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北遊離去的這段時間裏,慕容萱和齊仙雲就一直停留在蓮花峰下的牌坊前,絲毫沒有要趁機逃走的意思,除了徐北遊戰力高絕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便是屢試不爽的誅仙劍氣。徐北遊在帶慕容萱母女兩人來到碧遊島之前,為了防範這位手段百出的慕容夫人,特意在其體內注入了一道誅仙劍氣,將其修為封住大半,縱使慕容萱神通秘術無窮,無奈用不出來,也是白搭。


    此時齊仙雲正若有所思,慕容萱則是閉目養神。


    忽然之間,齊仙雲猛地轉身,朝白霧茫茫的蓮花峰腳下望去。


    慕容萱依然閉目養神,無動於衷。


    片刻之後,除了徐北遊之外,還有一名滿頭白發的女子出現在齊仙雲的視線中,手中握劍。


    慕容萱終於緩緩睜開雙眼,望向女子。


    徐北遊微笑開口道:“想必兩位也都認識,用不著我再作介紹。”


    慕容萱淡然道:“冰塵師叔,曾經的鎮魔殿第一大執事太乙救苦天尊,誰人不識?”


    冰塵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慕容夫人,怎麽堂堂掌教真人也淪落到階下之囚了?”


    聽到冰塵這番不留情麵的言語後,慕容萱絲毫不動怒,淡笑道:“冰塵師叔不也是一樣?其中區別不過是冰塵師叔降了劍宗,而我慕容萱沒有投降劍宗。”


    冰塵一笑置之,譏諷道:“慕容夫人真是好氣節,希望慕容夫人在秋葉跌下雲端之後也能固守這份氣節。”


    慕容萱毫不相讓道:“若是有朝一日,劍宗再次傾覆於道門之手,也希望冰塵師叔莫要再背棄劍宗投效道門。到那個時候,就算冰塵師叔想要改換門庭,恐怕我們道門也不會要了。”


    冰塵反唇相譏道:“那慕容夫人可要好生活著,我就怕你見不到那一天。”


    慕容萱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冰塵師叔還要年長我幾十歲,又受過幾十年的鎮魔井之苦,體魄多有虧空損傷,雖然冰塵師叔已經是地仙十八樓境界,但劍道不養生,衰朽惜殘年,冰塵師叔與其擔心我,倒不如多擔心下自己。”


    冰塵輕輕摩挲著手中的斷貪嗔,幾縷白發悠悠飄蕩,語氣中透露出幾分森然意味,“如果我現在出劍,那麽慕容夫人便不用為我擔心了。”


    慕容萱不為所動,“盡管出劍便是。”


    兩名女子針鋒相對。


    徐北遊也不從中說和,隻是望向齊仙雲,恰巧齊仙雲也望向徐北遊。


    兩兩相望,徐北遊笑道:“仙雲師姐,請登山吧。”


    齊仙雲不曾挪動腳步,開口道:“徐北遊,你終有一日要死無葬身之地。”


    徐北遊笑了笑,“借你吉言。”


    齊仙雲認真說道:“我承認,你的劍很厲害,足以開山劈海,摧城斷江更是等閑,如果你全力出劍,就算是這座蓮花峰,恐怕都要被削去一截。”


    徐北遊仍是微笑不語,絲毫沒有因為齊仙雲僅僅是初入地仙境界就心生輕蔑,靜待下文。


    齊仙雲猶豫了一下,臉色認真道:“過剛易折,你一味追求三尺之利,能夠傷到掌教真人,也能折損掌教真人的道行,但想要憑此勝過掌教真人,仍是不現實。大齊皇帝蕭玄就是前車之鑒。”


    徐北遊平靜問道:“僅僅是一個過剛易折?”


    齊仙雲說道:“我曾讀道典,自古以來就有以力證道的說法,且不乏例子,能將劍道修煉到你這個地步的,百年以來也唯有上官仙塵一人而已,可上官仙塵的下場又是如何?想必你也知道。”


    徐北遊輕聲說道:“太宗文皇帝之死,以及上官師祖之死,都是涉及‘天道’二字,不可一概而論。”


    齊仙雲望向徐北遊,“徐北遊,我承認道門不得天道大勢,可你又憑什麽認為,你的劍宗就是占據了天道大勢?”


    徐北遊按住腰間所懸的誅仙劍柄,“就算兩家都不占據天道大勢,兩者相爭,無非是力大者勝,最多不過是玉石俱焚罷了。”


    齊仙雲冷冷道:“你若身死,劍宗頃刻之間就要土崩瓦解。”


    徐北遊說道:“那也未必,凡事都講究一個運勢。劍宗之運勢,可謂是否極泰來,就算徐某不在了,隻要不逆勢而行,上下一心,仍舊大有可為。可道門之運勢,卻是盛極而衰,如今暗流洶湧,派係林立,若是秋葉一走,沒有穩定大局之人,那才是天崩地裂。”


    齊仙雲默然不語。


    徐北遊問道:“齊仙雲,如果你真做了道門的掌教大真人,外有劍宗和大齊等強敵,內有勢大難製的四派七峰掣肘,就算是直屬於掌教大真人的積善派和五殿十二閣,也未必會服氣你這位女子掌教,而你又沒有天下第一人的無上修為,難以用武力壓服這些派係爭鬥和內部矛盾,那你該怎麽辦?”


    齊仙雲沉默許久,說道:“儒家聖人曾言,治大國如烹小鮮,道門如一國,若真到了如此地步,隻能徐徐圖之。”


    徐北遊笑道:“聖人的話,自然不能算錯,可也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國無外患,在外患步步緊逼的時候,你再想徐徐圖之,既沒有這等時間,也沒有這等條件。”


    齊仙雲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徐北遊抬頭望向雲遮霧繞的蓮花峰,“是很難想明白?還是想不明白?流水不腐,戶樞不蠹,道理何其淺顯,可如今的道門卻是死水一潭,大門緊閉,內裏已是腐敗。在這個時候,你想去改變,不是不能,而是很難。你也許忘了一個詞,叫做積重難返,在這個時候就隻能不破不立,兵行險招。”


    齊仙雲未置可否。


    徐北遊又道:“我很讚同魏王蕭瑾的一句話,以小博大,就是在於一個賭字,雖然這個賭字很不好聽,可又找不出一個更恰切的字來代替它,就是那麽一迴事,啪的一下把身家性命都押上。贏了,一步登大羅生天,輸了,失足落無間地獄。”


    齊仙雲臉色蒼白。


    徐北遊背負雙手,語氣稍微沉重幾分,“道門為大,劍宗為小,所以劍宗想要以小博大,就不得不賭,隻要這次勝了,劍宗便可重新雄立世間,道門便要被打落山巔。如此一來,報仇和重振宗門這兩件事都完成了,可謂是一舉兩得。”


    齊仙雲轉頭望著徐北遊,語氣微微顫抖,“好一個一舉兩得,不愧是劍宗宗主!”


    徐北遊仍舊微笑:“過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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