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什麽?”文蘭見程紫玉淡定過頭,正感無趣,這會兒她卻突然提出要打賭,文蘭頓時生了興致。


    程紫玉想了想道:


    “我若贏了,你今日這個人情便不算數了。你在朱七事上幫了我,我今日安排你見朱五,你我依舊是扯平。


    我若輸了,那麽我在欠你人情之餘,還會如你所願再出手。到時候,你想要文慶個什麽下場,我聽你的就是,你要如何修理她,也可以由你全權做主,如何?怎樣你都不虧的。”


    “一言為定!”文蘭伸過腦袋。“但說好了,你可不能事先給李純通風報信。”


    “放心,不會。”


    程紫玉突然生了惡趣味。“而且,明日一早我就去給太後請安,那文慶既然見不得我好,又那般看不上我,那我怎麽也該親眼看看她意得誌滿下能得什麽好結果才是。”


    李純若解決不好,她再出手也不遲。


    “這才對嘛。”文蘭捂嘴笑,“那麽,文慶那丫頭,我就交給你們夫妻了。我就不提什麽具體要求了,也讓我瞧瞧你們的戰鬥力。別叫我失望,看好你們哦。”


    程紫玉瞪了文蘭一眼。


    看好他們的戰鬥力?


    文慶好歹是朝鮮公主,殺不得罵不得辱不得,處置起來並不容易。這種時候,若鬧大了事還不得惹毛了皇帝?還能如何戰鬥?


    而聽剛剛文蘭的描述裏,文慶是個既有野心,還能蹦躂的。這樣的人,放在哪裏都是禍患。


    這分明是個燙手山芋。


    難題啊!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朝鮮王把文慶再帶迴朝鮮去。可文蘭到底是因為文慶才會再入泥沼,將來結局還不知是福是禍,文蘭在抗爭而文慶卻全身而退的話,似乎又太便宜了她……


    文蘭見程紫玉垂眸不語,嗬嗬笑了起來。


    “碰上難題了吧?不如這樣,明日我順道也去給太後請個安?到時候咱們結伴到處走走?你若不知如何下手,咱們屆時再探討一番?”


    “也好。太後最近忙碌,不會留著我,我有的是時間。”


    正說著話,李純那邊談完事了。


    在文蘭的緊盯下,為保賭約的公平進行,程紫玉隻能著人傳話,讓李純先迴去,明日再見。


    而另一邊,朱常哲答應與文蘭見麵了。


    程紫玉將他二人的會麵安排在了假山上的亭中。既私密,又避了嫌……


    原本,朱常哲是不打算見文蘭的。


    老七這幾年一直跟在他的身邊,他一直有個打算,要將老七訓練成自己的狗。


    而作為一條走狗,老七基本還算合格。至少許多朱常哲不方便出麵的事,他都安排給了老七。


    沒辦法,相比大哥二哥,他太弱了。最大的倚仗是康安伯,卻在千裏之外。所以他必須小心積蓄實力,隱藏能力,時刻未雨綢繆。朱常淇是他規劃裏的一枚棋子。


    朱常哲明白木秀於林的道理,所以他將一部分的實力隱藏到了老七頭上。


    他一直在暗暗扶著這個七弟,讓其高不成低不就。不讓其太起勢,也不讓他太掉隊,又借著老七的喜好,拉攏了不少權貴子弟。


    聲色犬馬間,潤物細無聲地滲透,終有一日,紈絝的拖累或許將成為那些家族最大的忌憚。關鍵時刻,手握把柄的他,或許能成功拿捏住那些權貴家族,將其演變成自己的助力。


    比如老七交好的那些貴公子哥,其實好幾個都是他授意結交的。而當日他之所以利用老七算計文蘭,也是一樣的道理。


    文蘭這麽好的棋子,誰不想要?


    最開始,他是不敢爭取,他不想在羽翼未豐前成為兄長們攻擊和關注的對象。後來是不願爭取,他不喜歡她,也怕她會成為他的正妃阻了他前程。


    可他又不舍得放棄這麽好的棋子,所以他將人“送”給了老七。同時也握住了老七的把柄。一舉兩得。


    他做的,都是為了安全且不留後患的利用那些棋子。


    在他的規劃裏,老七的勢力,終有一日都會被他所用。


    可……


    老七今日竟然被毀成了死棋,那麽圍繞老七的許多布局也都無用了。


    而文蘭這顆他本已強擰下的棋子也突然不受控了。


    他的確很鬱悶。


    他很少喝酒,可剛卻與李純喝了不少。


    然而下人卻來傳話,說文蘭要見他。


    這是幾個意思?


    一個時辰前還聽聞她暈倒了,這麽快就來了這裏?所以,這是特意找自己來了?


    朱常哲好奇也不明,甚至有一絲驚訝,莫不是文蘭已經從老七那兒,知道當日是自己算計了她?


    他走來之時,忍不住猜了又猜。有殺意閃過,若文蘭已經知曉,那他是不是要準備滅口了?……


    文蘭笑著行禮。


    “哲王瘦了不少。辛苦了。”


    “……”這個寒暄,完全不在朱常哲的設想範圍中。


    “您風塵仆仆,千裏而來,本不該打擾,可文蘭有所求。”


    朱常哲嗬嗬一笑。他們,完全不熟。何來相求?


    “您貴人事忙,那我便長話短說了。”文蘭又行了一禮。“我想求您收了我。”她言簡意賅。


    倒是朱常哲,聞言一下咳了起來。


    這個彎,轉下來有點大啊。


    第一反應的他,是慍怒。怎麽?老七沒用了,這破爛就丟了來?隨即,他又慶幸起來。得虧不是來討債的。


    而他瞧著文蘭分明清瘦不少,似風一刮就會被吹倒,可寒風裏的她衣袍滾滾卻依舊腰板挺直,底氣十足,反倒叫他幾分詫異。


    “為何選我?”


    “一,看好你。二,其他皇子,與我多多少少有仇。三,我看程紫玉和李純都不太討厭你,我覺得,我或許也能吧。就這三條,我想也足夠了。”文蘭又豈知,剛剛差點被列入了暗殺名單。


    “我若拒絕了你,你會選誰?”


    “太子。若不計你,他與我仇怨最少。你今晚若拒絕,我明日就求皇上封我為太子側妃。你知道的,太子和皇後那裏,最近很需要我。但我想,你應該不希望好不容易被滅了一半的火再生出燎原之勢來吧?”


    “你比我所以為的要聰明。”


    “對,我相信,你需要的是聰明人,能幫你的人,而我最大的缺憾,反而不是你最在意的。女人嘛,你要多少有多少。隻要收獲大於損失,有些事,你可以視而不見的,對嗎?”


    朱常哲沒想到,文蘭是認真的,而且說話句句在理。


    “好,我給你時間,你試著來說服我。”他心下,已經起了興趣。但他突然想看看,這個偷偷跑來,有大主意的女子,究竟思量了多少。


    文蘭點頭。


    “第一,你應該知道,一個屬國的助力對於一個心有夢想的王爺來說意味著什麽。朝鮮疆域,財富和人口與大周比起來是不算什麽。可軍事,戰略和位置上呢?


    在東北,在關外,在海上,外族強盜禍亂,倭寇海盜橫行,朝鮮的牽製和防守力量是何等重要,對於大周無異於門戶作用。此外,我母國一直在大周所有屬國裏是最聽話和忠誠的,對大周其餘屬國起了示範作用。這也是大周皇帝們都願意與朝鮮交好的大原因。


    你應該很清楚,現皇上當日能脫穎而出,也有我父王不可或缺的一份功勞。我那一聲皇伯伯,豈是一般人能叫的?這一點,其實你比我清楚。事實上,就隻憑這一點,其實什麽都不說,你也一定會答應我的要求。”


    文蘭緩了一緩,見朱常哲沒有立馬反對,她知道,至少成了一半。


    “不過,你我不熟,所以我願意多說幾句。你或者隻當我為了引起你興趣也成。第二點,我有銀子,我想你應該也喜歡。


    我母國多山地,特產和礦產豐富,雖不至於富得流油,但你肯定聽說過人參和大城寶石的產出。這兩樣,在大周可是緊俏貨。我爹,把這兩樣在京城的售賣交給我負責了。你知道這意味什麽?


    此外,我有很多嫁妝,足夠叫你驚喜的嫁妝,將來你就知道是什麽了。今日之後,你父皇還會補償我一份嫁妝,應該也是不菲。財富,你要不要?你點點頭,我就願意給。


    第三點,我不用你對我負責,說穿了,你我用不著同房。你也不用有壓力,隻把你我關係當作是互利互惠的合作關係就好。你我不談感情。我也不求孩子,隻要你不坑害我的利益,我便不會對你有任何管束。你是自由的。


    第四點,你那麽聰明的人。一定已經想到了。你隻需用一個名分,就能在皇上那裏獲得極大的利益。明早我會向皇上提出這事。屆時你什麽都不用做,隻需委曲求全,迫不得已地答應。皇上會心疼你,會補償你,會覺得你識大體,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還會上升一大截。此外,解決了我的事,你幫了皇上一個大忙,皇上更得謝你,欠你一個人情。


    這些理由如何?足夠讓你動心嗎?”


    “很誘人。”文蘭坦誠,朱常哲也不遮掩。他突然覺得,以前小看了文蘭,老七的確配不上她。“還有嗎?”


    “你既想聽,我便說了。但若說錯了,您不能怪我。因為我是猜的。”


    “但說無妨。”


    “我還能幫你……牽製……”文蘭張了張口,比劃了一個“康安伯”的口型。


    朱常哲瞬間眯眼。


    “你搞錯了。”


    “也許吧。”


    “但我說了,錯了也無妨,你不如繼續往下猜。”


    文蘭頓時笑了起來。就知道,她說對了。他動心了。


    “說實話,你母妃都不在了,這親屬關係自然不那麽牢靠。否則,你也用不著被催促著納周家女為妃了吧?那個周靜宜……可配不上你。你是不是很煩心?你若需要,我或許能幫上忙。讓她成為廢子,那麽那人若想要利用她控製你便不可能了。我還會幫你讓她始終毫無所用,卻又偏偏身在其位,叫那位想換棋子都不可能。


    我身份地位比她高,自然處處可以壓她一頭。到時候,刁蠻任性都是我,鍋我來背,你可願意?”


    “猜得跟真的一樣。”朱常哲終於笑了起來。“我看到你的誠意了。那麽,你要什麽?”


    “我全力助你,隻希望你他日登頂可以莫忘我的功勞。至少,你必須要保我母國的繁榮安好。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朱常哲微驚。


    “你對自己將來……沒有要求?”


    “不用了。我不想為難你。我的好命都終止於之前的十六年了,往後的日子,我隻想為母國做點努力。”


    朱常哲點頭。他的確瞧不起文蘭,但此刻,他覺得該給她點尊重了。


    他們之間竟然也有共性,那便是:個人利益在身後大業之前,被忽視甚至犧牲了。他們都是孤獨的。上行路上,或許可以作伴。


    “沒有感情就沒有羈絆,他日,或許我們可以做朋友。”文蘭竟然說出了朱常哲的心聲。


    “最後一個問題。你說之所以選我,是因為你我之間沒有仇怨,若他日,你我之間也生出大仇大恨呢?”朱常哲心頭始終沒法拋開那件事。


    “那就到時候再說。船到橋頭自然直。若你我之間羈絆夠深,利益鏈夠粗,那麽,什麽都分不開你我。”


    半晌,朱常哲嗬嗬笑了起來。她說的不錯。她成了自己的人後,自己便成了她和她母國的仰仗,她就是依附於自己的藤蔓,有她母國做牽製,她還敢對自己做什麽不成?


    他點頭。


    “那麽,明日我便等你消息了。文蘭,你很好,但願合作愉快。”朱常哲笑著轉身。


    “朱常哲,明日見。”


    文蘭大舒了一口氣,一下歡暢起來。


    “多謝夫君。”


    倒是朱常哲又被她一驚,差點亂了步子。


    朱常哲一離開,文蘭便趕緊上了馬車往驛館趕。


    她自然不知,她一直被人遠遠跟著。


    直到見她從驛館後邊圍牆上梯子爬過去後,朱常哲才迴頭。謹慎如他,至少要親眼確認文蘭此行是真心還是圈套……


    文蘭這個合作,先試試吧。塞翁失馬,失了老七,未必不是福氣。


    尤其是迴府時瞧見周靜宜正一副假臉迎在門前,麵帶委屈抹著淚說他黑了瘦了,他頓時覺得,還是文蘭的直率可愛些。


    文蘭對上周靜宜,勝算應該很大吧?


    至少,他以後用不著裝醉裝傻避開眼前這個不好下手的女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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