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妃感激涕零,李純則用垂眸掩飾了眼裏的鄙夷。


    這是好事嗎?未必!


    大周朝的皇子,不是成年就可以開府,也不是個個都能封王。


    有的皇子,一直到死,他的名號也隻是皇子。隻有宅院,沒有王府。隻有排行,沒有封號。或有虛爵虛位,卻未必能成王。


    因而,能不能封王,何時封王,封什麽王都很重要。那是榮寵,一種底氣,一種實力的象征!


    顯然,朱常安和昭妃已經垂涎王位許久。而這次“暗殺”,恰好是給了他們這個契機。


    昭妃心滿意足地告退了……


    於公公上前請示開府事宜。


    開府二字,說的簡單,可怎麽個開法,什麽規模,是繁是簡,甚至府邸大小,位置,風水,府名等一係列都需要個指示。


    “於海,你還記得,朕當年為何會喜歡昭妃?”


    皇帝起身,從盤龍穿雲缸裏舀了一勺水,澆灑到了他最愛的竹葉蘭上,叫李純托盅的手微微一頓。


    “因為……清淨。”


    “沒錯,清淨。”


    皇帝看著蘭,目露留戀和向往,“那時的朕太累太辛苦了。隻想找個可以忘卻悲傷之地,恰好出現了那麽一個昭妃,當時的她,還隻是個低階嬪妃的奴才!”


    皇帝看了李純一眼。


    “她真以為朕酒醉了就能隨隨便便睡了一個奴才?她真以為朕會糊塗到連藥都忘了賜?她真以為單憑她就能藏住肚子到胎兒穩固?天真!


    若沒有朕暗中保她,就憑她一個奴才,還妄想夾縫求生並生下皇子,從一個奴才直接飛上枝頭成一宮之主?且皇子沒被高階嬪妃搶走寄養,順利被她養大?


    朕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什麽樣的女人看不透,何必需要抬舉一個奴才?她就是那麽天真!


    可當時朕的處境,卻需要那麽一個天真的人兒在身邊。純兒,你能懂嗎?”


    李純目光一斂,並未作答。這個問題,他不想答,也不會答。


    皇帝卻不介意,嗬嗬一笑。


    “昭妃,當時的天真因著無害而討喜,可現在的她帶著目的還依舊天真,卻叫人討厭了。”


    見李純麵目冷淡,皇帝說迴了正事。


    “但她有一句話說的對,老四連反擊的能力都沒有,等同於沒有參加戰鬥的資格!那麽既然他這次吃了大虧,既然他們鬥誌旺盛,既然昭妃那麽坦誠說了真心話,那朕就成全他們!朕給他們戰場!所以,於海,你懂了?”


    “奴才這就去辦!”


    李純勾唇。


    這就是皇帝對待兒子們的策略。


    皇帝始終相信,隻有浴血搏殺出的最後勝者才是帝國的強者,他一直在等著這麽一個人出現。


    正因如此,對於皇子們已經開始的明爭暗鬥,他袖手旁觀,都看在眼裏,卻完全沒有插手的打算。他要做的,隻是觀察。


    八仙過海各顯其能,他隻需要最後的那個勝者!最後能帶領自己的團隊殺出重圍的能者!最後留下的那個人,顯然是絕對強者,天道之選,真正的天子!


    這是屬於他的帝王之道。


    雖殘忍冷酷,卻對國家機器的長治久安大有裨益。


    但在李純看來,此刻的朱常安趁這個機會搏個封王開府之機,雖看似占了大便宜,實則一下站到了風口浪尖。


    究竟是好是壞,時間很快會給出答案!


    “嗯,老四那裏,準備個銀千兩,金百兩,藥材十盒做慰問吧!”


    “是!”


    於公公剛要告退,李純卻是突地一笑,叫皇帝又抬手止了於海。


    看來有人有話說。


    “這一路,可還好?”皇帝坐迴了原位。


    “臣一路平安。”


    皇帝瞥了李純一眼,他似乎聽出了些譏諷?


    “朕收到了消息,老四情況不太好,說當時極為兇險。你可在場?為何不保他?可是你瀆職了?”


    “臣在場,且一直在盯著。四爺是主子,他若有性命危險,臣自當出手相助。”


    這話一出,皇帝與於公公同一對視,似乎聽出了什麽。


    “你是說……他壓根沒有性命危險?”


    “臣雖隱在暗處,但卻看得分明,是不是死手,一眼便知。”


    空氣一靜。


    不是死手?那便不算是刺殺了!那麽是有人在撒謊?有人在搞鬼?目的是什麽?得益者是誰?……


    皇帝的麵色沉了一沉。


    “可當地府衙……”


    “官兵到場時,打鬥已經結束。是不是死手,他們也隻是道聽途說。”


    “好個道聽途說!那麽,都是老四的道,老四的說?”


    李純不露表情,也不予迴答,隻將他要講的淡淡道來。


    “殺手若真要動手,自當派出頂尖高手,怎會有驚無險,廝殺一刻多鍾都無進展?殺手若真要下死手定早做準備,既然實力不夠,又怎會在人數上也與四爺和他的人旗鼓相當?若真要殺人,何時何地不行,偏要在白日,在人家地盤,在眾目睽睽下?”


    “一個個都不省心!”皇帝背過了身,好一會兒,才將手中茶碗砸向了架子。


    李純一舒氣,皇帝這次是真惱了。


    他可以縱容兒子們鬥,可以無視兒子們你爭我奪,可他又不願他的絕對權威受到挑戰。


    那是作為帝王的驕傲!


    他了解皇帝,正因如此,在皇帝的麵前,他從來不做任何分析,隻將他要說的道出來,等著皇帝去判斷,做決斷。


    相反昭妃太笨,她今日本隻需點到即止,便同樣可達目的!可她將欲望暴露得過多,迫不及待將要求抖出來,反而最後得了皇帝“討厭”兩個字。此刻的她自然不知,皇帝對她的這一“討厭”,至少讓皇帝這一年半載都不會再多瞧她一眼。


    這是李純對皇帝的了解。


    此刻,李純將分析道出,皇帝自然已猜到朱四是為了剛剛昭妃提出的那個“需求”而設計了他,那麽顯然,朱常安犯了大忌諱!


    朱四此舉,說小了是作假,可往大了說就是欺君!


    “他去程家又是做什麽?”


    “四爺請了程家四娘做太後的大壽禮,據說是去看貨的!”


    “嘖嘖,出息了!他一個皇子,用得著親自登一商戶之門?程家四娘?長得如何?”


    皇帝眼裏殺意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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