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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心言往後退了半步。


    視線中,無數紫火從牆頭、從竹林、從樹梢、從空中往那個被鎖在豬圈內的人影落去,就像是被海眼吸收的暗潮。


    由無數紫色的小火苗組成了一個巨大的虛影,在那人身後懸空漂浮。


    正主出現了!


    胡增武等人自然看不到這一幕。


    他們隻看到段二娃趴在地上,嘴裏發出一陣陣咆哮,仿佛深山不知名的巨獸發出的嘶吼,裏麵的恨意就連聾子都能聽到。


    “我段德財上輩子究竟造了什麽孽啊!老天爺,你開開眼,要報應的話就報應在我身上啊……”


    段幺爺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老淚縱橫。


    “段二娃!”


    胡增武有些猶豫地喊了一聲。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下意識地不敢抬高聲音,像是害怕驚擾什麽似的。


    當然,他得不到對方的迴應,得到的迴應隻是一陣陣低沉的咆哮,像是在積蓄力量一般,鐵鏈子嘩啦啦作響。


    胡鍋巴傻了眼,麵色發白。


    他的膚色極黑,就算是擦了滑石粉也不顯白,然而,在這一刻,卻白得非常明顯,是那種沒有血色的蒼白。


    胡鍋巴一向自恃膽大,自認不會怕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所以,他才不顧胡增武的勸告,非要跟著前來見所謂世麵。


    然而,當真正目睹這一切,胡鍋巴才發現原來自己是葉公好龍的那個葉公,這會兒,他恨不得轉身狂奔。


    幸好他看不到顧心言所見的那一幕,若是能看到的,多半會嚇尿。


    胡增武望著顧心言的背影,有些局促地說道。


    “顧大師,怎麽辦?”


    顧心言沉默著沒有說話。


    這會兒,那紫色火焰組成的虛影越來越清晰。


    仔細一看,原來是兩人。


    大的身影將小的身影緊緊地摟在懷裏,一股令人絕望的痛苦之意隨著紫火的跳躍飄蕩過來,想要影響顧心言的心神。


    在來的路上,胡增武已經講述了事情的起因。


    汽車站的原址是廢品站,算是國營企業,後來承包給了私人。


    承包廢品站的是廢品站的退休老人,無兒無女,孤寡一人,他的年齡和段德財相當。


    以前,顧心言也是那個老人的客戶,曾經在榨菜廠、罐頭廠、肥皂廠這些廠區轉悠,揀一些破銅爛鐵賣給老頭。


    顧心言記得,那個老頭總是笑眯眯,瞧見他們這些小孩子也不擺老年人的架子。


    當然,老頭也有狡獪的一麵。


    他曾經慫恿顧心言翻圍牆進入那些工廠,說是在廠裏麵揀廢鐵或者銅線,收獲會更加豐盛。


    廢話,那樣做當然收獲多,那和偷沒什麽分別。


    後來,廢品站多了一個人。


    一個四五歲的小孩,說的並非本地話,而是帶著奇怪的口音,很多人都分辨不出是哪個地方的口音,有人說是川中一帶的,也有人說是應該是陝南那個區域的。


    小孩是隨著火車前來的。


    他好像是被什麽嚇壞了,自己也不知道怎樣上的火車,又怎樣在清水鎮下的車,總之,他被那個老頭留下了。


    後來,小孩就在廢品站生活。


    老頭還把他送到了鎮上的幼兒園,對他很好,給他買了很多新衣服,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廢品站的孩子。


    一年前,廢品站發生了火災。


    老人和小孩葬身在火海,火災撲滅之後,人們看到那個老頭緊緊地把小孩抱在懷裏,自己則背對著大火的方向。


    他們的屍骨黏在一起,很難分開。


    起火的原因並未查明,畢竟是酷暑時節,廢品站收集的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太多,非常容易惹起火災。


    一旦起火,那麽多易燃物品,火勢很快就會擴散。


    那天是半夜起的火,老人和小孩住在廢品站裏麵,大火起來之後想要再跑出來,已經來不及了。


    總之,火災最後的定性是意外。


    顧心言笑了笑。


    這麽重的怨氣!


    怎麽可能是意外?


    廢品站失火之後,由於怨氣太重,老人和小孩的魂靈也就沒能離開火災現場,而是被地磁束縛在原地,日夜經受烈火焚燒的煎熬。


    如此,時間一長,就算不是兇靈也會變成兇靈。


    當然,一般情況下,他們無法對人產生影響,畢竟,已經是兩個世界了,次元不同,很難和現實世界發生接觸。


    後來,廢品站改建為汽車站。


    胡增武帶著他的包工隊進入現場,事情也就有了變化。


    最初,一切都很順利,雖然,有著廢品站鬧鬼的傳聞,實際上,真正相信的人不多,大夥兒都是吃力氣飯的壯漢,並不懼怕這些。


    然而,段德財的二兒子泥水匠段二娃卻是一個膽小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相信這世界上有鬼,平時做事也都小心翼翼,不管走到哪兒都會見廟拜佛,進寺燒香。


    出事那天,他帶了不少紙錢和香燭來。


    非說自己做夢夢見了被火燒死的兩人,說是沒人給他們燒香,讓他給他們撒點紙錢,上路之後當做買路錢,點上一注香,上路之後免得餓肚子。


    然後,當著眾人的麵,他點上了香燭,在火盆內燒著紙錢,嘴裏念念有詞。


    人們笑著、鬧著,不以為意,就當是看一場好戲,有個別討嫌的家夥還開段二娃的玩笑,說他的親爹就是廢品站老頭,親兒子是那個小孩。


    之後,事情就不對頭。


    段二娃跪在那裏,翻著白眼,整個人就像木偶一樣不得動彈,過了好一陣,大夥兒才發現不妥。


    一個個驚慌失措,亂無章法。


    有人用力捏他的人中,有人用筷子來夾他的手指頭……


    然而,這些動作全然沒用。


    最後,段二娃發狂了,雙眼赤紅,張牙舞爪地攻擊著眾人,大夥兒一起上,好不容易才把他製服。


    第二天,段二娃還是那個樣子。


    一旦把他鬆開,他要不胡亂抓著東西往嘴裏塞、要不就攻擊別人、要不大聲喊熱脫掉衣服在街上裸奔,就沒有個清醒的時候。


    症狀就像是神經病患者。


    然而,目睹那一切的人都知道,段二娃不是神經病。


    哪一個神經病會像他那樣?


    一定是被惡鬼上身,須得請人作法將惡鬼趕走!


    事情發生在工地,胡增武隻好捏著鼻子認賬,花錢請陰陽道士來驅邪、請包治百病的江湖遊醫來看症,當然,這些都沒什麽卵用。


    直到今天把顧心言請來。


    這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死馬當做活馬醫。


    前麵說過,想讓兇靈不要害人,驅除他的怨氣,須得了解對方的恩怨,然後對症下藥將其怨氣化解。


    要做到這一點,除了了解事情的前因後果以及背景資料之外,和兇靈的交流也非常重要,唯有當事人才清楚當時發生了什麽。


    當然,和兇靈談判,一點也不容易。


    就像是你給一條瘋狗念經一樣,就算你舌綻蓮花,瘋狗還是那條瘋狗,不得會有半點改變。


    若是能把兇靈拉入顧心言的心內虛空,在功德碑的幫助下,吸收掉對方的怨氣,那樣的話,就可以好好交流。


    然而,這同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有人這時難免會問,在喬家窪的時候,顧心言不是做到了嗎?


    但是,此一時彼一時。


    當時,那個嬰孩兇靈去襲擊羅平,被顧心言放在羅平身上的護身符擊傷,顧心言也就掌握了嬰孩兇靈的氣息,找到了母親兇靈的麵前。


    之後,是母親兇靈主動將顧心言拉入自己的世界,形成了精神層麵上的交鋒,牽扯之下,顧心言這才將對方拉入了自己的心內虛空。


    此時的情況則大不同。


    對手好像並沒有和顧心言進行精神較量的打算,所散發出的怒火更像是一種威懾,就像山中的猛獸劃分地盤一樣。


    對方也感覺到了顧心言在神念上的強大,故而,不敢發起主動攻擊。


    當然,他也不會就此作罷。


    他肯定不願意就這樣不戰而退,被顧心言從段二娃身上趕走。


    就在顧心言的注意力被那團紫火虛影吸引住的時候,被鐵鏈捆著的段二娃突然發出一聲怒吼,整個人猛地往上一竄。


    鐵鏈嘩啦作響,鐵鏈被崩得筆直。


    “啪!”


    隨著一聲輕響,鎖在石槽那頭的鐵鏈扣子突然斷裂,鐵鏈飛奔而起,唿嘯著甩了出去,打在一根毛竹上,將其打斷成兩截。


    段二娃猛地向前一竄,向位於最前方的顧心言撲去。


    “不要!”


    段德財雙目充血,發出絕望的喊叫。


    隨即,他暈了過去。


    胡增武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胡鍋巴蜷縮在牆角,雙腿發軟,眨巴著眼睛,人有些發蒙,不知如何是好。


    顧心言麵無表情,不動聲色地望著向著自己疾奔而來的段二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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