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徐徐吹過,帶來東麵清新的空氣。


    他們不似西疆居民,自幼長在稀薄的瘴氣裏,輔以靈藥清除體內雜質,體質早已改變。


    這樣長久呆在西疆,對兩人絕無好處。


    溫孤燁有心早些解決潯陽宮中事,踏上劇情裏注定的下一步。季淵經曆波折,前往鳳棲原,在昆侖巔上遇見清高孤傲的昆侖聖女。


    昆侖巔終年被皚皚白雪覆蓋,聖女李樺雪的清冷氣質比足下身側鋪天蓋地的大雪更勝一籌。她眸似冰霜,心如止水,一心修行,直到被逍遙宗來人打破心防……


    感情戲可以直接掠過。


    接著昆侖六峰相繼出事,魔修陰謀浮出水麵,整個修真界都被籠罩在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裏。作為氣運之子的主角還在成長,正道修士與魔修之間的關係卻已岌岌可危。


    ……這些,都是很久以後的事。


    現在,季連洲正凝視著溫孤燁,眸中滿是認真。仔細看去,他的表情似乎和前些日子曲之悠初醒時,路知處看自己師姐時一模一樣。


    無論是微微上抬的眼皮,還是眸中若隱若現的一抹水光。如果長清紗不在,大約還能看到唇瓣抿起的弧度。


    溫孤燁分辨不出自己此刻是什麽心情。唯一清晰的一點是——還好他奪舍了,還好他和阿洲的臉不一樣了。


    “不過,”季連洲說,“師兄先告訴我,你是真的沒有在這裏聽過‘季連洲’這個名字?”


    溫孤燁的丹田內,他的本命法器四處竄動。一把袖珍小劍上浮出淺淡的光芒,想要掙紮著出來,又被元嬰小人按下。


    與他模樣相同的小人手中握劍,眉眼中浮出一絲幾不可察的悵然。


    溫孤燁道:“沒有。”聲音很穩。


    季連洲喃喃道:“這就奇怪了。”


    他停頓一下,去看溫孤燁的臉色。


    溫孤燁擰眉:“奇怪什麽?”難道他應該知道?


    季連洲慢慢地說:“當年師兄不在了,我好傷心,偏又尋不到你……”這是實話,“師兄也知道,那時候我剛剛結丹,勢單力薄,想找人幫忙都沒有門路。再說師兄消失的突然,我曾想過,你是不是誤入了什麽地方,無法脫身。”


    溫孤燁道:“然後呢?”


    季連洲看了看他:“我等啊等,等了那樣久,師兄都沒有迴來。終於有一天,我想明白了,不能光等,我也得做點什麽。”


    溫孤燁下意識覺得對方定沒做什麽好事。


    果然,季連洲道:“我打聽許久,聽說了一樣東西。聽聞隻要用上那樣東西,就算是在秘境中的人,隻要尚存在於天地之間,總能找到。”


    “然後……”


    “然後我找齊要用的材料,隻缺一個引子。”


    溫孤燁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也許他不該聽下去……但他還是問了:“什麽引子?”


    季連洲看著他,眸色深沉,帶著一絲陰鬱,直至刺入他眼眸深處。他沒有迴答,而是似笑非笑地說:“師兄,你怕了?”


    溫孤燁靜了靜:“你說吧。”


    季連洲表情不變,語氣淡淡的:“那樣東西的名字,叫做招魂散。”


    “招魂散?”


    季連洲道:“既然要招魂,引子裏麵當然也得帶魂。師兄失蹤時是金丹巔峰,而我那時已邁入分神期。”


    溫孤燁輕輕地說:“分神期……過了千年,你還記得我?”


    季連洲的眼裏浮上些意味不明:“那時候我剩一個念頭,再找不到師兄,天地萬物對我來說都不過浮土。分神期大能如若自爆,天下還能剩下幾分?”


    溫孤燁本能的覺得有哪裏不對。季連洲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熱切,讓他不由想起了阿洲。


    與他相處了六百年的阿洲,眼裏隻有他的阿洲,雙修之時纏纏綿綿對他訴說著喜歡的阿洲。


    可季連洲先前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提醒他,對方是真的忘了,把兩人所有過往都遺落在漫長的時光裏。連方才的表情,都是在模仿路知處。


    他穩住波動的心神:“那你?”


    季連洲往前一步,立在溫孤燁身前,很漫不經心地說:“我殺了十幾座仙城的人,搜集起他們的魂魄。再往當年的潯陽宮借了一座鼎,開始煉招魂散。”


    “十幾座仙城?”溫孤燁的瞳孔微微縮小。


    季連洲唇角挑起:“師兄怕了?”


    溫孤燁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原來是你。”


    原來他就是那魔尊。


    潛龍淵裏,當了萬年背景板的魔尊。


    可魔尊不是早在正文開始之前就飛升了嗎?怎麽會奪舍季淵,怎麽會是……


    溫孤燁倏忽想到些什麽。如果自己沒有穿成毓煌,逍遙宗大弟子就不會在正邪大戰結束時看到空間被撕裂的縫隙,進而踏出一步,進入兩萬年前的修真界。而當時的季連洲如果沒有遇到自己,修行方式大概都會出現變化,從而在後來順利渡劫。


    在他思索的同時,季連洲也在觀察他的麵色。


    不像是忌憚,反倒像在深思。


    片刻之後,季連洲見溫孤燁始終沒有要就此說點什麽的意思,便自己接了下去:“總歸,那時候的正道修士是怕了。他們組了屠魔盟,要殺我。我與他們戰了許久,好在當時天地間少有的大乘期修士都在閉關,無人出手。最後,他們把我封進潛龍淵。師兄,你說可笑不可笑?潛龍淵是怎麽成的,你該知道。”


    溫孤燁闔上眼道:“我,當然知道。”


    季連洲離他更緊了些,手搭上溫孤燁的肩。這樣不夠,他還想要更多……於是季連洲順從了自己的心意,直接將溫孤燁按入自己懷中。


    從在逍遙宗內門隔著禁製看見溫孤燁時,他就想著這樣一天。


    現在溫孤燁心軟了,雖不是對他。


    季連洲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光亮。愛意可以消融,*卻經久不衰,自己在情`事上的偏好本由對方而起,這也能解釋他為什麽總對溫孤燁恨不起來。


    既然如此,就用另一種方式補償罷。


    可心下頓澀的感覺是怎麽迴事?他……


    溫孤燁大概還沉浸在什麽思緒中,一時之間對他的動作毫無抗拒。季連洲的手指在溫孤燁如墨的長發中穿過,模仿路知處可能還會生硬,可如果模仿對象是自己,一切都容易起來。他忽略掉隱隱約約的不適感,嗓音低沉,一如歎息:“隻有小哥哥這樣寵我。我殺那些人的時候,隻擔心一件事,小哥哥知道後會不會和旁人一樣,恨我欺我辱我。”


    大概是因為語氣神態都太過情真意切,季連洲意外的發覺,溫孤燁幫他擋住瘴氣中的大龜時複蘇的那份悸動竟又開始在他心底掙紮,想要擴大……


    偏偏這時候溫孤燁側過頭,道:“隻要你是阿洲,就不會。”


    季連洲心下一窒,本能的覺得有什麽情緒開始不受控製。


    與此同時,溫孤燁的神識探到季連洲眸中正汩汩流出血淚。


    阿洲會相信自己,可季連洲不會,他需要用最極端的方法來確認。


    溫孤燁從自己的思緒中脫出,心下一片清明。


    這個世界對溫孤燁而言都不過一片虛無,遑論當年殘忍的戰況現下隻是季連洲口中輕描淡寫的句子。他會離開,總有一天會離開。這樣的情況裏,唯一與他親近的npc身上承載了諸多罪孽這種事,確實是沒什麽所謂。


    季連洲分辨出溫孤燁說的是真話,不過,對象不是現在的他。這個認識瞬間澆得季連洲冷靜下來,他嗓音中泄露出一絲虛浮:“你真好。”


    是探查結束的意思。


    溫孤燁喉結滾動一下,一把拉開對方,看著季連洲麵上的血跡:“怎麽又把自己弄成這樣?”


    季連洲還在平複心緒,聞言道:“小哥哥心疼我?”


    溫孤燁唇瓣緊抿,將靈氣輸入對方經脈。想通的事是一方麵,如何擺正如今季連洲的位置是另一方麵,先前的錯亂感不但沒有因這番談話減輕,反倒加重了……他動作一頓,自己是不是把一切想的太複雜?


    這一輪療傷結束時,溫孤燁第一次在奪舍後的季連洲眼前召出了本命法器。長劍在空中浮動一圈,在空氣中劃出道道波紋,瘴氣像水麵一樣呈現出一圈一圈的漣漪。


    四處晃動夠了,才乖乖巧巧停下來,插在兩人身側的地麵上。


    劍柄朝著季連洲的方向,在他身上輕輕蹭一蹭,好像是無名劍對溫孤燁所做的一樣。


    溫孤燁看著這一幕,緩緩道:“它認你,我也……姑且認了你吧。”


    他的本命法器形狀與季連洲那把無名劍一般無二,連上麵攜帶的陣法都一樣。當年兩人尋到異寶之後,溫孤燁打造了這兩把劍。兩萬年前,天地間的靈氣遠強過今日,許多陣型都未失傳。是以這把劍的做工雖比不上溫孤燁一直掛在腰間上的靈劍,本身質量卻與其不相上下。


    當年溫孤燁猝不及防地迴到毓煌原本生長的時空,隻有剛剛煉好的劍能證明那六百年不是他南柯一夢。於是他置換了自己的本命法器,將那把劍養進丹田……算是難得的意氣用事。


    見到這一幕,季連洲也召出芥子空間內碎裂的無名劍。與一直養在溫孤燁丹田內,散發著金光的長劍不同,無名劍劍身早已在潛龍淵內瘴氣日複一日的熏陶下成了黑色,十分厚重。


    兩把靈劍相依相偎,季連洲則慢慢地湊到溫孤燁眼前,摘下兩人麵上的長清紗:“怪我,沒有早點記起小哥哥……”


    他看著溫孤燁瑩白的臉,淡色的唇瓣,再抑製不住,吻住對方。


    兩人的唇碰在一起,不像先前在濃厚瘴氣中的淺嚐輒止,舌葉勾纏在一起,帶出粘稠的水聲,舌葉掃過腮側軟肉,再退出一點,在對方唇上仔仔細細舔吻。


    季連洲仿佛是滿足的喟歎:“我好生歡喜……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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