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為自己和文蘭撇清了關係,程紫玉還是悄悄遞了個感謝的眼神給於公公。


    於公公微一頷首:


    那事之後,昭妃娘娘多年的積攢被搬空了大半,情緒一直不好,幾乎每日以淚洗麵。今日郡主登門,娘娘便提起了先前送出去的兩件,大概是想著迴點銀子


    程紫玉一挑眉,多看了於公公一眼。


    若按著這麽說的話,剛剛自己挖的第一坑:昭妃蓄意壞自己聲譽,或是對李純有所圖——這一指向豈不是不成立了?


    果然,皇帝也想到了。


    昭妃是為了迴銀子?那你的意思是,這兩件東西,並不是衝著李純夫妻去的?


    老奴不敢妄加揣測。


    朕恕你無罪,你說。


    老奴就是有一點想不明白。安王拿走那麽多東西,是不是太明顯了?昭妃宮裏空空蕩蕩,早晚會被人發現,到時候肯定會懷疑到安王身上。這事安王不會想不到,可卻還這麽做,似乎有些古怪。


    這一點,程紫玉也想不明白。


    她幾乎要以為這是不是個坑?還是說迴京後朱常安急著北上,著急籌集資金卻還沒時間善後?或是事件緊急到他已經顧不得善後了?


    頭疼,心慌。


    她確定,朱常安比前世要難纏了太多倍


    皇帝坐那兒不說話,他也不明白。


    程紫玉沒有去繼續引導,她了解皇帝。疑問越多,他便越不會放過。尤其在南巡結束到最近這段時間裏,幾個皇子都已經憋不住了,個個都各顯神通,老四豈會例外?顯然,老四遠走並不代表老四就消停了


    禦醫來了,說昭妃五誌過極,心火暴甚,肝陽暴亢,氣火俱浮,已有內風之兆。


    皇帝來迴踱了幾步。


    昭妃氣火旺盛,脾氣一貫如此,不是什麽大事。她一天一暈,總不能讓整個禦醫院都圍著她轉吧?以後,送點藥去就夠了。


    對於昭妃,他自認已手下留情太多次了,屢屢的禁足令已是警告,其中一個目的便是為了讓她與老四分開,可以不要相互影響。可顯然,還是沒用。


    那麽,就看她自己造化吧。


    禦醫應是。


    程紫玉也聽懂了。皇帝這是不打算讓禦醫再為昭妃看診了。昭妃若還要繼續蹦躂,早晚內風。若能修身養性,或還能將舒坦日子過下去


    程紫玉告退剛行至宮門,便碰上了被皇帝傳召的李純。


    兩人說了幾句,李純便去見皇帝了。


    李純很善意地再次提醒了皇帝:朱常安當初打點南巡事宜抵京當日,為了籠絡他而擺出的那幾寶件件不凡。


    安王的財力一直是個迷。李純的斷定。


    一提這事,皇帝又有些惱火。他也想起來,朱常安當日信誓旦旦從他私庫拿了幾千兩去做投入,最後不了了之。真要還不起也就罷了,但若是故意哭窮便是騙了。


    幾萬兩憑空消失,肯定是有問題的!皇帝不太高興。


    查不查?


    李純是日落時分迴的。


    皇上開始查朱常安了。你暫時可以安心。一踏進家門,他便身心愉悅。


    怎麽查法的?程紫玉第一時間遞上了熱茶。


    從朱常安迴京後的行蹤,接觸過的人,他眼下府裏的狀況,他的產業,到他帶去西北的人,這些都歸我查。皇上親自給白將軍去了一封信,並動用了安插在白將軍軍裏的棋子來盯朱常安,此外,還派了人去報了昭妃病危的訊


    昭妃病危?皇上想逼朱常安迴來?大周禮儀之邦,重孝講禮,生母病重,自當迴來盡孝。若是雙親過世,還有丁憂之說。皇帝這麽說,顯然是有所圖。


    是,皇上對朱常安的北上後悔了。好在朱常安才去了幾個月,縱有狀況也還成不了氣候,所以宜早不宜遲。讓他以孝為名迴來,是最好的辦法。


    皇上是不是懷疑,朱常安在外邊養了兵?事實程紫玉也有這擔心。


    京裏尋不到朱常安的投入,那麽他的銀子是花在了暗處。能讓他孤注一擲的,也隻有那個位置了是不是?而他此刻偏偏人又跟在了白恆身邊,最適合的便是養兵!這可不是小事。


    幾萬兩銀子,能養多少兵了?皇帝不著急就怪了。難怪這麽雷厲風行。今日這才一發現,便立馬出手了。


    看來不管真假,今日自己此舉都是收獲不淺。


    正是有這擔慮,他才親自給白恆寫信了。李純淨了麵,換了件常服出來。


    他已有一段時日未曾早迴,程紫玉看他更衣,知他今日不會出門,便給安排了酒菜。


    他一見滿意,上來就摟了她入懷。


    程紫玉迴摟了他脖。


    你覺得他會在外邊養兵嗎?


    不會!白恆我大概是了解的。白恆若能被輕易說通買通,你覺得皇上還會那麽信任他嗎?朱常安絕對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到悄無聲息。而這事白恆若發現了,也一定不會姑息!白恆是忠臣,這是肯定的!


    那麽,程紫玉也實在想不出,朱四的銀子還有什麽去處。


    查了就知道了。白恆那裏的話,大概半個月時間,應該就能收到迴信。


    你剛剛說昭妃病危?


    李純笑了起來。


    誇張了點,但她再這麽自作孽下去,也是早晚。


    原來,昭妃被救醒後,知道皇帝已經派人來查過,她和兒子的秘密已被曝光,頓時暴怒無比。


    她要求發作嘴碎的宮人同時,還將這筆賬記在了管事嬤嬤頭上,認為其一是多嘴惹怒了程紫玉,是事件的罪魁禍首,二是自己暈倒後,沒能及時阻止程紫玉惡人先告狀,逃不開責任。


    於是打罵之餘,昭妃還要求沒收那枚程紫玉給出的金錁子。


    那嬤嬤如何甘心醫藥費都被拿走,扯謊在昭妃出事後,那金子已拿去運作了。昭妃自然不信,愈加惱火,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另外今日之後,幾個宮女內侍均覺得跟著昭妃難得出路,又知昭妃得罪了從皇上太後到文蘭等一眾人,今後連醫治都不得,自然得開始尋退路,找關係想要調出去。


    昭妃聽聞了這事,再次火上眉梢。為了殺雞儆猴,她指了一個想離開的宮女,讓那管事嬤嬤去打斷那宮女的腿。那宮女嚇壞了就往外衝


    也是不巧,那邊庫房婆子剛得了昭妃示意將程紫玉送來的那隻瓶子拿出,準備放去宮外賣個好價錢。


    結果宮女正好衝撞上了那大錦盒。


    盒子落地,摔了個稀巴爛。


    在昭妃眼裏,這是上千兩又飛了,能不暈嗎?


    於是昭妃這次暈倒時,連口眼都歪了。


    而昭妃斷了禦醫的看診隻靠藥物,將來如何便全看個人造化了。她往日的刻薄迴報在此時也開始顯現,宮人都忙著開始找出路,對她的照應自然也不那麽盡心。就連那已降至了嬪位的份例,也開始叫宮人偷摸挪用起來


    昭妃的好日子已然到頭。皇帝說她病危雖並不實,但昭妃這日子已然等同於病入膏肓了。


    程紫玉無語。


    她送的那個瓶子本就是打算去刺激昭妃所用,倒是不想,瓶子以另一種形式實現了它的價值。


    朱常安得了病危消息會迴嗎?程紫玉很懷疑。


    他好不容易靠上了白恆,豈會輕易放棄?他迴來後,連半年前都還不如,他會甘心一切從頭再來?


    這就看他本事了。這原本也是皇上對他的試探。他若不迴,不敢迴,不肯迴,皇上對他疑心必當更盛,疑心更甚下,若是被強製帶迴,那他的好日子,與昭妃也就沒兩樣了。


    李純湊了腦袋上來,所以,那些事,你就莫操心了,皇上讚了你,說你敏銳,今日大功一件。否則這事還不知將被瞞到何時。皇上說了,以後在宮裏宮外再有人敢給你氣受,你便大可如今日這般出手。不用憋著。


    真的?這是皇上說的?不可置信。


    你不是說‘婦從夫’?我往日就那麽幹的,你飛揚跋扈些也沒什麽了不得!這就是寵臣的專權,叫那些不開眼的都瞧好了,那般,以後還有誰敢欺負你?


    我又沾你光了。


    是你討喜。


    程紫玉笑而不語。


    她有自知之明,皇帝隻是愛屋及烏。李純每日都在給皇帝解憂,自己這個後方隻有安定平穩,才能讓李純心無旁騖。


    所以,哪怕隻是為了李純,皇帝都會給她最大的寬容和愛護。


    好了,別想那貨了。我既早迴,你我便及時行樂才是正理來,喝幾杯。


    他笑著倒酒。娘子今日戰力強大,功不可沒,若運氣好,朱常安就此完蛋。即便運氣不好,皇上的視線也已經盯了上來,重則將壞了他大計,輕則他也不敢再輕舉妄動。說不定他狗急跳牆,自己就將做出蠢事來。


    程紫玉也是這麽想的,一口幹盡杯中酒。


    婦從夫。良辰美景,光喝酒可不行。


    兩人情至深處,一室火熱漸漸蔓延


    深宮裏某處宮殿,有一女子砸掉了一隻花瓶。


    宮人個個低垂了頭,不敢吱一下聲。


    慶嬪已經入宮月餘了,可皇上竟然還是沒有幸她。


    她已經很努力了,偶遇,討好,送湯,賄賂,折騰,可皇帝從來都沒有多給她一眼,完全似忘了她這個人。


    天知道她有多委屈不甘!


    天知道她有多恨!


    文慶磨牙又開始罵了起來


    文蘭那個賤人,在南巡中突然出了事,讓她們王上多準備一個公主來與大周太子聯姻。她動心了。她推掉了婚約,從十幾個皇室適齡公主中脫穎而出,為的就是一步登天!


    她帶了夢想,帶了家人的期盼而來,她卯足了勁,準備全力以赴!


    可人算不如天算,最終,自己嫁的不是原計劃中的太子,也不是自己看中的李純,而是那個老得快死的皇帝!相反文蘭那賤人,她分明是早早就找好了下家!


    五皇子究竟是眼神不好還是腦子不好?他竟然連個破鞋都要?文慶一直咽不下這口氣。她一直在詛咒文蘭,心道五皇子定是為了朝鮮助力才勉為其難。


    可前幾日,文慶竟然瞧見文蘭和朱常哲大婚後入宮來請安。兩人看上去那般和諧,文蘭笑著與他說話,不見自卑,他也含笑聽著,沒有嫌惡。兩人的相處竟那般自然!


    她有些難以接受!


    還有,原本她們王上答應給她的助力也都收走了,那些支持再次迴到了文蘭手中。而她得到的,連文蘭的十分之一都沒有!


    她們朝鮮王上還說:你好好服侍皇上,再努力努力,爭取給咱們帶來朝鮮血統的一兒半女,本王自然不會虧待你!


    什麽?


    生下孩子才不會虧待?他忘了當日的應承?


    卑鄙!他們分明是訛騙!


    為何文蘭依舊高高在上,而自己則成了犧牲品,成了她的墊腳石?她千裏迢迢把自己騙來,就是為了成就她?


    文慶不甘心。她心頭的怒火一日盛比一日,燒出了一把憤恨的火。而她卻徹底忘了,她之所以走到這一步,都是因著她自己對李純和文蘭的算計而遭到的反噬


    既已如此,她也努力過了。


    前一陣她想著要爭氣,想著博得皇上的寵愛,爭取做寵妃。可事與願違


    今日,她又收到了朝鮮的來信。每字每句都是家裏對她寄予的厚望,巴望著她能光耀祖上,可以帶領他們這一支再往上走一走。


    可她實在近不了皇帝的身啊!


    她想著皇後千秋快到了,便設計了一段舞,今日特意掐好了時間在皇帝從太後那裏出來時準備被發現。


    可她的舞才開始,便叫皇帝一聲嗬斥給打斷了。


    皇帝不知是原本心情就不佳還是看見她才不高興,當著眾人,毫不留情麵便喝到:沒事少折騰,身為嬪妃,注意言行舉止。每日淨做些風花雪月事,有那閑心不如多做善事多抄經!


    於是,她被要求禁足十日。而皇帝,連她的解釋都沒聽。


    文慶怒火中燒,瘋了般地在宮中打砸。


    丫頭來勸,她更怒:怕什麽!還能更糟嗎?我還能有出路?皇上隻怕這輩子都不會踏足這裏一步了!


    那老家夥還能活幾年?還有幾年睡女人的能力?還能不能生出孩子?那自己,難不成孤寡一輩子?


    皇帝薨了後,自己怎麽辦?無寵無子,屆時還是隻能聽任文蘭擺布,文慶的危機感如酒灑篝火,濺起了滿天的火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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