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瞬之間,風起雲湧。


    張無病覺得很不對勁,猛地抬頭望去。


    隻見頭頂滾滾雲海猛地從中分開一線,然後在這一線左右的雲層之上,出現了兩道身影。


    下一刻,雲海驀然下沉,瞬間籠罩了大半座中都城。


    雲海之上,微塵微微皺眉道:“我可以感知到那位劍宗宗主就在腳下城中,可此時城內劍氣太過濃鬱,讓我難以確定他的確切位置。”


    玉塵沒有說話,直接翻手從袖口中取出一麵銅鏡,咬破舌尖,將一口真陽涎噴在鏡麵上,然後以食指指尖蘸血畫符,此乃道門內一種極為生僻的法門,對於修士的要求極高,最起碼也要地仙十二樓境界以上方能動用,而且還要損耗壽元,不過其功能也是玄妙非常,可以窺測天機、偵測行蹤、破妄破幻。


    隻見玉塵在畫符結束之後,將銅鏡在眼前輕輕一晃。


    銅鏡先是化作點點流光,然後在兩人麵前重新組成一麵古樸圓鏡,不再是傳統的銅鏡,更像是自極西之地傳來的玻璃鏡,光滑明亮,如一輪明月。


    玉塵伸手在鏡麵上輕輕一點,蕩漾起點點漣漪,層層擴散,待到漣漪消失,在鏡中開始浮現出一副畫麵,是城內的左軍都督府的景象,不過其中並未見到張無病和徐北遊的身影。


    玉塵伸手在“鏡麵”上一抹,鏡中的景象又是隨之一變。


    先是城內最高處的淩風閣,然後是中都行宮各處,接下來是崇龍觀、中都暗衛分府、校場、軍營、布政使衙門、臬司大牢、都指揮使司衛所、靈武郡王府等地,一一掠過,好似走馬觀花。


    隻是仍舊不曾見張無病和徐北遊的身影。


    遍尋無果之下,玉塵有了幾分焦躁,伸手抹動鏡麵的速度也不由快了幾分,就在此時,微塵忽然開口出聲道:“停!”


    鏡中的景象戛然而止。


    這是一幅從高空向下俯瞰的畫麵,可見在城頭上的層層甲士中,有兩人好似鶴立雞群。


    微塵望著這幅畫麵,自嘲笑道:“還真是燈下黑,人家就在咱們的腳底下站著,枉我們還找了這麽久。”


    就在此時,鏡中兩人的其中一人似有所覺,緩緩抬頭向兩人望來。


    這是微塵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這位名震天下的年輕人。


    周身寶光隱隱,雙眼中紫氣流溢,眉心位置的一枚紫色符篆印記,格外顯眼。


    懸在他腰間的三尺青鋒,似是無窮無盡地向外傾瀉著紫青色劍氣,正是這些劍氣,蒙蔽了微塵的感知。


    這便是劍宗宗主徐北遊嗎?


    不過未等微塵有何感慨,鏡麵之上驟然出現無數裂紋,緊接著砰然破碎,炸裂成漫天流螢。


    與鏡子心神相連的玉塵臉色微白,雙眼的眼角處竟是流出兩行血淚,讓她最起碼損失了一年的苦修之功。


    微塵臉上的淡淡笑意漸漸斂去,輕聲說道:“都說劍宗中人修力不修心,哪怕是強如上官仙塵,仍是不通天數天意,不曉天機變化,一味恃力橫行,終是遭了劫數,可眼前這位劍宗宗主,很不一樣。”


    微塵一揮袖,掃去玉塵臉上的兩行血淚,接著說道:“僅僅憑借一眼,就能破去師妹你的天鏡之術,這等通天手段,就算是換成掌教真人親自來做,也不過如此了。”


    玉塵麵無表情道:“此人的目標,本來就是秋葉。”


    微塵輕輕一笑,“好大的氣魄。”


    就在此時,兩人腳下的雲海再度開始翻騰,就好似是被燒開的沸水一般,滾滾而動,雲氣升騰。


    下一刻,原本就已經兩分的雲海再次被從中分開一線,又有第三個身影躍上雲層。


    來人正是黑發白衣腰間懸誅仙的徐北遊。


    在徐北遊現身之後,整個雲海都開始激烈翻騰。


    玉塵臉色冰冷,竭力壓製磅礴劍氣帶來的氣機紊亂。


    境界修為都要高出玉塵的微塵沒有急於動作,而是望向徐北遊,大袖飄搖,獵獵作響。


    徐北遊開口問道:“兩位可是道門的微塵大真人和玉塵大真人?”


    微塵笑道:“正是。”


    徐北遊抱拳一禮,道:“劍宗宗主徐北遊見過兩位大真人。”


    微塵也隨之還了一禮,“久仰徐宗主大名。”


    兩人對話之間,雲淡風輕,半點也看不出各自宗門之間的千年宿怨,以及兩人之間的深仇大恨。


    這倒不是刻意虛偽,在徐北遊看來,對方是前輩,雖然道門和劍宗有千年宿怨,但祖上還是同出道祖一脈,該有的禮數不能少,更何況雙方又是如此身份地位,若是開口就罵娘,那又與鄉野村夫何異,到時候丟的不僅僅是徐北遊的臉麵,更是整個劍宗的臉麵。


    對於微塵而言,亦然。


    再有一點,便是修心養氣這麽多年,製怒二字,已經滲透到微塵的骨子裏,哪怕是兒子死於他人之手,他也不會將惱火之意表現在臉上半分。


    互相見禮之後,徐北遊問道:“久聞賢伉儷早已避世隱居多年,不問世事,今日卻如此大張旗鼓地駕臨中都,不知有何貴幹?”


    微塵淡淡一笑,“隻是尋仇而已。”


    徐北遊心中早有猜測,不過仍舊是明知故問道:“所尋何仇?”


    微塵臉上的笑意斂去,沉聲道:“殺子之仇!”


    徐北遊點了點頭,“是因為傅中天之故吧。”


    微塵的語氣漸冷,“犬子跟隨母姓,姓傅。在我夫妻二人隱世之後,投效於大齊朝廷,前些日子,有消息傳來,說犬子死於後建,若是與人鬥法,或是兩軍交戰,他死了隻能怪自己學藝不精。可據我所知,他此次身死,卻是中了玄教之人的暗算,而且死後頭顱還被人砍下,做成禮物,送於他人之手,這未免就有些欺人太甚了。”


    徐北遊沒有否認,直言道:“此事與我自然是大有關係,當時傅中天前往後建,妄圖遊說後建國主完顏北月兵發中原,恰巧我也來到後建麵見完顏國主,結果就是傅中天死在了後建,至於你說的人頭當作禮物,沒錯,正是送到了我的手中。”


    徐北遊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可我從不覺得傅中天有半點冤枉,他身為大齊朝廷中人,卻暗通道門,禍亂廟堂,就算他沒有死在玄教中人的手裏,我作為大齊朝廷之人,也會必殺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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