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冬季裏的晴日,水一喬取了蕭來,輕輕吹奏。她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的興致了,這麽多年過去了,身邊陪伴她的事物總是換了又換,可是,這支蕭卻一如既往地在她身邊,像老朋友。

    水一喬的曲子吹得總是哀傷,聽者落淚。那些浮生往事,流連心頭,品之苦澀,棄之不舍。簫聲在這空空的園子裏迴蕩著,扣人心扉。許宗平就住在這園子裏,他早已醒了,隻閉著眼睛,不想睜開。他知這曲子不是為他所奏,卻願是為他所奏。他聽著曲子,就像是在聽自己的蒼茫半生。他一人踽踽獨行的這世上,輕輕迴首,故人早已不再。

    許宗平早己覺得累了,他知道自己辜負了很多人,也辜負了自己。若是一切能從頭來過,他會選擇一個不一樣的人生,再也不要錯過自己所珍愛的人。

    他此刻聽那簫聲,心想怕是那簫聲的主人,也和自己一樣,心中孤苦,否則,怎麽奏出這麽淒惶的曲子。若是一個人沒有憂傷的心情,他奏憂傷的歌怎麽能打動人呢?怎麽能讓別人也念起自己的憂傷的事呢?

    曲子沒有奏完,蕭音卻止了,刹那間,許宗平的心裏空落落的,無比難受。這奏蕭的人恐怕也是難過得無法再吹奏,所以就止在此處了吧。

    許宗平心想,這未結的曲子,比它結了,更讓人牽腸掛肚。它就像一份未了的心思,未盡的情分,看似還有轉機,隻怕到頭來已是死路。

    “許先生。”簾子被人揭起,走進來的人到了許宗平的榻前,問道:“你還記得我吧?”

    許宗平看了那人,略有晃神。她看起來比那時氣色好了些,卻仍舊很消瘦,弱不禁風的模樣,神情淡漠。許宗平很快注意到她眼睛的異樣,詢問道:“你的眼睛怎麽了?”

    水一喬輕描淡寫地說道:“生了場病,眼睛就壞了。”

    許宗平見她不願多說,也就不再細究,隻謝她救了自己。

    “沒什麽,你是秋明的好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救你,也是理所應當的。”水一喬尋了椅子坐下,說道:“你怎麽會在那大火裏?”

    “喝得多了點,所以沒有察覺。”許宗平盡量很輕鬆地說著。他知道瞎子有比常人更為敏銳的聽覺,他怕水一喬聽出他的聲調的變化。他怕人詢問。

    “哦,那許先生下次可要留心些。”

    他們彼此各懷心事,又不願觸碰關於季秋明的話題,兩人之間簡單寒暄之後,就隻剩下單調的靜默。

    許宗平躺著,神情傷感。他知道水一喬看不見他的表情,便無所顧忌地難過著。他怕人看見自己的心事,平時也喜歡在人前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即使真的關己,他也是淡然處之。所以季秋明說他沒心沒肺。若是真的沒心沒肺就好了,許宗平心裏歎息著:真的沒心沒肺的人是你,季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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