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紫玉盯著那送禮的婆子看了幾息。


    “今日我抽空上門,送佛珠在前,贈明珠在後,可最後卻落了個傷痕累累,狼狽而歸的下場,不提宴上的賓客,就連我這山上的奴才都心疼我,為我道委屈。


    我就說嘛,哪有什麽委屈可言!瞧瞧,這不,王老夫人一片誠意和心意都到了,也算是堵住了那悠悠眾口。老夫人有心了,禮輕情意重,嬤嬤幫我多謝老夫人的一片心意,順便告訴她老人家,咱們關係在那擺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些虛禮就免了,嬤嬤請迴吧。送客!”


    程紫玉說話客氣,可口氣生冷,一雙眼更是抬都沒抬一下,最後嗤笑一聲,直接將手中銀票給扔迴了盒裏。


    那婆子頓時麵部一抽。


    這是……嫌少了!


    這是明著暗著在咒罵老夫人不知禮數,虛情假意,好一句“禮輕情意重”,這是在挖苦他們王家呢!又是一番“關係”說,這是赤裸裸的要挾!


    婆子瞬間又笑得滿臉褶子,從胸前捧出了一個小方盒。


    “老婆子嘴笨,還沒說完呢!姑娘看看,還有這個,這也是老夫人給姑娘的。”


    打開盒蓋,裏邊有一荷包。


    再打開,是一枚平安玉環和一張三百兩的銀票。


    “我們老夫人往日吃齋念佛,最心疼姑娘不過。今日姑娘遭了大罪,老夫人心裏很不舒坦。眼見姑娘過幾日要遠行,這也是我們家老夫人的一片心意,給姑娘餞行,祝姑娘一路平安順利,萬事大吉!”


    婆子聲音高亢,立即拜下,砰砰砰磕了三個頭。


    “萬望姑娘定要收下,莫再推辭。若不然……老夫人得要寢食難安了!”


    程紫玉終於笑了。


    “既如此,我就不推辭了!幫我謝過老夫人吧!祝她老人家能夠吃得香甜,睡得安穩!”


    婆子麵上再次一抽,總感覺對方在罵人。


    程紫玉又下了一逐客令,命丫頭送客了。


    那婆子領了賞,忍不住心下嘀咕,好生厲害的小姐,那些個關於程家四姐“不諳世事,隻埋頭做活兒”的傳言都哪兒來的,這活脫脫一半點虧都不肯吃的人精!


    老夫人千叮萬囑,讓看看情況出手,盡量省點銀子的……哎,老夫人今晚真要吃不下,睡不著咯……


    下人來稟,說是老爺子在散宴後與魏知縣關上門談了整整半個時辰。


    “魏知縣隻怕要費好一番口舌才能讓老爺子息怒呢!”入畫趴紫玉身邊笑著。


    程紫玉躺在搖椅上擺著扇,“你以為……老頭隻是去泄憤了嗎?他老人家的算盤哪次打不響了?這麽大個虧,怎麽能白吃?他自然要從魏知縣手中討些便利的!”


    “什麽樣的便利?”


    “生意場上的,官場上的,程家的,那位是地方官,官與商,本就分割不開。他們可合作之處太多了!這事出在他們家,魏知縣怎麽也得付出點代價!”


    不過老爺子討到什麽便利這事,此刻卻不是程紫玉關心的……


    老爺子迴來了,一臉狐疑看她。


    她很乖巧,上前跪下。


    “紫玉讓祖父擔心了!偷跑參宴在先,撒謊頑劣在後,紫玉知錯,甘願受罰!”


    老頭子哼了一聲,接過了一碗茶,示意丫頭將她扶起,分明已怒氣全消。


    “我不起來。我有話說。祖父,您可否什麽都別問?今晚的事別問,我要出行的事也別問?”


    她不想對老頭說謊,可她有些事不能說,而且說出來也沒人信。


    “我必須西行一趟!我保證,一定平安迴來!也保證一定……”


    “是你二叔有問題?還是有人瞄上咱們家了?你發現了什麽?為何不能說?”老頭打斷了她。


    幾息沉默。


    程紫玉知道,就老爺子的那雙利眼,看到的從來不止表麵。


    “祖父,別問,待我迴來!您放心,我故意在宴上說開了此行,那船又是運的官鹽,絕對安全得很!不會有人敢打我主意!我很快就迴來……


    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古人筆下的三峽……您不是說我曆練不夠,要多多見識嗎?林夫人您還不放心嗎?我已經書信給她,她會妥善安排好我的行程……


    我去蜀地正好可以看看那邊的風土人情,尤其是盛產黑釉的廣元窯,我也想去走走,看是否有可融會貫通之處……


    林夫人的大宴,林家幾十年的人脈,大江南北客商齊聚,多好的機會!我去了,多少能為咱家接點買賣。除此,也能長長世麵,拓寬人脈,打響程家知名度,順便磨礪一番是不是?


    林夫人說了,還給您準備了蜀錦和蜀繡畫屏,正好我可以一道捎迴來。若是順利,我想著,或許咱們可以聯合林夫人在蜀地也開設分號……”


    程紫玉跪在了老頭的腳邊,拽著他的衣角,從各種利弊關係開始軟磨硬泡……


    程老頭盯著她看了許久,思量再三後,到底還是點了頭。


    他看到了孫女眼裏灼灼的堅定和信念,那種勢在必得帶了一絲沉重,那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他既然相信孫女,他既然已經打算將擔子交給她,那他便願意拭目以待,且看她全力一次……


    接下來幾日程紫玉便安心待在了窯上。


    溫柔姐借著給她送東西,每日兩趟上山迴稟事宜。


    第二日,高晞裝載好了五百多隻高缸後,便帶船迴了揚州。程顥也停止了蹦躂,恢複了往日的忙碌……


    朱常安去訂貨了!


    他因病痛不願見人,是溫柔親自帶人前往的客棧。


    溫柔咬牙稟來:


    “他說,他信得過姑娘的水準和眼光,一切全憑姑娘做主。他的要求很簡單:驚豔而不俗豔;素雅而不素淡;要簡而貴,淡而尊,清而亮!花鳥蟲草也好,人物事物也成,擺件掛件均可,主題要鮮明,寓意說頭要好,不能犯衝犯忌諱……最好要半個月內出圖紙……”


    那個渣子!


    這還簡單?這些要求都是虛的,越虛越難,他這是故意為難她呢!他是巴不得自己找上門去吧?他真是費心了!


    “哼,轉告他,我新定的規矩,為防設計泄露,出貨前不提供圖紙選擇或欣賞,也不接受修改,他若能接受,便做文書付銀子,即日我便開始給他做貨,若不能接受,便等十八個月或是找其他人做貨吧!”


    “是!”溫柔笑著應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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