孫兒孫女,本打算進京陪著的。此刻南巡將至,她計劃隻能擱置。程紫玉也勸她索性等皇上迴程時蹭皇家的船走,正好到京過冬過年,等著入畫生產……


    這邊兩人正說著話,下人來報,說是少爺迴來了。


    重點是:隻迴來了一位。


    還是紀家給送迴來的。


    程紫玉直覺有問題,剛要追問,便見念北慫乎乎一步一頓挪進來。


    “怎麽迴事?”


    紀家下人迴話爽快:“兩位小少爺在紀家打了起來。兩人被拉開後,何小少爺怎麽說也不肯再來程家,也不肯和李小少爺一輛馬車,所以,貴府小少爺便由紀家車送了迴來。”


    程紫玉大驚,再一瞧念北,隻見其一身泥汙,頭發全濕不說,發間還粘著兩張樹葉,怎麽看怎麽狼狽。


    何昀那小子就從沒不尾隨念北的時候,往日趕都趕不走,可這次不但不肯來程家,連與念北共坐一車都不肯,顯然是有緣故。


    而且……打架?念北這家夥心思多,一般能用腦子時絕不輕易動拳頭,又是什麽事讓他這般激動?


    程紫玉拉過了念北,卻見他身上雖髒,可顯然並未吃虧。


    “我們夫人讓轉告,貴府小少爺全程占據優勢,一點沒受傷,讓您不用擔心。就是何家小爺被打了好幾拳,受了點皮外傷,已經上了藥。應該無大礙。”


    “……”這一刻的程紫玉幾乎不知是該慶幸還是無奈。


    而那丫頭說到這處,竟是嘴角抑不住地上揚:“其中具體情由,還請夫人直接問過貴府小少爺。另外,我家夫人讓您有空的話,隨時去喝茶。”


    李純得了程紫玉示意,直接去了紀家問緣由,而程紫玉則拖著念北就往後室去了。


    來龍去脈很快弄清。


    午後孩子們在一塊玩,小魚以主人之姿招待兩位朋友。


    何昀卻是來了句:“盡地主之誼光有女主人可不行,還得有男主人。我覺得,我做男主人,與小魚一道來招待念北哥好了。”


    念北一驚,立馬拒絕說不行。


    “怎麽不行!我喜歡小魚,以後要向小魚提親的!念北哥哥別鬧,好好做客!”


    念北大怒,氣上眉梢。


    他倒是沒想到弟弟竟有這野心。虧他還小心翼翼守護小魚,一肚子的話都隻想等著長大了再提,此刻被人捷足先登,失了先機,這叫他氣極。


    而且,昀兒這小子,竟然捂得那麽嚴,自己到今日都被他蒙在鼓裏,這小子真是奸詐!


    再一想到何昀和小魚成了夫妻,而自己坐他們對麵做客的場麵,念北頓覺美夢破裂,失落萬分,沒法接受,毫不猶豫的一拳就揮了出去。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掌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弱水西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弱水西西並收藏掌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